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传或不知田铸定对潘庆芳有许诺，前提是字谜绝不许转外人知晓，尤是军婚丈夫，说要考验政治觉悟。若半月内自行猜破，保她能进区委班子。过期猜不破也不打紧，顶多算逗个乐子。但若不按交代行事，惹出祸端则要自己承担。偏是潘庆芳在这方面一窍不通，冥思苦想多日不得要领。进区委班子诱惑非同一般，田老头考验方式古怪且神秘兮兮。妇人除了好奇更有野心，悟不透猜个字谜能惹啥子祸端，执意不择手段猜破字谜，即使不进区位班子也不能叫田老头小看聪明。时限迫近难顾禁忌渐生焦急，想起那回玉龙公社酒后田老头出题猜谜，好像是被文本传猜破，遂打主意讨教于高人。悟破谜底妇人亦捏了把汗，原曾打算写信向军婚男人求助，若致露陷那才丢人现眼无法自圆其说。没想文本传这小子倒能处事，破谜后毁字条遮掩不留痕迹，暗自侥幸逃过一劫。
田铸定动了心思，潘庆芳起初或不愿搭理老不正经，亦装聋作哑不为所动。窈窕妇人这几年虽独处区公所机关，自以为不是水性杨花女人，平日外柔内刚或令言行轻薄男人多遭钉刺无趣后纷纷避而远之。这回遇田老头调逗情形或另当别论，大老粗转弯抹角吐露花花肠子粗中有细，对比院中浅俗男人或令妇人刮目相看，激烈思想斗争间或起“舍得身剐敢拉皇帝下马”意念。田老头年纪偏大虽及叔辈，却官居区委书记掌管一方，且粗犷伟岸较具男人味。军婚男人年轻强壮却天各一方远水难解近渴，偶有探亲或也望眼欲穿……妇人鲜有出轨体验也知两情相悦利享极乐，更知老色鬼要的绝不仅是猜破字谜而是实践字谜。伟大领袖教导要知道梨子味道就得变革梨子亲口尝尝，若要讨老色鬼欢心，你就得解除设防不怕犯贱……更佩服田老头整治部属先例，实难不为之蠢蠢欲动。
潘庆芳打定主意，趁春暖花开时光瞅空进了较为幽静的区委书记办公间。妇人原很少单独汇报工作，突如其来或令田铸定猝不及防，僵在桌案后正襟危坐，稍显慌乱随即掩饰说，哦小潘来了，快过来坐，找我有事么？潘庆芳原想见面间轻松随意挑破心思，随手虚掩房门或想示好，却被男人故作镇静弄得有些手足无措。羞红脸略显迟疑，面对威严男人或不敢放肆，低声答话没别的事……我猜破你那字谜了。田铸定自没忘所下套子，猎物主动上门或难辨凶吉。原约定半月时间未到，想猎兔子且已撒鹰，或想把握主动灵巧应对好歹情形。勾搭军婚事涉违法，女人猜不破不良心思或能遮掩过去，被猜破不作理睬顶多难堪阵子，若较真不从耍闹起来难免棘手……最理想是探引女人前来请教，再施利诱现场搞到手……种种设想却没眼前情景，似难猜透女人心思。女人钉刺性格早有耳闻，或悲观年岁亦不敢张显征服野性。有所设防偏不正面回应，稳坐间紧盯妇人逼退回眸，不露声色试探说，是吗？我都忘记了，敢莫你没猜对。
潘庆芳或没料田铸定如此老谋深算，事已至此亦不好退缩，干脆娇嗔说，我猜得千准万确，不怕你骗我。语气中改了平日敬重称谓，显然是为拉近距离。田铸定退无可守，也就反攻为守说，那你有啥子想法？女人更显温婉说，只要你说话算数，我就听你的。田铸定或有把握兑现承诺，更想把事情做得天衣无缝，于是又问，你怎样证明给我看呢？女人说，要不今天你就带我下乡去检查妇女工作，得便我就随你。单身男女结伴出行难免惹闲话，田铸定不能不有顾忌。转念有了盘算，起身靠近妇人搂紧贴贴脸，隔棉衣用力抓胸摸捏一把。探得妇人还算温顺，遂过来敞开房门，一本正经坐回原位说，既然你潘主任重情义，我保准不亏待。区委眼下要派工作组驻点协调推行农户联产承包责任制，我这就派你和计生助理一起去她老家大队驻点，得便后再去看你……你我都是有身份有家室的人，这种事儿须格外小心，千万莫为图快活坏了名节，把我俩都搭进去……妇人点头示意先出门去，眼见年轻女收发员已等在门外要送文件。
