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隐身穿梭在庭院中,细细打量着这座神秘的宅院,寻找人类的气息。微风携着浓浓的香气袭来,循着气味,桃夭来到一个院落。如果说之前见到的院落是杂乱的,那此时所见的院落便可算是干净的。
桃夭仔细闻了闻,那香味是来源于院内一种不起眼的小花,红白交织的花瓣,随风摇摆,似是随时都会被风吹折。桃夭还想再闻,却见那被阴影笼罩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花骨朵。似是想到了什么,桃夭迅即飞入空中,那花骨朵突然张了开来,借着月光,可以清楚的看见,那花的正中正张的血盆大口。
食人花,笙笙说过,这是长在魔界的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半夜三更,桃夭坐在子安的房中凝眉思索。屋内没有电灯,零星的月光照进屋内,子安正睁着眼看着桃夭。
“别想了,睡吧,以你的脑袋是想不出什么的。”不是他看不起她,事实便是如此。不止是她,就连他自己也觉得事情越来越超乎想象,从他们离开皇宫开始,先是遇到一个自称认识他们前世的少女,再是这座神秘的院落,到底是偶然还是蓄意?
“我现在开始后悔离开皇宫了。”桃夭一脸哀怨。她好后悔,她真的好后悔,虽然在皇宫的日子很单调,但是最起码是安全的啊。
“后悔也没用了哦,丫头。”子安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甚至连目光都柔情似水。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听着子安用最温柔的口吻说出这么残忍的话,桃夭有些不自在,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心中暗忖着,我怎么以前没发现子安原来这么腹黑呢。
“怎么?不喜欢吗?”子安兴起了逗弄桃夭的兴致,软软的魅惑的嗓音带着暗昧的色彩在两人间传递。
“呐,子安,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隔了许久,久到子安以为桃夭生气了,桃夭才慢慢开口,“我一直看着你们的哦,从你们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一直在看着你们。我知道你喜欢她,因为你看她的眼神是真挚的,是温柔的,是热烈的,同样的,我也知道她喜欢的不是你。我一直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你们三个人慢慢长大,看着你们的感情纠葛,所以,你不用在我面前伪装。”
话落,便是漫长的沉默。当初桃夭告诉自己她便是桃花林里最大的那棵桃树的时候,子安只是惊讶,如今从她口中诉说出自己对若雪的爱恋,他才觉得尴尬那是一种好似自己在桃夭面前无所遁形的尴尬。子安一直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原来在桃夭眼中这样的伪装竟像是无谓的挣扎。
另一边的桃夭,在话说完以后便后悔了,她不该揭子安的疮疤。看着子安逐渐暗淡的眼神,桃夭觉得心有些刺痛,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躲入阴影中。
许久,一双手温柔的抱起她,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桃夭有些迟钝的抬起头,眼中一片茫然。
子安有些心疼的揉了揉桃夭额间的发,轻轻的缓缓地吻上她额头,恍惚间,听见子安有些沙哑的声音,“傻瓜。”
这一晚,两人和衣而眠。
清晨,金色的阳光洒进屋内,床上,男子轻拥着女子,女子的嘴角挂着一抹浅笑。
春意盎然的早晨,枝头的小鸟欢快的歌唱着,床上的女子正要醒来,而那个男子却早已睁开眼。
子安看着桃夭安然的睡脸,即使她活了许久,但终究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女孩。伸出一指,轻捻着桃夭散落在肩上的发,有一下没一下的扫过她粉嫩的脸庞。看着怀中的桃夭轻皱起眉头,粉唇微嘟,子安也不由的嘴角上扬。对于昨天的事,子安知道是自己不该,明明才离开皇宫没多久,却那么轻易的淡忘了若雪。若是桃夭不提起,他怕是也不会想起吧。
“唔。”桃夭轻轻叹息,眼皮眨了许久,方才睁开眼。等到视线清明,映入眼帘的就是子安俊朗的容颜,似乎和平时的子安有些不同,但一时间,桃夭又说不上哪里不同。
“醒了?”子安轻刮了下桃夭的鼻子,轻声询问。
桃夭脑袋里仍是迷迷糊糊的,似乎没听清楚子安的话,只是愣愣地看着子安,看着在她眼前逐渐放大的俊颜。子安的五官没有子卿那样深刻,但却给人一种儒雅的气息。是了,桃夭知道哪里不同了,是气息。以前的子安虽是温和的,却对她有种一种隐形的疏离,现在的子安,浑身散发着一种安静祥和的气息,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
“丫头,发什么呆。”子安不客气的敲了敲桃夭的脑袋,然而语气中却无半分苛责。
“痛。”桃夭捂着脑袋,怨恨地瞪了眼子安。
“快起来,丫头。”子安已经整理完毕,悠闲得品茶。
“啊。”桃夭心不甘情不愿的坐起来,床铺真的好舒服啊,软软的,好想再躺会啊。
“叩、叩、叩……”门外一阵低沉的敲门声响起。
“老人家,早。”子安温和的打着招呼。
