他何其不幸，又何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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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丈大师，国卿又来叨扰了。”声音很有磁性，但听得出是位年轻公子。待他走近了，一身上等的白色丝绸料子，腰间是麒麟玉佩，今日下了些小雨，他的靴子却干净得紧。
“子贤，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杨国卿。国卿，见过夫子。”
“早有耳闻夫子淡泊名利，想不到今日能与夫子相识，实是国卿的荣幸。国卿见过夫子。”国卿拱手作揖的姿势很优雅，梅兰不禁多看了几眼。
夫子捋着胡子，若有所思点头。这位国卿公子温文尔雅，体形微腴，不说才气与否，看着就让人如春风拂面。“杨公子有礼了。”
“子贤，在我这里不用那些虚礼，就叫他国卿好了。他爹与我是旧交，在苏州做丝绸买卖。”小沙弥给国卿上了茶，安静退下。
“这次来镇上不知所为何事？”夫子问道。
“家父与游记酒楼的游老爷是旧交，我这次过来是赴游府千金的及笄宴会。如不是家父身体偶感不适，只怕我还没这个机会见方丈大师与夫子呢！”国卿娓娓道来。若闲知道爹在江浙一带有些旧识，但是她从未跟爹出过远门，自然也就不那么清楚了。看来爹这次宴请了很多生意上的伙伴。
“原来如此。”夫子笑道。
“国卿用过午膳没有？一起用斋饭吧？”方丈大师问道，斋菜已经准备好了。国卿到寺中不过几日，他却很喜欢这位才俊。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夫子，请。”
“请。”
桌上无非是些八宝素菜、松子香菇、姜豆腐、清汤龙须菜之类的，但是在炎热的夏日，却也很合胃口。吃饭皇帝大，若闲最安静的时候就就是有美食的时候。在清心园，娘吃斋的时候她也会跟着吃，不愧是崇福寺的斋菜，果然道地许多。
只是若闲脑海里一直浮现着大雄宝殿里三世尊的影像。这庙里的一切，真的很熟悉，整个人有些迷迷糊糊的。用膳期间筷子落了两次，连谁给她换的筷子都没注意。
“怎么了？”寒馥轻声问道。她们尾随在方丈大师和夫子后面，这时候已经来到了方丈大师的禅室。
若闲摇头。“寒姐。。。。”一开口，才想到有陌生人在。刚刚国卿就坐在她身边，她都没有留意到。而国卿，彬彬有礼般，他没有多余的好奇。“夫子，方丈大师，我想四处走走。”
“我和你一起吧！”寒馥笑笑看着若闲，也不知她是怎么了，一起出去走走也好问个清楚。
“好，那你们小心些，要不要让小沙弥给你们带路？”方丈大师问道，崇福寺清静地方，他是放心，但是也不放心。后山地方大，万一迷路了，就不好了。
“大师，不如我领他们几位四处走走吧？”国卿主动提出，这倒是方丈始料未及的，国卿不是热情的人。
“方便吗？”夫子问道，国卿的言谈举止进退自如，之前方丈大师一直邀他到寺庙里来，不会是存着什么心思吧？眼睛看向方丈，心里便了然了。
“无妨，我叨扰大师很多天了，今日就替大师尽下地主之谊吧！”
“也好。”方丈大师笑笑，俯首。
待他们走出了禅室，方丈大师和夫子坐下，围棋已经摆上，他们是老搭档了。
“怎么样？”
夫子捻起一粒棋子。“不错，温文尔雅。”
“那就是你没意见了？”方丈大师盘腿坐下，摆正衣冠。
“哈哈，寒馥点头，我便点头。”上门提亲的人不少，只是就纳闷了，寒馥真的一个没瞧上的。
“我就知道，所以我才没在国卿父亲面前提起此事。年轻人的事情，一切顺其自然了。”对寒馥，方丈大师多了一份不自在的喜欢，因为舒眉的关系。给寒馥找个好亲事，就当是对舒眉的眷恋吧！也难得他一个六根清净的方丈大师，却在这里牵红线了。
“恩，如此甚好。认识你，是我和舒眉的福气。”
“夫子说笑了。”方丈大师落下一棋子。
“我和你，怎么舒眉就选了你呢？”
“哈哈，出家人不是看破尘世了吗？怎么你就看不破呢？”夫子说笑着，却没有说笑的心情。如若不是他身子不好，舒眉选择的人就不是自己吧？不觉叹了口气。
“叹气的人是我不是你吧？”这么些年，他早就释怀了。他何其不幸，又何其幸。至少，不用像子贤这般，天天看着寒馥长大，心里思念更多。和子贤比起来，他算是幸运的了。
“如不是你不能喝酒，真想和你一醉方休呢！”
“一醉方休，很遥远的事了。待到寒馥成亲那天，我定与你一醉方休啊！”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相视，不语，笑开了。禅室里，安静了，只剩下棋子起落的声音。
这边，寒馥和若闲走在前头，国卿和梅兰落在后面。
“杨公子喜欢寺庙吗？”
“庙里很清静，在苏州我也常陪爹娘到庙里上香。”国卿留意到这三人，未免太清秀了些。只是，也许镇上风水好，才出此美男子吧？
“公子在镇上可有熟人？如若不嫌弃，我可以带公子四处走走。”梅兰倒是一点都不避讳，第一眼看到国卿，她便有些神迷了。英俊公子她见过不少，只是像国卿这样儒雅的，她是第一次见过。仿佛他身上有一股气息，牢牢把人吸引。