农户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于1981年春耕前在竹坞区全面推开。这项工作涉及面广声势浩大，基层反映不少阻力。田铸定下决心抓好，统一召开动员大会进行部署后，即组织区公所全体干部下乡驻点包大队督促落实，要求不完成任务不准返回。安排刚升任区委组织委员的吕泽声带文本传进皮墩公社东风大队驻点，公社选派女团委书记尹春桂协助。东风大队紧邻皮墩公社，大队部公用房紧张，腾出间小偏房搭起两个单铺，吕泽声拉块布帘睡里间，文本传睡外间。考虑女同志在外过夜不方便，准许尹春桂就近仍住公社。简单安顿初步打开工作局面，吕泽声顺带文本传走访相邻两个大队交流进度。宫潭大队是潘庆芳带队驻点，计生助理邓念琴刚由区卫生院妇产医生转任，40多岁黄脸女人原是半边户，男人是本大队小学民办教师。借回老家驻点便利，加之大队部公房紧张，邓念琴干脆住家兼顾照料。公社书记郭德俊协助驻点就近住机关，潘庆芳本有住机关或农户选择，妇人或另有考虑，借口不耽误要求大队部腾房间安铺独住。
驻点工作非常紧张繁忙，因抢农时赶进度，工作组会同大队干部连天带夜分小队召开社员大会摸底算账，田亩耕牛农具等生产资料均要搭配分割，稻种棉种也要提前分配到户赶季节播育……经过通力合作连轴加班推进，东风大队各项工作总算有条不紊逐步展开。春耕种苗分户找苗圃田育下去，田亩耕牛草拟出分配方案发至各户征求意见。吕泽声文本传这晚刚返回大队部躲闲，忽见田铸定骑车过来。两人相迎慌忙张罗食堂加菜，留田铸定小酌了几杯，顺也汇报干部群众活思想及有关工作进度。听说部分农户对推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仍存误解，牢骚辛辛苦苦几十年，到头来还是一夜回到解放前，田铸定指示重点要疏通思想把工作做深做细，包产到户更利于调动积极性把田种好，让农民居家日子过得更好。说起一碗水难端平不好绝对合理，交代田亩及生产资料分配方案可多经几轮讨论，充分吸收各方面意见，但一旦敲定绝不允许反复。工作组须在春耕结束后撤离，要通过协商把所有遗留问题都妥善解决在现场……交代妥贴起身又说，东风大队我信得过，倒是小潘那边难放心。郭德俊吹牛不着调，两个妇人压力大。我得赶去看看，今夜就歇公社……不听挽留摸黑起身。
文本传帮过猜谜或预感将有故事发生，却不敢对吕泽声声张说破。田铸定夜阑时分摸进半近荒郊的宫潭大队部时已万籁俱寂，惟有潘庆芳住屋内微透灯火。男人察看情形安全，蹑手蹑脚悄悄停好自行车，敲门进屋无须再费言语，搂紧等候多日的妇人只顾咬嘴咂舌。春宵光阴似金更不愿耽搁，男人甜言蜜语悄声哄得妇人浑身酥软，熄灯宽衣上床不敢弄出声响，慌里慌张插进去，遂调侃说完了完了，这下丢了。妇人不明就里忙问啥子丢了，男人说书记丢了。妇人被逗得噗呲一笑，故作正经答说没丢没丢，在里面呢。妇人善解风情惹男人更鼓勇气，撑起身一气大战百十回合，把威风显露得淋漓尽致……是夜终不敢盘桓太久，不顾妇人多有缠绵，起身话别没交代工作，匆匆赶回公社机关去了。
