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芳竹捡起铁剑,颤巍巍的,勉强站了起来,冷冷说道:“蒲未兆。”说完,又朝董宣杀去。董宣也不急着杀了孤芳竹,每次出手点到为止,也不伤她性命,也不让她好受。电石火光之间,两人又过了十招。孤芳竹拿剑的手已经颤抖,那铁剑摇摇欲坠,似乎快要拿不住了。
孤芳竹喘了一口气,正想报上人名时,却听赵平威说道:“董公公,时候差不多了,倘若在这般胡闹下去,中间要是生了变故,我们几个可担当不起。”
董宣哼了一声,收手说道:“咱家自有理会,用不着赵右监吩咐。”又对孤芳竹说道:“你已没了一战之力,带着先前说的两人,快些滚罢。”
孤芳竹却不答他,只是说:“我尚有一搏的气力。”说完,挥剑再度朝董宣刺去。董宣此时哪里还有闲心,也不想再和孤芳竹周旋,手上使劲,一掌拍得孤芳竹大口吐血,倒飞了回去。孤芳竹这一掌挨实了,心中不服,想要再战时,却也爬不起身了。
赵平威见了,笑嘻嘻走上前来,望着中央那一群人,笑道:“各位好汉侠女,真是对不住了。我并非有意出卖大家,只可惜我是廷尉府右监,早早安插在兴武盟卧底。正所谓各为其主,大伙若要怪我,还请快快说了,左右我是没有意见的。倒是诸位可就再没有机会说了。”
赵平威说完,挥手示意官兵动手。欧阳晓芙看得亲切,一声大喝道:“且慢动手。”
众人听了她的声音,齐齐看过来。只见一个黑青色人影,从林子里走出来,她一路走,一路说:“好个赵平威,隐藏得真是深呐。廷尉府三个领头的,独独只有右监一职常年空缺。小女子原以为是朝廷没有物色到好的人选,却不知原来竟然是你。赵右监真可称得上是廷尉府头号军师了。”
欧阳晓芙走过来,官兵倒也知趣,让开一条通道,让她径直走到了赵平威身旁。赵平威哈哈笑道:“阁下过奖了。我并非是隐藏得好,却因为我本来就是散魂殿的殿主,只不过早那么一步效忠了陛下而已。”
欧阳晓芙眼珠子一转,笑道:“原来如此。素闻散魂殿以用毒著称,小女子今日可着实技痒,不知赵右监可否赐教。”
赵平威挥手笑道:“听闻邪云教用毒之术也是深有造诣,待我收拾完这里,即刻就来向教主讨教讨教。”
欧阳晓芙笑嘻嘻在两军阵中转了一圈,回头向赵平威说道:“那可就耽误工夫了。小女子来这里可就是救人的,要是等赵右监把人都杀完了,小女子却哪里还有心情呢。”
赵平威笑道:“那便只能请教主先下去等我几十年,等在下时辰到了,自然会去阎罗殿找你。”
欧阳晓芙听了,噗嗤一笑,指着官兵道:“赵右监说起大言不惭的话语来,可是脸皮都不红一下咧。你这里官兵约莫七八百,小女子这里还有两百多个,身后那片林子里面,还有一百多个影杀组的人咧。敢问右监,这若是杀起来,不知是谁胜谁负。”
董宣在一旁听得早不耐烦,当下怒骂道:“谁胜谁负,试过便知。你在此地饶舌,许是拖延时机罢了。”说完,也不等欧阳晓芙答话,拿起刀子,一刀就望她砍去。
欧阳晓芙向后一跳,躲开董宣一招,问他:“当年杨仪曾语魏延道:‘若是将军敢大喝三声谁敢杀我,下官即刻开城投降。’如今小女子也问一问公公,可敢喊上三声?”
