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辈子再做夫妻
煜浪
冬天的孝感泉异常的清澈宁静，早晨白茫茫的雾气漂浮在平静的湖面上，刚刚爬上山头的太阳撒下微弱的金丝轻盈的漂洗着白色的雾气，幻化出缥缈的光环，随着阳光的温度上升湖面好像一口煮开的大蒸锅，雾气不停的往上窜，不到半小时，雾气消失得无声无息，湖面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妈妈，你看，湖里睡者个人。”戏耍的小孩嚷道。
“别瞎说，大冬天呢！怎么会有人游泳！”小孩的妈妈说。
“真的，妈妈，你看嘛！”
小孩的妈妈，放下手中的活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这可把她吓坏了，湖里确实漂一个浮肿的男人。
当秀兰带着六岁的贾俊辉赶到孝感泉时，被眼前的一幕点燃了感情的荒原，那个浮肿的男人不是一星期前和自己解除婚约的丈夫吗？她的脑袋里炸裂一样的疼痛，不停的重复着，“贾浩不是同意和我离婚了吗？为何还会这样呢”。贾俊辉看着变形的爸爸失声痛哭，小孩的哭声把孝感泉的平静撕扯得一片片的滑落，围观者脸上流淌着怜悯和不解，一张张陌生的脸冰冻在寒冷里，嘴里吐着白色的雾气。
秀兰忍住悲痛和自责悄悄地把贾浩安葬在孝感泉的山上，这事好像没发生过一样，秀兰仍旧继续当她的语文老师。后来朋友问贾浩为何不来看她母子俩，秀兰只是淡淡地说，“他回不来了！”至于为何？没有人深究下去，他们一直认为秀兰是个幸福的女人，自从她遇上贾浩。
繁忙的日子，秀兰总是忘记了贾浩，可是，每到放假，夜阑人静的时候，她总会把自己的记忆一遍遍的翻出来清点、晾晒、温习，这也是贾浩去逝后，她一直未梅开二度的真正原因。
秀兰，是七十年代毕业的师范生，当时刚毕业是要被分到偏僻的大山里教书的。秀兰出生在城市，过贯了娇宠的生活，当她被分到闭塞的山里教书，她极度的失落，就像折翅跌落人间的天使苦苦寻找着幸福的方向，于是她做了一个功利的婚姻规划，他的男人是要有能力把她调回城里为谈婚论嫁的唯一条件，否则就别谈感情，爱情是奢侈的虚妄假设。因为秀兰对自己的爱情作了婚姻的提前规划，所以，当她遇上贾浩时，她已经二十九岁，爱情的门扉早已关上了，妙龄女孩的爱情梦想只留下一个人的憧憬，她一脚踏进了婚姻的现实，因此后来她对爱情仍旧怀揣不切实际的幻想，假设着可以重新开始浪漫刺激的爱情。
贾浩，是个国有企业的工人，家里背景不错，当时贾浩二十六岁，是朋友介绍认识的，贾浩虽然缺少男人的阳刚之气，可是他温柔体贴细腻胜过女人，他第一眼看到秀兰就种下了爱情的种子，谁知到后来竟结出一个酸果子。后来，贾浩的父亲动了各方面的关系终于把秀兰调到了城里的一中，贾浩和秀兰不到三个月就完成了闪电婚姻。
一年后他们有了贾俊辉，在同事羡慕的眼神里，他们是很好的一对，贾浩对秀兰可谓温柔体贴，常常把秀兰送到学校，在家里他是家庭主男，小孩大多时间都是他带。可是，他们小孩不到两岁，秀兰就开始对自己的婚姻不满，隔三差五的和贾浩吵架，总是说贾浩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她的小姐脾气一天天的变本加厉，她总想重新规划自己的婚姻，找个比贾浩强的，城里的生活让秀兰极度的浮躁和虚荣。
贾浩，面对妻子的无端责难和不满起初是忍耐，他总认为他是爱秀兰的，忍一时会风平浪静，退一步会开阔天空的！后来曾经和秀兰沟通过几次无果后，他开始抽烟、酗酒，变得消沉，可是每每想到他可爱的儿子，他又以忍耐规避了秀兰的战争，他们的婚姻变乌云密布，看不到阳光的希望。就在贾浩刚过完六岁的生日那天，贾浩竟然爽快同意和秀兰离婚，并把所有财产给了秀兰母女。秀兰想不到怯弱的男人怎么会变得如此的果敢和大度。一星期后，却发现了贾浩平静的漂在孝感泉里，秀兰不曾想到贾浩会以这样的方式坚守婚姻和自己的幸福，这成了她一辈子的内疚和痛！
三十年弹指之间就只剩下一串冰冷的记忆。在这三十年里，秀兰一直没有找过男人，一直孤寂的守候着随风凋零的爱情之花，当贾浩离去后她才发现贾浩是最爱自己的男人，只是他不会用华丽的言语来装饰他们的婚姻，他是用心在坚守着他们婚姻的约定，他的离去就是为了给秀兰重新选择的机会，可是秀兰却一直没有勇气去选择，一直没有心情荡起自己假设的爱情的一页扁舟向理想的幸福生活进发，他把全部的心血花在了儿子上。后来贾俊辉考上了中山大学，毕业后分到沈阳的一家外资制药厂，她的生活没有了惊涛骇浪，秀兰不时收到儿子寄来的钱，每到清明节秀兰都到孝感去看贾浩。每想到寒冷的冬天，贾浩一无返顾的投身孝感泉的情景，自己的良知好像被判了无期徒刑，流了多少孤寂失落的泪也未能给他减少几年刑期，儿子虽然成人了却未能减轻她的良心债，只有绵绵的愧疚和寂寞默默地如影随形，她在时间浸泡里失去青春的活力，一天天伴着时间的节奏的老去。
贾俊辉工作后赚到了钱，按她母亲的意思给父亲修了一个漂亮的合冢坟。秀兰常常想，如果贾浩活到现在，看着自己的孩子有出息该多高兴呀！那时，没钱总是抱怨，可是现在有钱却没多少化处了，遗憾的只剩下幸福的想像了。在三十多年的忧郁里，后来她被检查得了血管癌，她把对离去的丈夫和孩子的爱紧紧系上牵挂的铃铛，希望每到春风吹响的时刻他们能过收获她寄去的快乐。
幸福的脚步总是步履苍茫，就在，贾俊辉准备把母亲接过去结婚的前几天，秀兰因跌了一跤血管瘤破裂而导致心理衰竭平静的离开了人世，她带着对儿子的祝福和对丈夫的愧疚走完了忧郁的人生。贾浩，赶回来给母亲办了丧事，把母亲送上孝感泉那天，贾俊辉哭得和父亲去世那天一样的伤心，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不停的滑落，只是没有了当初清脆的声音，在心理翻腾着无助的伤痛多了一丝安慰，苦难这么多年的母亲终于和父亲团聚了，父亲他们再也不会分离了，这个冬天虽然依旧很冷，可是却飘散着淡淡的温暖……
（2011-1-11晚于保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