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相很快就满脸笑容的离开了洛城,奔赴虞城。没有人知道他归时怒容,为何去时又是一脸笑意。
宫茴香照例没有去送他,不过从挽花口里听到了一些风声,据说大夫人要开始整治她了。
这样也好。
让她对宫府所有的留恋尽数不存,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恨意。
慕容迁并没有按照约定第二天就派了人来,却是着了个小厮来报临时毁约。
宫茴香不在朝堂之上,自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只好安心的等着。
宫相离开的第二天正午,宫茴香正倚在院子里的横椅上小憩。阳光有些刺眼,好在院子里种了几棵可以歇凉的大树。听挽花说,大夫人从这个月开始减少了了他们不少用银。
但这在她看来,不过仅仅是一个开始而已。
主仆两个正说着话,一个声音破空而入,钉在宫茴香躺着的横椅上。
确定过那东西无毒以后,宫茴香从椅子上抽出一张字条,上书:今日亥时三刻,城北城隍庙,落款是:慕容迁。
看完以后,宫茴香随手把它撕了。
心中思忖着,是时候该赚些钱,以备不时之需了。
亥时许。
宫茴香便早早的来到了城隍庙里,细细查看了江氏母子后续的生活,她便独自一人如约站在门口。
“你在等人?”夜风吹来一阵女子的柔声细语,江氏一袭青衣长裙站在宫茴香的身后,眸子隐入一片黑暗。
宫茴香回过神,见是她便微微笑了笑,道:“江夫人怎么还不歇息?”
她总觉得眼前这个江夫人并不如表面上那么简单,反倒是个难缠的主。
江氏的目光沉入宫茴香的心底,闪出一抹奇特的色彩:“姑娘要等的人,想必也不是普通人,那如烟就先告辞了。只是有一句话要送与姑娘,今生的果皆是前世的因,谁也怨不得谁,日后想起,姑娘莫要失了初心才是!”
宫茴香被她看的心底一惊,这个女人的眼睛竟然可以看透人的内心。刚才看她的表情,似乎是知道了自己所想。可这所谓的读心术,岂非是荒唐?
这种微妙的感觉,让她竟有种想要倾诉的想法。
前世今生,因果循环!
江氏一定是在暗示她什么!
待宫茴香回过神,身后的江氏早已不见了踪影。
“宫小姐。”
从城隍庙的屋檐下坠下来一个人影,先前陪在慕容迁身边的一个黑衣人拱手道:“我是四殿下身边的暮,请宫小姐去四殿下府里一趟。”
“是独孤。”宫茴香话音未落,就被暮由腰揽了起来,足尖在屋顶上轻轻点了几下,城隍庙的檐顶就飞一般的后退了。
不消半刻,暮就停在了一个极其简易的宅院里。
“得罪了。”暮又拱了拱手,眨眼消失在黑暗中。
宫茴香暗恼,原来掳人就是他慕容迁的作风!
“独孤先生,请进来吧。”
远远的,里屋里传来慕容迁的声音。
宫茴香迟疑一会,推门走了进去。一眼就看见慕容迁穿着一身青衣,神情慵懒的靠在桌子上小憩。他的眉宇间有淡淡愁绪,似乎是有什么拧不开的结。
桌子上面,还有几瓶未开封的酒,透着浓郁的香味。
“四皇子。”
慕容迁抬起头,面容憔悴,满眼通红像是没睡好的样子。看到宫茴香,他嘴角扯出一丝温和的笑容:“你来了。”
宫茴香点点头,一时间也忘了尊卑的身份,没有行大礼。好在慕容迁也没有在意,只是示意她先坐下。
“来,陪我喝一杯。”慕容迁揭开酒盖,往桌上倒了两杯酒。
宫茴香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似乎是洛城特有的桃花酒,这种酒香气非常,能够沁人心鼻。这种酒是皇家专用贡酒,就连皇亲国戚也难得喝上,只有在天祭,或是得到皇帝的赏赐时,才有幸品尝。
她却有幸品过三次:慕容无痕成为太子时,封后大礼时,命尽之时。
不似凡酒,有如琼浆。
宫茴香端起酒,一饮而尽。
“为什么?我那么努力,父皇却一直不看好我,还要将太子的位置给六弟!”慕容迁眼神迷离,已经不知喝了多少碗,神情有些恍惚。
“我三岁熟读诗文,六岁精通骑射,十岁深知明君治国之道,尊孝道,礼贤士,虚心求教,为什么还是不被看好。”
宫茴香看着他一碗碗酒下了肚,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这个慕容迁自幼体质稍弱,这么喝下去怎么得了。
刚刚他说什么?
老皇帝要传位慕容无痕?
这怎么可能——
她记得老皇帝最不看好的就是六皇子慕容无痕,说他擅治国之道却不堪为明君,难道这一世因为她的重生而改变了?
“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慕容迁双手掩面,已经全然没了那种皇族的尊贵与霸气,只剩下一个受了伤的普通人。
“不会的——”宫茴香轻声安慰道。凭借她的直觉,这次重生她不过是回到了从前,看透了一切,这些人的性格应该都是没有改变的。所以老皇帝当时的想法是,多历练历练慕容迁,因为他还太优柔寡断了些。
宫茴香想起自己在宫里看到的那本老皇帝写的自传,确实有说明这一点。只是可惜当年那个传位于慕容迁的心愿被他人毁了,这些不堪入眼的东西才被丢进了火里永埋于世。
“真的?”慕容迁的眸子里露出片刻惊喜,转瞬间又被失落所代替:“可是父皇不喜欢我。就连对六弟这个宫女所出,也比对我这个正宫皇子要好。”
“陛下可能有他自己的考量吧。”宫茴香拿过慕容迁手里的碗,笑了笑道:“四殿下何不静候为安?”
慕容迁没再说话,似乎安心了一些,才缓缓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