“神医,这是两位的早膳。”说着,径直走向屋内,将早膳放在桌上,“两位请慢用。”
“麻烦您了。”送走老人家,子安才看向桃夭,只见她已经开始享用丰盛的早膳了。
一碗极品燕窝鸡丝粥,几道宫廷御膳小菜,这已经相当于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了。
“唔,人类的东西真好吃。”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笑眯眯的盯着子安碗里的粥。
“的确很好吃,丝毫不输皇宫里的御膳。”子安故意表现的非常享受,看着桃夭恨的咬牙切齿的样子,这粥含在嘴里,越来越美味。
桃夭看着子安一口一口的喝粥,只能干咽口水,早知道就不吃那么快了。不过,子安吃东西的样子真好看,果然人斯文儒雅,吃东西也斯斯文文的。桃夭不由看呆了。
“走吧。”子安的轻唤惊了桃夭,回过神,门已大开,子安正向门外走去。
“等等。”桃夭急忙唤住子安,小心翼翼的巡视四周,直到确定周围没有人才再开口,“不管见到什么,都不要随便靠近。这宅院不安全。”
“嗯,你也要小心。”子安牵起桃夭的手,两人一前一后,漫步在桥廊上。
昨日只想着寻人,只看到院落的残败,却不曾发现院里那些所谓的杂草野花都非凡品。一草一木都有其用意,很难想象一个普通富贵人家竟能搜罗到如此多的奇花异草,有些是妖界的,有些是魔界的。桃夭一路走一路看,看到后来已经不敢想象了。
“神医,有劳了。”老人家领着他们来到主屋,让子安单独进去诊治,而桃夭则留在外面等着。
子安一进到里屋,便闻到一股恶心的腥臭味,越靠近床边,气味越浓,透过帘子,可以看到床上躺着个人,模糊的身形,看不仔细。帘子一揭,即使是子安,也难免吓一跳。床上的人,前提是可以称之为人,容貌已辨认不清,满脸的腐肉,散发出阵阵恶臭。如果不是偶尔的几声呻吟,怕是要被当作尸体了。掀开被子,子安欲为他把脉,然而一摸被子,竟是湿湿的,摊开手掌,却是一片猩红。躺在被窝里的早已是一副腐烂的躯干,子安皱紧眉头,满心疑惑,克制着心头的怪异感觉,仔细地把着脉,许久,才将手放回被窝之中。
“神医,我家老爷如何?”走出里屋,老人家早已按耐不住。
“你可知你家老爷为何如此?”子安沉默的洗手,擦干。
“这……”老人家欲言又止。
“既然老人家并非真心求医,请恕在下无能为力。”子安言辞有些激烈,隐约含着怒气。
桃夭不解的看了眼子安,印象中,子安不曾这边生过气,感觉上有点陌生。
“走吧。”见老人家仍在犹豫,子安也不再多说。
“等等。”老人家急忙唤道,“请神医稍等,老奴这就讲事情原原本本告知。”
子安拉着桃夭跟着老人家离开屋子,来到一座凉亭,亭子四周光秃秃的,面对着一池春水,显得很不协调。
“这事说来话长。我家老爷本是这城中最富有的人。二十年前,老爷正是花心年少,潇洒不羁的年纪,有一天,他从城中带回了一个女子,并爱上了一个她,但是这个女子的身份并不普通,两人相爱没多久,府中便怪事连连,大家都在传女子是妖孽。老爷极爱女子,听不到任何有损她的话,当下便撤换了府中所有的仆人。然而谣言并没有因此止住,反而愈演愈烈。一年后的一天,女子突然消失了,从此以后,老爷就变了个人,整日将自己关在屋内,不问世事。后来也是突然的某一天,老爷突然走出房门,将府里所有的仆人遣散,本来老爷也想让我离开,但我坚持留下来伺候他。再后来,府里便多出了许多奇怪的植物,我试着除去,但每次却又很快的长了出来,试了很多方法,都不成功。我便不再管了。神医,求求您,救救老爷,老奴给您跪下了。”老人家双膝跪地,猛地磕头。
“子安。”见子安无动于衷,桃夭悄悄拉了拉子安的衣袖。
“离开这座宅子,放把火将宅子烧了。”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子安,你不给那个老爷治病吗?”桃夭疑惑,病还没治,怎么就走了。
“那病,我治不了。走吧。”踏出宅院,子安没有回头,两人沿着来时的路走回城里。
客栈内,人来人往,有人大声谈论,有人窃窃私语。
“前几日,有人从赵府旧址路过,听见惨叫声。”一个瘦子大声说道。
“赵府?哪个赵府?”与他相邻的人问。
“不就是城郊五里坡的赵府嘛!”瘦子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子安!”桃夭听了两人的谈话,脸色有些苍白,眼中闪烁着恐惧。
“别怕。”子安淡淡安慰,两人这几日便是住在那赵府之中。
“客官,您是外地来的吧。难怪不知道?那赵府早在二十年前便烧成灰了。但听说里头有冤魂作祟,这几年都没人敢上那去。”店小二神秘兮兮地说道。
子安早就知道,那赵府不过是个障眼法。那一日,他为男子把脉,寻了半天,却没摸到脉象,然而那呼吸却是真实的,为此,他还费解许久。等老人家将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他便猜出几分。根本没什么老人家,是那个女子,那个女子的魂魄徘徊在赵府,不肯投胎。而那个所谓的老爷早在那场大火中便已死去,不知那女子用了什么法子,让那个男子的尸体变成那样,而那场大火又是怎么发生的,这一切也无从得知。唯有真正消除内心的怨恨、执念,他们才能有未来。
“子安,以后你还是别去什么大户人家治病了。”一次就让她怕了,再遇上,真不知道该如何。
“傻瓜,没事的,有我在,怕什么?”这样的一句话,不经意间触动了桃夭的神经,记忆中,也曾有人这么说过,是前世么?然而除了这句话便再也想不起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