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5198900000010

第10章 墓地里的青春

与刘冰父母的见面是我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偌大的大厅里只有我们五个人,连叹息都带着回音。

“老李,你儿子挺帅嘛。”刘冰的父亲端详起我来。我想说,伯父,您别这样看我,我不舒服,可是出于礼貌,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手机来了短信,我看了一眼发件人,然后放回口袋里。

“小宇,是有任务了么?”刘冰的母亲鼻尖上有一颗痣。

“没事,是朋友。”我尽量把谎言编得圆满,扭头看父亲时,父亲只是瞟了我一眼,然后就不声不响喝起酒了。

刘冰的父母对我很满意,我听得出他们的意思,是想让我和刘冰的关系更进一步,就是订婚,但我做不到。

不知为什么,这顿饭局显得那样漫长,我借着中途去洗手间的时机翻开了手机。

“看到她我真的笑不出来。”

“我们别这样耗着了,别再折磨着彼此好吗。”

……

我一条条翻看着夏弦月发来的96条信息,殊不知老爸已悄悄站在我身边,察觉时我马上收起电话。

“爸爸眼睛花了,屏幕上的字看不清。”他的这一句话让我心里酸酸的。

“爸,我对不起她。”我险些哭出来。

“你一直在逃避你和刘冰的问题。”

“为什么硬要把她塞给我?我心里已经住着另一个人了。”

“我给你的答案就是你要给小月的答案,不管你想不想接受她,你们还是要按照我们设定好的轨道来走,你最后还是要和她订婚,这是你妈妈的希望,也是我的希望,更是她父母的希望。”

“你什么时候又改变了希望?难怪老妈总说你是个善变的人。”我狠狠的说道,算是嘲讽吧。

老爸并没有因为我的嘲讽而迁怒于我,他异常平静:“你妈妈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所以她不同意的事,你就不要再坚持了。”

我失望的看着父亲:“你当时为什么要那样?”

父亲吃惊地看着我,然后惭愧的低下了头。

“我恨你们。”说完,我走了出去。

我不知道多久以后父亲才走出来,好像是哭了,父亲的脸变成铁青色不见了往日的光泽。我心里百感交集。

十点多钟,这场毫无任何意义的饭局才在摇摇欲醉中结束。其实也不是毫无任何意义,至少它敲定了我和刘冰的订婚日期。

出门时,刘冰的父母丝毫不顾及我喝了酒,竟开车先走了,剩下我和刘冰傻站在台阶上。

“我送你吧。”我对长辈们费尽心思的做法感到无可奈何。

“夏弦月怎么没来?”

“……她身体不舒服。”我撒了谎。有时候,谎言说着说着就成真的了。

收音机里放着《那些花儿》,我们静静听着,似乎都感觉到了这个时节放这首歌是那样的不合适。

“李明宇,”刘冰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微笑着转过头看我,“如果我们回到母校,告诉班主任我们的关系,你说他会不会惊讶?”

我附和的笑了笑,算是回应。

“他一定不会想到我们在一起,而且还要订婚了。”

看她开心的样子,我不忍揭穿事情的真相。朴树的声音飘渺的回荡在车厢内,像是对我嘲笑,阴森恐怖。

开车经过那条熟悉的街道时,发现路灯竟然不是亮的,搅得街市漆黑一片。摸索着回到咖啡店,门一推便开了。

夏弦月并不害怕一些恐怖的东西,她只怕一样,就是黑暗。每次一停电,她都会抱住我不放,因为她说,黑暗会让她看不到我,不知道今晚她抱的是什么。我闻了下周围有没有什么刺鼻的味道,比如瓦斯,确认没有后,我轻轻去按灯的开关——果然停电。我借着打火机的光亮寻到了夏弦月,她在靠窗的角落。走进才看到,她依偎在一个蜡人身旁平静的睡着了,那个蜡人任由她这样依偎着,只是端着香茗望向窗外那无尽的黑夜,夏弦月说过,那个蜡人是我。

我不忍去打扰她的美梦,我在她身边坐下,安静的端详她饱满的轮廓,她的面庞让我忍不住去触碰。

当我的手滑过她的唇边,我发现她的呼吸竟是那么微弱,我的心里一沉。

“小月!”我试着摇晃她,可不管我怎样摇晃她就是不肯醒来。

“小月,别吓我!”我在她耳边大声喊道。

突然,灯全部亮了起来,整个世界一片辉煌。我才看清桌子上有半杯水和一瓶药,我拧开药瓶,那些白色的药片散落开来,有的滚落到地上,弹入到把握不到的缝隙里,我抓起一片,看到那上面刻着两个字——安定。