田铸定在皮墩公社一连住了7、8天，几乎每天晚饭后都不让任何人作陪，独自骑车去工作组或大小队走访，区委书记出入行踪诡秘，弄得郭德俊以为是微服私访体察民情，心里难免忐忑不安。潘庆芳则连夜幽会偷欢饱沾雨露滋润，把进区委班子梦越做越圆满。田铸定连日不离现场，更激励督促驻点人员及大小队干部坚守岗位恪尽职守不敢消极怠工。多日后吕泽声终打听得区委书记已回区机关，东风大队分田到户后犁耙水声纷然响起，方觉稍有松懈。这天近午时略有讨闲，遂转动心机叫拢文本传尹春桂探问，大队部生活差，这些时日子过得太苦，你们想不想去公社机关打打牙祭？区委领导进公社机关按惯例可免费享受接待，几人多日少沾油水自也附和。随即各骑单车赶来皮墩公社机关，尹春桂进厨房交代并帮手料理，吕泽声带文本传进会议室歇坐无聊，叫来留家值守的乡文书和电话员陪打扑克。一圈升级未打完食堂饭菜已弄好，为不影响值守电话，吕泽声叫端进会议室吃。貌似机灵的炊事员小伙也会料派，尹春桂电话员帮手支开桌椅，炸花生卤猪头肉香椿炒鸡蛋青菜炒豆腐及大碗蛋花汤陆续端上桌来。乡文书找来田铸定前些时喝剩的1瓶烧酒，5、6人围桌吃喝开来。
尹春桂和电话员炊事员都不沾酒，吕泽声提议3人包干均分瓶中酒，屡催进度硬逼文本传灌下3两多。没啥酒量的伙计顿时满脸红紫摇摇欲坠，没等撤桌就被尹春桂让进单身宿舍昏然睡去。吕泽声却兴致正好，饭后又和尹春桂搭对家继续玩扑克。文本传独处房内酣睡多时，骤然醒来呼吸深重，似嗅进枕边阵阵暗香。对比以为这种沁人心脾的特异香味在程玉欢胡继秀身上绝难拥有，或贪享受遂深呼吸吐纳，呼出满嘴污浊酒气间恨不能把帐内女人气息全部吸入胸内。吕泽声曾介绍尹春桂她爸是县文化馆干部，小女子独处乡下尚未恋爱，或有意在区公所机关找个对象安家。也透露若文本传能退掉家中那姿色黯淡的村姑，倒愿意尽力撮合她俩。文本传认定难高攀不过是玩笑，无意间身处闺房难免想入非非。人家姑娘出身高贵确有小家碧玉风范，而自己家境丑陋身份低贱，亦工亦农难消农家子弟印记，随便比也会明白可遇而不可求。转而欣赏自知之明，联想多回相见白白胖胖眉眼清秀的吕夫人，区供销社疋头柜营业员身份亦惹人妒羡。两口子看似般配妇人却对丈夫管得苛严，听说吕泽声有些惧内。
驻点结束回区公所稍事休整，天气转热农事更忙，田铸定忽来兴致要走访区直财贸单位。这天通知区财办主任沈家祥和文本传陪同出行，重点调研粮管所食品所等单位。此间区多经办提出的发展养殖专业户有关建议逐渐付诸实施，各公社大小队皆反映饲料紧缺难以为继，多经办亦向区委专题报告要求统筹解决。以前麦麸糠皮供应开票权掌握在分管财贸的副区长和区财办手中，少数人凭关系可多开票送人情，与发展养殖副业基本脱节。区委书记掌握情况更全面，带背景题材进粮管所和粮油加工厂办公，现场协商将50%的麦麸糠皮和油饼供应权划转到区多经办名下，且仍要保证书记区长开条子畅行无阻。实际还有棉花采购站棉饼一块，协商结果仍留给区财办作调剂。透露区里今后还准备发展1—2个大型养殖项目，亦要求区财办千方百计挖掘潜力扩大饲料生产及供应。
午后来食品所座谈，田铸定更大肆渲染区多经办去年以来狠抓养殖业生产，对全区肉蛋超定购作出显著贡献，实属应予表彰以资鼓励。所主任韩仲升其实心里有数，近年来食品所集中收购全区范围内超定购的生猪和禽蛋，通过议价调运进县食品公司获取丰厚利润，已赚得盆满钵溢。书记这回亲自带员上门讨人情，韩仲升自也不敢马虎，连声道谢且热情相邀参观指导带有电风扇设施的偌大屠宰操作间及活畜活禽鲜蛋中转仓库，借机为搞活流通服务促进养殖生产邀功。暗也安排另路人马变换花样抓紧调配，高规格摆出20多盘盏的晚宴酒席，几乎把食品所能拿出的肉蛋品种全都搬上桌来。席间韩仲升调动班子成员及中层干部轮番敬酒，田铸定沈家祥左支右绌皆已显出几分酩酊。文本传不胜酒力早显醉态，侥幸未被紧盯强灌。散席临别时，更显醉态的韩仲升一路恳求区委领导常来指导多加关照，还答应今后凡区多经办开条，食品所保证供应肉蛋品。
