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那位在猪头肉熟食店内收款的美貌小妇人,便领着她的丈夫——老洪,在“古海”证券公司湖边路营业部大厅内找到了阿黄。
当他们夫妇俩站在阿黄面前,他是目瞪口呆!他的反应是,他们夫妇俩反差怎么就那么地大呢?!老洪长得比《水浒》书中的武大郎好不到哪儿去:五短的身材,两腿还呈外八字型,小脸蛋儿,眼睛、鼻子、嘴巴紧紧凑在一起,仿佛永远不会展开;而老洪的娇妻却长得要比潘金莲更漂亮些。《水浒》书中言,潘金莲长得“颇有些颜色”,仅仅是长得“颇有些颜色”而已;但见老洪的妻子:杏脸桃腮、娥眉青黛、明眸流盼、朱唇皓齿,容貌艳丽,身材妖娆。老洪笑着伸出手,非常客气地说道:“黄老师,您好!”
阿黄失态地既没有及时去握老洪伸出的手、也没有答话,老洪只能把手收回,但憨厚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
阿黄的这种反应,并没有出乎老洪夫妇的意料之外,也许他们以前曾多次碰到过这样尴尬的场面,已经有了较强的适应能力。
这时阿黄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伸出手抓住老洪已经放下的手,口中连连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太不好意思了,以后就叫我‘阿黄’好了。”
这个证券公司营业部“散户”交易大厅不能说很小,但是人多啊,大家一排挨一排、一个挨一个像插蜡烛似的站着,仰起脖子,眼睛紧盯着电视机屏幕上不断滚动着的代码、股票名称、以及价格。大厅里除了“嗡嗡”的谈话声外,不时可以听到发出的惊叹声,这说明某人买进的某只股票价格一定是涨了不少。阿黄领着老洪夫妇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办理买卖股票手续(开户)的窗口,人也很多,没办法,只能排队了。
阿黄陪着老洪夫妇排队,一面回答他们的问题,其实都是些有关“炒”股票的最基本常识:例如买卖“一手”股票是多少股啊?买卖股票后如何“交割”啊?什么叫“集合竞价”、“T+0”、“T+1”啊?如何理解“时间优先”和“价格优先”啊?等等吧。正说着话儿呢,只见一戴墨镜男子,身上挎着一个印有“最高指示(《毛主席语录》)”——“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字样的军用草绿色包,手里拿着一根竹竿子,在“光头”的引领下,找阿黄来了。老洪一瞧,这不是以前常在附近马路边设摊的瞎子算命先生吗?!
那时老洪正在为能不能娶到老婆而忧心忡忡,因此想问问瞎子算命先生以后会不会交“桃花运”啊?没想到他听了老洪的生辰八字后,也不知道是怎么算的,居然说老洪以后定会艳福不浅!
老洪根本就不相信。人贵有自知之明,想想自己的模样儿,长的也太对不起——祖国啊、母亲了,更别说对不起党和人民的培养和关怀了!怎么可能呢?!一定是瞎子看不见吧,若他能看到自己的“惨”相,可能就不会如此说了,因此以为算命先生完全是在胡诌,是为了多骗几个钱。于是老洪“打破沙锅璺到底”问道,为什么我以后会艳福不浅呢?瞎子算命先生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天机不可泄漏也;泄漏天机,必致天谴!”最后老洪还是多给了算命先生十元钱人民币。
老洪心中在想:瞎子算命先生找阿黄干吗来了?难道是阿黄找他来算命吗?
瞎子算命先生找阿黄干吗来了?或者真的是阿黄找他来算命的吗?不是、不是,瞎子算命先生找阿黄,是因为瞎子算命先生请阿黄帮他填写买入、卖出股票的“委托单子”,他今天要买卖股票了。瞎子算命先生就是信任阿黄,每次买卖股票的“委托单子”,均由阿黄帮他填写。
在不断上升的“股海”浪潮推动下,瞎子算命先生早在三个月前就不在马路边摆地摊算命了,通过朋友的介绍,请阿黄帮忙办理好了买卖股票的“开户”手续。瞎子算命先生现在深深地感受到:“炒”股票好啊,不用受累,钞票赚的轻轻松松,仿佛信手拈来似的,不但钱来得快而且还来得多,有时一个月赚的钱比一年挣的还多,真是太舒服了;再想想以前摆地摊算命多辛苦呀,日晒雨淋的,风一吹是灰头土脸,生意不怎么的,钞票又赚的少,简直是天壤之别啊!