我发了疯似的和时间赛跑,此刻我体内的少量酒精开始起了作用,我狠踩着油门连续闯过十几个红灯一直开到医院。

“医生,救救她!”我像无头的苍蝇抱着夏弦月在医院的大厅里乱撞,我向每一个人求救,可他们置之不理,就像我曾经弃夏弦月于不顾。终于,我碰到一个年轻的女医生,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医生,我是警察,我求求你救救她!”

医生没有怀疑我的身份真实与否,便对我说:“快跟我来!”

我的小月被推进了手术室洗胃,我没有了力气,一屁股瘫坐在医院走廊冰冷的地砖上。

电话响了,上面的来电人是刘冰,我不假思索的按了接听键,却茫然。“你到家了么?”电话里是刘冰关切的声音。

“嗯。”我对着手术室的大门点头。

“那,明天见。”

“嗯,明天见。”

挂掉电话,夏弦月的信息跳了出来,我又一条条翻看起来,信息中她一直在叫我哥。

“哥,十点多了,你该回家了。”

“哥,这个店我们把它兑出去吧,然后我乖乖找份工作。”

“哥,停电了,我好怕。”

“哥,别丢下我,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哥,知道死于明天是什么意思么?死于明天,就是没有未来。”

“哥,如果有一天你让我离开你,我会选择去死。”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既然无缘,何须誓言。今日种种,似水无痕。来世相见,勿等。”

泪水弥漫住我的视线,此刻我还能祈求什么?我只有默默祈求我的小月能够挣开眼看看我,哪怕愤怒的看我一眼也好。可是,我还有什么资格?

谢天谢地,昏睡了两天半的夏弦月终于睁开了眼睛。

那一刻,像是乌云被风吹散,小月,真的,我不再害怕了,我有什么可畏惧的,只要你在我身边,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你,从现在开始。

可是,生活有时真的如戏,夏弦月只是茫然的看着我,那是我从未见过的茫然,眼神空洞。

我想捂紧耳朵,我怕从她口中说出让人崩溃的那三个字,她到底没有说,可眼神依旧空洞。

我想我已经猜到什么。

“人我们是抢救过来了,可是她服下的安眠药过多,已经大大损伤脑神经,她的记忆力……”

身后的医生又说了一些专业术语,可我已经完全听不清了。剧烈的耳鸣充斥着我的耳神经,像一阵忽远忽近的警报席卷着我整个大脑,我的头几近眩晕。

“先生,先镇定点,先生,您在听么?”

我努力挣扎着走出阴霾:“没事,我接受得了,她失忆大不了我一点点帮她找回,一切的一切,从头开始。”

“对,你们要好好相处,变成这个样子后会任性得很,什么都要慢慢来,包括教她写字。”

“你说什么——写字?”我感觉自己陷入了万丈深渊。

“……是的,她不仅失去记忆,连她的智商也已经退化,现在她的智商已经等同于五岁儿童。”

不久前我脑海中建立的有关于我们的未来,轰然倒塌。

艾宾浩斯说,记忆的东西不能再认与回忆,叫做遗忘。夏弦月完全不认得我了,我们之间的一切她也记不起来,她,彻彻底地将我遗忘了——连同我带给她的伤害。我双手抱头,狠命的揪着自己的头发,此时此刻,我真想迎面撞上面前那堵冷冷的墙,我在寻找,我试图在寻找一个可以承载我满腹悲哀的场所,可是,我找不到。我只能哀怨的看着那堵墙,我撕心裂肺的哭声穿过反锁的门,绕过整条走廊在医院里回荡……

阳光洒在病床上,我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我坐在夏弦月身边,看她玩弄着KFC里赠送的玩具。我原本想,应该给她炖只鸡补一补,可是我不会。

夏弦月突然停下了,这几天她总是这样,总是停下来陌生的看着我,这种陌生让我既害怕又想哭,然后问我:“你是我哥哥吗?”