有了糠麸饲料开条权，文本传赶紧为区多经办刻了枚印章。书记区长批字再配上多经办盖上印章的条子，在区粮管所及所属网点购买糠麸饲料皆一路绿灯。饲料供应措施与发展生产挂钩配套，随即促进各公社及大小队发展养殖专业户积极性空前高涨。基层干部逐渐摸清门路，更对区公所开条干部趋之若骛，区多经办门庭渐为红火，或惹文本传名声渐噪。为打通关系求得开条方便，薛岗大队把文氏家门兄弟文本才提拔为分管养殖副业的副大队长。屈屋大队胡继忠或因其在文革运动中有多次参与大队乃至公社武斗充当黑打手劣迹，且因先前恋爱犯作风错误致女方怀孕遭唾弃引发自杀，在拨乱反正后多有控制不敢重用。大队干部这回亦效仿薛岗大队作法，摒弃前嫌推举胡继忠担任大队饲养场场长。范冲公社甚至把文氏幺门文雍林的儿子文睦贵启用至兽医站担任副站长。
文本传或没被些许变故冲昏头脑，办事似也懂得守规矩讲原则。限额计划内除书记区长批条外，要求凡存栏10头以上生猪的养殖专业户，须持大队公社两级签章证明实际养殖数并建档存查，且注意在各公社及大队间相对平衡批条供应量，尽可能避免厚此薄彼。这样虽挡回些无理需求，但对个别没法回避的关系户还是开了后门。周中友或是一例，此人前些时闹嫌隙借故总表露鄙夷神色且多有言语不敬，近时相见却一反常态点头哈腰大献殷勤，叙起老同事套近乎夸能耐恭维有加。这日还提了盒茶叶上门，说要帮亲戚开200斤糠皮，文本传或为缓和紧张关系，亦破例给予照顾。再是或以为潘庆芳可能成为区委书记圈内红人，按要求也给开了400斤麦麸。事后潘庆芳告长假，谁也不知晓是因偷欢时疏于防护被播下种子有了早孕反应。隐情不敢败露无法声张，好在儿子5岁多寄养在邻区婆家，妇人行事方便即偷躲回本区乡下娘家按土方子清理调养。
忙过一阵渐有消停，文本传方顾起返家休假。春耕间胡继秀几回带信，或因领导交办事务缠身而无法抽身，离家将近两月自也憋得仓满囤盈。当晚赶回家已过晚饭时分，胡继秀摇着蒲扇带儿子进了床账。顾不得讲究扒了口剩菜饭，就凉水冲了把澡，顶弹上膛迫不及待扯过妇人耕了责任田。小仁义顽皮入睏也没捣乱，完事收拾妇人即抓胡子连头发埋怨开来，说小队分田时叫不回家帮手，随后农活大忙带儿子做家务，还要拾掇生产队按3口人分下的两亩水棉田。娘家分不出人手帮活，耕田犁地插秧栽棉要抢农时，这头那头人都忙累得散了架。不晓得亦工亦农干部有啥当头，尽叫家里堂客遭罪受苦。既是男人不顾家，干脆把那头良种母猪牵进了娘家。晚几天请得玉欢姐带锦华小华打帮手，好歹没留白田。大前日你那老娘还记得寻来看过，见全都安苗才没支手……饱受责怨亦想起家母带文本莲改嫁朱家终是难挣好名声，妹子一直难寻婆家，拖至去年冬屈嫁给屈屋八队神志不大正常的二愣子柯胜雄。或不想烦事扰神，扯开逗哄妇人，说以前情形特殊往后加补，再遇农忙保准回来扛活，撩起来不顾烦热摇起蒲扇二度交欢。翻身躺倒妇人吩咐该谢过玉欢姐，倦意袭来亦朦里朦胧应声。
隔日上午迟迟起身逗了阵伢子，慵懒态吃过早饭，背起儿子随妇人来自家责任田照看，帮手薅棉草清稻秧田水沟。日头渐毒再不惦记早退误工分，就近找堰塘摘荷叶为伢子遮荫，趁早返家拾掇午饭。饭后一觉睏至傍晚，被妇人扯起身催办正事，方带起早备的糕点水果赶来程玉欢家道谢。骑车过来也算快捷，进屋听说程中喜串户回家去了，锦华高小毕业休学趁晚凉刚下责任田照料，公社上初中的小华和大队部上小学的军华都还没放学。妇人独守在家拾掇或是干渴已久，没说上几句正经话，接过手袋挑动眉眼要拉男人进房温存。文本传见过些许世面心思或有变化，原来世上美好东西很多，或不想沉沦于荒唐龌龊勾当中。略显躲闪打岔交代就近可在公社粮管所提货的300斤麦麸条，表达感激难掩冷漠，委婉表示往后该断了那事。回身来屋外猪圈旁看猪，更想告辞逃逸。