可能有的看官不禁要问,瞎子什么都看不见,怎么可能去“炒”股票呢?瞎子“炒”股票,那不是纯粹在“瞎炒”吗?!盲人固然是什么都看不见,但盲人可以听啊,而且为了弥补看不见的缺陷,盲人的听觉往往要比一般人发达。
当时,有关部门为了满足广大投资者(股民)对股票市场信息的强烈需求,不但专门设立了一个电台、不间断地播报股票市场信息,还配套生产了一种收这个电台的特殊收音机(一般收音机无法收听),卖给投资者(股民)大众。瞎子算命先生主要就是靠收听这个电台的广播来“炒”股票的。
阿黄正欲帮瞎子算命先生填写买入、卖出股票的“委托单子”,一陈“请让一下,对不起!请让一下,谢谢!”的吆喝声传来,大家随声望去,只见有人搀扶着一位颤颤巍巍、鹤发童颜的老太太慢慢走了过来。阿黄赶忙迎上去,嘴里十分亲热地叫道:“太君啊、我的大太君,我的老太君唉,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怎么您老也来啦?”老太太笑着答道:“今天是股票大涨的好日子,我要来看看,我开心啊!阿黄,告诉你,人无论怎样老,总是以为自己还可以再活一年。我呀,我从‘炒’股票中汲取了巨大的‘能量’,我感到自己越‘炒’越有劲、越‘炒’越年青、越‘炒’越革命,我现在是信心十足,我想我是可以多活那么几年的!”
瞎子算命先生接嘴道:“老人家,我瞎子算命先生一听到您的声音,就可以断言,您老可以活到二百岁啊!”
老太太高兴地笑了,谦逊地说道:“活到二百岁不行,让我再活十年,再‘炒’十年的股票,我就心满意足啦!”大家都笑了。
这位老太太已有一百多岁高龄了,看到儿孙们都在“炒”股票,在家中整天谈的也都是股票,耳濡目染,感到“炒”股票不过如此,就是乘“股价”低的时候买进、“股价”高了“抛(售)”出,从而赚取其中的差价吗?这大大激发了老太太“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雄心壮志,也要去“炒”几把股票,还要与儿孙们一比高低,看谁钱赚得多。
儿孙们劝她,已经一百多岁高龄了,还“炒”什么股票啊?保重身体最要紧!百岁老太太理直气壮地说:“佘太君百岁可以披战袍挂帅,我百岁‘炒’那么一‘炒’股票,有什么不可以?!我和佘太君比,差的还很远呢!
你们不用担心的,虽然我人老了,但我脑子还很清楚、还非常好使呢!”
当时投资者(股民)朋友都喜欢买“小盘股(比如有的‘上市‘公司总的股票发行数量才几百万股)”,而这位百岁老太太偏偏去买无人问津的所谓“大盘股”,后来“大盘股”涨了,老太太赚了不少的钱呢!现在大家都把这位一百多岁还不歇着、“炒”股票的老太太奉若神明。
人们都伸出大拇指“啧、啧”称赞,“您瞧瞧,人家多精神,一百多岁还‘炒’股票,而且赚了不少的钱呢!厉害啊、厉害,真是太厉害了!”
“简直是佘太君再现!”
“我看啊,比佘太君还强百倍!”。
后来百岁老人“炒”股票的光辉事迹和不俗的成绩,被某报一位姓贾的记者发现了,就发了一篇新闻报道,影响还蛮大的嘞。
搀扶着百岁老太太过来的是一个绰号叫“瞎讲”的“股友”,他对阿黄说道:“不是我瞎讲、不是我瞎讲,阿黄,陆经理在找你呢!”
阿黄笑着说道:“陆经理找我干吗?‘瞎讲’,你是不是又在‘瞎讲’啊?”
“瞎讲”连忙回答道:“不是我瞎讲,不是我瞎讲,陆经理刚刚问过我,说要寻侬(你)。我可绝对没有瞎讲!”
果然没一会儿,只见证券公司陆经理东张西望、嘴里嚷着,“阿黄呢?阿黄这小子呢?!”大大咧咧地走了过来。
陆经理找到阿黄,也不回避大家,便急切地对阿黄说有一件很重要的政治任务要交给他,一定要求阿黄保证圆满完成任务,千万不能出纰漏。
一听说是什么“政治任务”,而且还是一件很重要的“政治任务”,阿黄不免心中有些怕怕的,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陆经理道:“什么‘政治任务’啊?我这个小小‘股民’懂什么‘政治’啊,上头说能够‘炒’股票,我就‘炒’股票罢,上头说不能够‘炒’股票,我就不‘炒’股票罢。陆经理,您看看我,能行吗?”
陆经理很严肃地说道:“把‘能行吗’的‘吗’字给我去掉了,‘能行’!而且一定要‘能行’!必须要‘能行’!”
陆经理看阿黄有些太紧张了,便用和缓的口气道:“你先放松一下,听我说,是这么一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