董宣道:“魏延那等莽夫尚且敢喊,咱家如何不敢。”说完,鼓足气力,大喝道:“谁敢杀我。”那些官兵被董宣一吼,震得手脚发麻,险些跌倒。董宣见此,知道自己用力忒过了,就稍稍轻微的喊了一声。
欧阳晓芙大笑道:“董公公如何不敢喊了。”董宣也不理她,正待喊第三声时,却兀的从林子里跳来一人,口中说道:“当年魏延喊了三声,即刻就被马岱斩于马下,二哥又如何突然犯傻?若不是听得二哥喊声,老夫还找不到这里,险些让这些晚辈白白送了性命。”
董宣寻声看去,见那人白衣翩翩,霜雪薄鬓,原来是卢钟到了。董宣望着他道:“你不是咱家对手,来此又何尝不是送死。”
卢钟道:“非也非也,夫下将角力,上将角智。老夫虽胜不得你,这里可也不是单打独斗的地方。你这些官兵都是孱弱老兵,老夫这里全是少年壮丁。”说罢,林子里泛起一片飕飕之声。黑夜里接连跳出一个个的黑衣人,一个接一个,跳出来一共百十多个。
董宣道:“咱家有七百人,你只有三百人,还不是送死。”
卢钟却是摇摇头道:“多说无益,手底下见真章。”
董宣一听,此言正合他意。于是也不多说,提过刀子,就超卢钟招呼过来。卢钟却也不与他近战,只在场中游走,从怀中掏出一个个铁石弹丸,一柄柄精致小刀,不时招呼董宣一下。董宣功力虽胜过他许多,却不及他迅捷。似两人这般纠缠,起码三四天功夫,才分得出胜负。只不过谁胜谁负早已知晓罢了。
欧阳晓芙趁他们打斗,悄悄摸到林靖这边,然后大声喊道:“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兴武盟的人听了,方才恍然大悟,一个两个拔腿就跑。那些官兵一愣之下,也反应过来,瞥下打斗的两人,过来围堵。
赵平威见欧阳晓芙动了,拦在她身前道:“不若此刻分个胜负,却也是妙及。”欧阳晓芙笑笑,手指窜动,捏住一根梅花针,指头一弹,就插在了赵平威胸前。
赵平威毫不在意,拔下那根梅花针,说道:“此毒原本不过是些平常的毒药,教主却别出心裁,以梅花入药,倒是令这药性增添了不少。”
欧阳晓芙笑道:“见面礼,不过是个开胃的小菜而已。下面小女子可是要动真章了咧,右监可别要把持不住咯。”说罢,又掏出五六根形状各异的暗器,一眨眼,全插在了赵平威身子上。
赵平威不为所动,取下暗器,瞅了一眼,淡淡说道:“这几种毒药倒是少见,我也只认得两三种,却是认不全。然而教主可是心急了些,这些毒性本相生相克,被教主一起用了,毒性在我身子里走一遭,早就消磨得七七八八了。”
刚说完,忽然脸色一变,又道:“教主手段果然高明,这几种药物毒性相克之后,在我体内竟又演变成了一种全新的毒药,毒性较之前面几种,有过之而无不及,在下佩服。不过尚且差些火候,可毒不死我。教主既然已动手了,在下可要礼尚往来了。”
赵平威说完,从怀间掏出一个小球,刚要扔出,就听后面有人说道:“不才杨兴奇,如约前来。”
赵平威被扫了性子,极为不怿。回头看去,见又杀来十几个人,面相俱不是南朝之人。赵平威被杨兴奇打搅,随手将那小球扔了过去。杨兴奇却不知他底细,一剑划开小球。却见小球划开之后,竟爆出一些石粉,沾在他身上。杨兴奇刚要去揩,忽的脸色一变,毒性转动,倒了下去。
欧阳晓芙看在眼里,两步跨到他身前,探了探脉门,给他服了一个药丸,而后说道:“右监这个玩意可是做得精妙,就是这毒性可不怎么样。”
欧阳晓芙不时观察战局,见只有开始逃了几人走,其余全被堵在中央,危急得紧。她胸中焦急万分,也不再与赵平威纠缠,说道:“赵右监,你的深浅小女子可是知晓完了,小女子只须一招便可将你击败,你信与不信。”
赵平威奇道:“竟有此事,还请教主赐教。”
欧阳晓芙道:“小女子这招还需得赵右监配合,招式便名叫‘回头看看’。”赵平威听了大笑,心中甚是不屑,即便回头一看,料想欧阳晓芙也奈何不得自己。于是他回头一看,只见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名男子,月眼须眉,背着一口剑。赵平威还未说话,那人便一拳打在他胸口。赵平威只觉得胸口一闷,朝地上一躺,便人事不知了。
欧阳晓芙认得他,便是先前和董宣打平手的那人。欧阳晓芙本想问他姓名,却料想那人竟不答话,只朝董宣走去。欧阳晓芙看过去时,见卢钟满额大汗,似要败下阵来。
那人上前替过卢钟,董宣见着,喝道:“咱家正要寻你!”反正他也不答话,提起拳头,一拳望董宣砸去。董宣先前与他对了一掌,知道此人厉害,也不与他硬接,侧身闪开。那人一击不成,待要收回拳头,便见董宣一刀砍来,所幸把那拳头放开,一把捏住刀刃。
那手掌渗出鲜血,他也不在意,使劲一捏,便将刀子捏碎。董宣道:“只可惜我鬼影刀丢失多年,不然你已死了多时。”董宣说罢,弃了刀把,与那人肉搏。两人功夫只在伯仲之间,谁也奈何不得谁。
欧阳晓芙放下心来,跑去另一方救人。林靖见他过来,欲言又止,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官兵攻势愈来愈紧,邪云教和影杀组的人还可以保全自己,只是兴武盟的人才从虎穴里逃出,早就疲软多时,被官兵一轮又一轮杀来,已死去不少人数。而这里杀得愈凶,声音沸反盈天,远处闲散的官兵听见,也正朝这边赶来。耽搁下去,官兵只会逐渐增多,断然再没有逃走的可能。
欧阳晓芙正寻思退路,忽然从远处传来一声咳嗽。只是一声咳嗽,却令所有人都听见了。大伙望着那个方向,心中有些迷惑,却也停下手脚,静静看着那里。
场中一时间便安静下来,静悄悄的,又传来一声咳嗽。众人听着那声咳嗽,隐约瞧见一个人影缓缓过来,骑着卷毛红马,一袭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