妇人不理会男人心思变化，随来埋怨这些时有了新堂客忘了老情分，进区公所当干部更惹变心，推推搡搡硬把男人拽进房来。男人高低不肯就范，两人撕扯更惹恼妇人，抵紧身拣起床边手电筒没头没脑擂了两下。男人额头顿起青包，越发闹得僵持起来。妇人赌气说，你若踹我我就去嫁屈先廷，他劳改回来帽子也摘了，这些年还没找人。男人挨打受疼仍说不透心思，既想摆脱又不愿妇人被作贱，于是警告你敢嫁给他！那人啥品行你还不清楚？你看我妈改嫁后我们姊妹是啥样子，你不怕殃及伢子？妇人近乎歇斯底里说，谁叫你不管我守得慌？你叫我空着我就得再找人，我管不了伢子们。你若真为伢子们想，你就不能和我断。男人或联想家母当初亦不可理喻，挣不开仍还咕哝，伢子们都大了，顾及她们名声也该要断。妇人犟拗说偏不……动手扯脱男人裤子按倒在床。
逃避似成文本传从此不愿回家之隐情，暗里或多次自问，眼下尴尬是否起因亏欠程玉欢？妇人确在男人潦倒时施以物质帮助甚或精神慰藉，那时似未顾及年龄悬殊和往后身份变化。这两年或想以别的方式弥补接济之恩，却不是和妇人延续难以见人的苟且关系。听说乔小华书念得不错，或想在丫头升区高中时就近帮扶助其考取大学，乔家3个伢子或是妇人真正依靠。可眼下没形没状样子，且恐被妇人死缠乱磨摆脱无望，却难启口再黏糊关系。收拾出房先碰见锦华从田下返家，稍后程中喜就近串门又折回乔家，军华放学也进了门。文本传被堵住不能走脱，问起额头青包妇人遮掩刚进猪栏不小心碰了头，叫锦华拧条毛巾敷上。妇人差锦华帮手下厨理了几个菜端上桌，又叫程中喜相陪喝了两杯，拿糠麸条转看更夸当区干部好处。饭后程中喜收拾回家，方一起扯脱去了。
转眼已进初秋，这天田铸定主持召开区委常委扩大会，除罗述金虞祖献外，另通知谢作全吴敏生沈家祥文本传4人列席。会议专题听取全区发展养殖生产情况汇报，既肯定成绩也分析不足。田铸定指出仅报表数字热闹还不够，分户零星分散养殖难被上级看上眼，还须从规模养殖方面改善形象。提议利用皮墩公社机关东边30亩滩涂，以区公所名义办个大型养殖项目，初定名称为竹坞区猪肥鱼草配套工程。原多次现场查看，那片滩涂种农作物上不了产量，抢在秋季收割后即可组织施工。先用推土机方方正正推出10口大鱼池，然后垒宽池埂盖猪栏，圈内猪肥直接灌入池中养鱼，埂坡上满种雅旦草（据说是国外引进颇富营养的鲜嫩青饲料，可喂猪也可养鱼养鸭还可改善植被环境）。土地占用作为区公所投资，项目实施还需配套开挖鱼池的机械费，修盖猪舍的建筑及材料费，以及配套种猪仔猪仔鸭费种苗饲料费排灌引水和人工费等，全部争取农行贷款支持……田铸定说，常言六畜兴旺猪为首，五谷丰登粮领先，若能办成这个项目搞它个千头猪场万斤鱼池，竹坞区畜牧渔业养殖生产即可在芦歧县争取排名。会议议定同意实施竹坞区猪肥鱼草配套工程，成立项目专班，谢作全协调多经办负责拿出项目概算，虞祖献协调区财办负责联系农行县支行立项并申请贷款。
分工明责后即行排定日程，要求项目专班加班加点高效运转。概算出项目总投资约需20万元，遂以项目名义及概算基数，协调农行区营业所向农行县支行报送农业开发项目贷款请示。田铸定亲自带队进城找关系送文件引起有关方面重视，县支行收文当周内即召开行长办公会，一并研究审查竹坞区猪肥鱼草项目贷款请示。安排农贷股迅速派人按要求开展贷款调查，并指导补充完善项目可行性研究报告。为抓紧审批贷款，县支行及时派出宋善前股长一行2人的调查组深入项目现场调查，田铸定带上文本传和农行区营业所主任彭从泰接头后，当天下午陪来驻进皮墩公社。公社书记郭德俊按要求腾出接待室稍事安顿，又来查看现场，把滩涂周边涉及的东风宫潭赵台3大队书记高怀远李祖德陈国安都叫来参与介绍，沿滩涂外延步行一圈感受环境，再齐聚公社会议室座谈汇报。