“国卿先谢过了，这些日子要准备游府千金的及笄礼物，待他日空闲了，一定叨扰你。还不知你怎么称呼？”
“实不相瞒，小女子是女扮男装，我叫梅兰。”
“梅兰？”国卿有些讶异，“可是镇上出名的才女梅兰？”
“公子过谦了。”
“梅兰竹菊四君子，姑娘占了两分呢！”国卿笑道，身旁的竹子有些挡道了，他右手举起，撩开竹枝，让梅兰先过。
梅兰心里扑通跳着，走过竹枝下的时候，拂过国卿的袖子，淡淡的薄荷味道，不觉有些失神，差点滑倒。国卿刚好扶住。
“失礼了。”
“谢谢杨公子。”梅兰未出口语含羞，从未与一位陌生男子靠得这般近。丫鬟小翠赶紧过来搀过梅兰，梅兰心里只怪小翠也太伶俐了。转头，两目相对，看到国卿清澈的眼睛，心里更是扑通跳着。脉脉相对无语，传说的才子佳人也就这般吧？心里这么一想，脸上愈加红了，倒更衬得娇媚了。
“他们走前面了，我们跟上吧！”国卿小甩了下袖子，梅兰身上是淡淡的茉莉花香味，沁人心脾。眼前的女子尚且这样，那么，世伯口中一直念叨着的女儿还不知是怎样的呢？世伯做事严谨，独独说到女儿的时候才有慈父的神情。
前面，若闲和寒馥走着，到了思远亭，花容和梅香整理了下，两人便坐下了。
“他们还没过来呢，梅香，你过去看看。”寒馥吩咐道。
“寒姐姐，这里风景不错呢！”花容拿着折扇扇着，若闲怕热，走了这段路，额头上汗都出来了。“去，给寒姐姐扇扇，我不热。”
寒馥笑笑，“好在花容是伺候你惯了的。”
若闲点头，花容自小和她一起长大的，她的喜欢癖好都知道。也不知道娘是怎么选的花容来伺候她的？“寒姐姐，姐姐及笄那天，你要和我一起去施粥哦。”
“施粥？”
“对啊，这是爹答应我的。平常出来，常看到些乞讨的人，我就央爹施粥啊！”若闲娓娓说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难得闲儿你有这份善心呢！”
“我想过了，那天是姐姐出风头的日子，我还是躲远一些的好。”若闲有些黯淡，她能和寒馥这般好如姐妹，而亲姐妹之间，却是那么陌生，似乎还夹杂了些仇恨。施粥行善之事随时都可以做，她也想凑热闹，可惜。
“你和若曦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若闲沉思了下。“最大的误会，便是我娘和我抢了爹的宠爱吧？”
“那是你爹娘的事情，和你们姐妹本无相干的。”
若闲勉强笑笑，她背地里有听到萍妈和娘的对话。如若若曦心里是恨，那么，她们姐妹是难有亲密的那天了。“爹希望我和若曦好些。”
“闲儿，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哪天你爹会把酒楼客栈交给你？”寒馥问道，游老爷与爹闲谈的时候，她刚好在旁边，略微听到了些。
“我宁愿不要，我知道打理酒楼客栈的辛苦。”若闲低头，皱眉，娘会提起爹常会醉醺醺回家。喝醉酒只是一时痛快罢了。
“也只有你才会这样想，你总是出乎我的意料。”
“你们等很久了？”寒馥抬头，是杨国卿，后面尾随着梅兰和梅香。仅仅一字之差，却是不同的命运。
“只怕是后山风景秀丽，让你们走迟了。”寒馥笑道，梅香从篮子里取出茶壶和果子，一一摆上。“杨公子请随便，不必客气。”
“谢了。”国卿已经知道梅兰女扮男装的事，但眼前这两位，他却还是疑惑。他们二人，落落大方，全无女子扭捏举止。当然，如果对方不说，他也不会勉强，他不是好奇的人。
“公子，给。”净手后，若闲和寒馥接过果子。梅香也给国卿递了个。
“我不吃这些。”梅兰婉拒。
若闲没说什么，梅兰的样子有些少女怀春，她在想着是不是刚刚有什么事是她们不知道的？转过头看看梅香，见梅香一脸平常，也就没说什么。看到果子，一笑，贝齿一咬，她有时候真想问娘，是不是自己抓阄也是抓吃的，怎么就这么贪吃呢？
“果子很甜的，吃个吧！”
“谢谢。”
寒馥温柔开口，梅兰笑着接过了。
“后面有个小水池，听方丈大师说里面有千年老龟，可惜我来了几次都没遇见。”国卿开口道，他不是健谈的人，却也不闷。
“寒。。。。。。”女扮男装不麻烦，麻烦的是要装。“我想去看看，好不好？”
“看你这可怜兮兮的样子，我敢说不要吗？”
“你们？”国卿扬眉看着他们两个。
“他一向粘人，让你见笑了。”寒馥解释道。既然爹和方丈大师都不揭穿她们女扮男装的事，还是不说为好。况且，女子私自出门本来就不合时宜的。“只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远不远？”
“就在前面，我们吃了果子再去吧！”国卿看着若闲，他见过的人不少，只有若闲这样无视他的存在。看他头顶的簪子，倒是很别致。这样一直吃东西的人，很少见。脑子里这样一想，不禁笑了。
“公子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吗？”梅兰注意着国卿的一举一动，莺歌细语
“没事。”国卿也觉自己的失态了。
“那个水池在什么地方，我们过去吧！”若闲有些迫不及待了，手上只是拿着果子站起。
寒馥笑着摇头。“麻烦公子带路了。”
“好说，好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