汇报前田铸定或为更活跃气氛，调侃滩涂边原住着年轻漂亮的王寡妇，丈夫死后多年没添生。因家住3大队交界处，在场的高李陈3书记常去寡妇家光顾。不多时寡妇肚子被搞大了，开春间生出个儿子却分不清究竟谁的种。取名时恰遇高人指点，遂叫儿子姓了郭。郭德俊听得满头雾水，疑问寡妇婆家是否姓郭。田铸定故弄玄虚说，她那婆家姓张，在管辖内你还搞不清？郭德俊又问，那她儿子为啥姓郭？田铸定说莫问我，你该问那寡妇去。寡妇记不清是哪次怀上的，高人指点只有姓郭最能说明3个男人都有份。你看看郭字怎样写？说着一本正经以手指蘸茶水在桌上边写边解释，高书记的头李书记的腿陈书记还有半个身子。宋善前率先悟出内涵噗嗤笑了，指着郭德俊说，你郭书记原是3个大队书记的私生子啊！郭德俊醒悟过来亦窘得满脸通红，忙又打岔说，田书记把文字玩弄透了，变着法子光损人。一回和我打赌说他输了把姓号倒着写，我当时信以为真，后来一想倒过来还是田字，才悟出上了大当……说笑起来或不分彼此。
进入汇报程序，田铸定又来段开场白，说同志们哪，县农行对我们竹坞区非常关怀，专派宋善前宋大股长来支持我们上项目搞发展，意义非常重大。听其名观其行我有深切感受，宋大股长可是个善于送钱的银行领导。据我所知，县农行贷款支持规模养殖项目，我们竹坞区是第一家。有缘获此殊荣，大家说我们该不该热烈欢迎？场内人积极响应顿时爆发脆响掌声。田铸定挥手示意静声，继而介绍说，这次我们区委决心很大，一定要把可行性报告做好，一定要把宋大股长贷款调查工作支持好，一定要把猪肥鱼草综合养殖配套项目办好，意思都在这里了。我们乡下条件虽差，但我们热情和决心信心都不差。动用国家资金办大事，虽属头遭经历但一定要办得漂漂亮亮。宋大股长有啥要求尽管提，我们保证全面满足。接着安排文本传介绍项目规模及概算情况，彭从泰介绍项目概算初审情况，郭德俊介绍滩涂农户责任田归集调整及修渠引水等方面情况。
略显几分精干的宋善前边听边记时有插话询问，直至意见充分表达。末了亦未按田铸定要求作总结，只简短发言说，为体现我们农行对竹坞区委及田书记的最大支持，我有3点想法：一是可行性报告请区多经办文主任执笔，这要费些功夫，干脆搬回区公所去弄；二是马上要明确项目负责人和会计，名单都要进可行性报告；三是贷款调查报告和可行性报告一起做，要随时保证文件打印。田铸定当即表态说，完全没问题，调查组晚餐后连夜搬回区委招待所，调查期间就在那边食宿。文本传马上给吴敏生打电话做好安排，再派面包车来接。为体现现场办公效率，项目负责人我也有考虑，今天就与郭书记商定，请东风大队高怀远书记出任。会计要选棒点的，就定宫潭大队会计。请郭书记抓紧调配人马，迅速报区委组织部下任命文件。再是调区委未婚的漂亮女打字员为调查组服务，随时听宋大股长调遣，无论白天黑夜保证随叫随到……旋即又惹笑声。
调查组搬回区委招待所，经宋善前全程指导，文本传或算接受一次专业培训，按固定资产项目贷款要求编制出洋洋洒洒3万多字的可行性报告。内容主要包括：封面标题为竹坞区猪肥鱼草配套项目可行性研究报告，编写单位为芦歧县竹坞区公所。扉页注明项目负责人姓名单位职务，项目编写人姓名单位职务。第3页为目录，随后第一章为总论，含项目名称建设地点建设内容及规模建设计划起止年限等。第二章为项目建设背景及可行性，含行业或市场情况建设必要性及条件等。第三章为项目建设条件，含项目区自然条件社会经济情况及其它配套和有利条件等。第四章为项目建设内容与设计方案，附场址详图设计总体方案建筑设计平面布置与交通运输等。第五章为设备和物资采购。第六章为环境影响分析及安全生产。第七章为项目组织管理及人力资源配置。第八章为项目实施进度计划，建设工期为半年，实施进度以横线图示意。第九章为投资概算与资金筹措，含概算依据说明和总投资概算表（后期评估和审计费用亦列入概算），流动资金概算及资金筹措方式与来源渠道等。第十章为项目财务分析，含盈利能力分析财务评价（现金流量表损益表资产负债表等财务报表分析，静态动态财务评价主要指标分析）及不确定性分析等。第十一章为借款偿还能力分析，含贷款总成本还款资金渠道及来源并附计划表（测算利息及偿债备付率）。第十二章为项目风险分析及防范措施。第十三章为研究结论与建议。
研究报告看似逻辑严谨，实则文本传最清楚那些内容都是人为推敲编造出来的。随后再经系列运作，农行贷款终于获批发放，皮墩公社滩涂内忙完秋收即开始施工。文本传忙项目忙贷款县里乡下两头跑，农忙时节无法回家帮手闹秋收，胡继秀多回带信无回应，急火攻心却无可奈何。可怜妇人起早贪黑忙累，磨练得更加黑壮粗犷。秋收冬播农忙间无法照应，圈里那头半糙肥猪交由胡继忠牵去大队饲养场寄养，说好年下宰杀后只分半头猪肉即可，家里长年两双筷子多留腊肉也吃不完。入冬后区委忽进行人事调整，原人武部长到龄退休，军转干部出身的区委纪检委员钱大明改任区委委员兼人武部长，提拔潘庆芳接任区委纪检委员。区公所人士多对此事反应平淡，冠冕堂皇启用妇女干部难惹非议，文本传或以为两人行事隐秘掩饰较好，田铸定偷尝美色终算不负，潘庆芳以身相赌亦遂心愿。腊月间已进1982年元月，文本传几回报偿耕耘，再回家时胡继秀又已现怀。妇人终日辛劳落得满手满身厚茧黑皮，冬下或不用操心忙农田，男人更有躲避程玉欢心思，曲意奉迎劝得堂客带儿子来区公所歇闲调养。
羞于拙内形象或不敢张扬，文本传骑自行车驮胡继秀母子半夜悄悄住进区公所大院。单身宿舍虽狭促，娘俩头回体验仍感住公家干部房格外新鲜。机关食堂饭菜更为可口，男人慰劳起见多挑荤菜或不嫌贵。妇人无家务可做加之雨露滋润，渐蓄得面色好转，只因少经世面难免自惭形秽，却不敢外出见人。临近春节区委安排区直单位分战线排练节目参加迎春会演，文本传被抽在农林水战线照场，遂逐天背儿子进区农资站会议室排练地看新鲜兼顾照料。表演队推举娇艳丰润的未婚女子汤卉岚担主角，文本传初学音乐节奏指挥合唱队，打起节拍由笨拙到渐为流畅，模样滑稽亦惹全场欢乐。与领唱汤卉岚配合渐趋默契，指挥两队男女随录音机伴奏，将“年轻的朋友来相会”合唱轮唱得渐具韵味：
年轻的朋友们/今天来相会/荡起小船儿/暖风轻轻吹/花儿香，鸟儿鸣/春光惹人醉/欢歌笑语绕着彩云飞/啊，亲爱的朋友们/美妙的春光属于谁/属于我，属于你/属于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
再过二十年/我们重相会/伟大的祖国/该有多么美/天也新，地也新/春光更明媚/城市乡村处处增光辉/啊，亲爱的朋友们/创造这奇迹要靠谁/要靠我，要靠你/要靠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
但愿到那时/我们再相会/举杯赞英雄/光荣属于谁/为祖国，为四化/流过多少汗/回首往事心中可有愧/啊，亲爱的朋友们/愿我们大家举起杯/挺胸膛，笑扬眉/光荣属于八十年代的新一辈/光荣属于八十年代的新一辈……
排练间歇间，汤卉岚常迎来逗哄小仁义。伢子大人寻在僻静处闲聊，文本传渐弄清姑娘原是区农资站营业员，1964年四月间出生将满18，在家排行老三。说起其父汤贤杰原也见面打过交道，竟是农行区营业所戴副深度近视镜的老信贷员。短暂接触或觉汤女有古书描绘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容貌，寒冬里衣着单薄不掩起伏有致的动人曲线，尤右下巴那颗美人痣或令文本传回味无穷。节目排定汤卉岚独唱妈妈的吻和熊猫咪咪两首流行歌曲，小小年纪模仿朱晓琳程琳不仅声色引人入胜，且配以柔弱舞感动作充分表达意韵，演艺天赋及眉眼神情更惹人迷怜。姑娘打听得文本传区干部身份，言辞间多有敬慕及善解人意胸襟。几回夜间排练结束，姑娘抢先背起伢子要送进区公所都被委婉推辞。这回再辞不过任由姑娘表现，跟进家门不好掩饰，介绍迎来开门的胡继秀与之相认。
幽暗灯光下匆匆偶见或令汤卉岚甚感反差，心思渐起微妙变化。此后夜间送仁义再不肯进区公所，送至大门口即要打转，再与文本传相处或显心事重重。男人反映稍慢或有察觉，往后借故回避敏感话题，两人交流亦不如先前流畅自如。姑娘或嫌文本传迟钝封闭保守，有回甚至把私掖的裙装闺房照悄悄塞进男人手里，当时无彩照或算较为开放的表达。文艺场景确适抒发情怀，文本传不敢回应心思又恐辜负汤卉岚，有回夜间独处试探攥起姑娘手。姑娘靠近坦然接受亦不回避，男人却自丧勇气借故逃开，有胡继秀作参照或难壮胆偷尝天鹅肉。没料事儿还是被胡继秀觉察端倪，妇人翻出那张袒臂露腿照片不依不饶闹开，高声责怨男人长时间不回家肯定是被狐狸精拖住，无论怎样解释亦不能平息忿怒。随后只得依妇人请假提前赶回老家过年，极力按捺总算没闹出家门进大院。
大年初二带胡继秀母子回娘家拜过年，初三又来程玉欢家拜年。妇人精心设计支走家人和胡继秀母子，再叫文本传难逃圈套。初四大早睏在床上，胡继秀进来摇醒，忙不迭说了件令人膛目结舌的祸事。原来舅兄胡继忠当上大队饲养场场长后，学不会阉劁倒是把畜生配种学得滋滋有味。场旁人户鲁品宽家养两头母猪，常留刚满12岁的丫头鲁全英居家照料。一回丫头帮给母猪配过种，胡继忠兽性发作即按倒丫头开了苞。以后两人又还纠缠不清，年下刚发现把丫头肚子搞大了。胡继忠惊慌失措间，遂带丫头寻来找文本传想办法，现两人都等在堂屋里。文本传亦想年下多有不吉利，且自身品行不端或不好教训舅兄。迎出来打招呼，见丫头伢子般还没怎的发育。交代两人当悬崖勒马，想起早年帮程玉欢打胎事，开出方子叫胡继忠赶紧买药去试，初解危难胡继秀或有缓和。
年后回区公所上班或感眼皮发跳，捱些时日难免惴惴不安。猪肥鱼草配套项目施工3月份基本结束，场长会计和以当地农户为主的养殖员工陆续进场，田铸定再去现场检查也没带上文本传。胡继秀五一前二胎生下个丫头，文本传请假回家操办几天，为丫头取名文仁静。再赶回区公所，偶遇吕泽声通报消息说，你们这批亦工亦农干部来了3个转干指标，除武装干事因家务拖累去年已辞职外，还有4人相争。眼下正处考核报批关键期，你要抓紧汇报争取。文本传或显短项不晓得怎样着手，以为这两年所做工作明明白白摆在那儿，区委领导包括田铸定应当心中有数，对干部身份差异或无明显感觉。如此迟疑几日忽有消息传出，区委办主任吴敏生民政助理丁克甫经管站站长何祖尧3名亦工亦农干部被通知办理转干手续，而唯独没有文本传。更弄清亦工亦农身份原是不稳定的米袋子干部，若不能转干或将面临被清退，看来预兆不好果真祸事临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