我点了点头,她便哦的一声,然后甜甜地叫了我一声哥,我笑了,笑中有泪。

张禧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带了一锅自己褒的鸡汤。“听代俊泽说,这两天他在医院看到你了,我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姐,谢谢你。”我强忍住流泪的冲动。

“没关系。”张禧竹看着躺在床上假装睡觉的夏弦月。我把电话里的信息拿给她看,我总是想证明什么,我总是想把秘密告诉所有人,我真幼稚。

“我一直在想,我当初怎么会那么狭隘,有没有共同语言算得了什么,老弟,”她转过头,“这次真的是我错了。”

夏弦月睡着了,病房里除了我吞咽泪水的声音,静谧的有如空灵。

“姐,姐夫怎么在医院?”

“他这段时间总流鼻血,我让他到医院做个检查。”

“检查结果出来了么?”

“应该是下午。”

“他还是什么都听你的。”

张禧竹满不在乎的笑了笑,却一脸幸福的表情。

咖啡店已经不能再营业了,我关闭了店门,贴上了出兑的告示,然后把夏弦月从医院接回家里。

家里好长时间没有清扫了,电视机柜上落满了灰尘,我打开电视将夏弦月安顿好就开始了大扫除。两个小时以后我开始做饭。

我不怎么会做菜,因为在遇到夏弦月之后,我习惯了每天早上起来每晚推开家门都有人为我准备好饭。但现在,我提醒自己,我要习惯新的生活。回头看小月,她还在专注的看着动画片。“饿吗?”我问道。

她摇了摇头,对我说道:“我有这个!”然后举起了手中的薯片。

将白菜切片后,我却不知道是不是还要在锅里煮一下,我拼力想着之前夏弦月是怎样做白菜豆腐的,可我就像是失忆了想不起来。我狠下心,将切好的白菜片直接放进烧着油的锅里炒,油溅到了我胳膊上,急忙擦去却还是会痛。

在厨房被践踏的一片狼藉后,我准备好了晚餐,四菜一汤,也算得上标准了。“好吃么?”我给夏弦月夹了一块豆腐。

夏弦月苦着脸,还是把它吃完了。

“小月,你快醒过来好吗,没有你我真的不行。”我看着低头吃饭的她说道。

她茫然地抬起头:“你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多吃点饭。”我将菜挪到她旁边。

我专注的看着吃饭的她,眼泪再一次涌了出来。

我不想告诉的人到底还是知道了这件事,纸终究是包不住火,更何况,我这张脆弱的纸要面对的是熊熊烈火。

有人敲门的时候,我正教夏弦月写字,一到十的汉字夏弦月都能写的很标准,所以我开始教她写“人”,看似简单的字她却写得很吃力,那一撇总是写着写着就直了,如此重复夏弦月便没了耐心,她将笔一扔:“我不写了,我想喝水。”我刚想批评她在耍小孩子气,可想起了她现在的情况,便不作声去厨房拿了水。

拿水的时候有人按了门铃。“我去开!”夏弦月像个孩子一样跳下椅子去开门。

“怎么了?”好长时间没有声音,我便问道。

“一个老奶奶。”夏弦月弱弱的说道。

“什么老奶奶?”我带着疑惑转回身,看到了门口在张禧竹搀扶之下的站立母亲,几日不见,母亲头上的白发更多了,我深深自责着。

“小月,你应该叫阿姨。”我目不转睛的说道。

“哦,阿姨。”夏弦月似懂非懂的从我手上拿过水。

我拿了一大堆玩具给夏弦月,哄着她进了卧室,从外面关上了卧室的门,然后,我和母亲开始谈话。我们进行了如下谈话: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母亲吃力地说出这几个字。

“我知道,我在照顾一个我不能失去的人。”

“你和刘冰……都要订婚了。”

“妈,原谅我这一次不能听您的话了。”

“她会拖累你。”

“她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是我欠她的,从来没有人告诉我,在乎会有这么痛。”

不论母亲说什么,我都很平静的回答,不过几句话之后母亲变得不再平静了,她用力将杯子摔在地上,嘴角抽搐着,然后捂着胸口慢慢坐了下来。

“小宇,你就不能妥协一下吗?”张禧竹终于说话了。

“妥协?”我双眼再次朦胧,“我已经在妥协,我妥协了,我的小月变成了这样,我好后悔为了你们上一辈的恩怨去妥协,为了让你心里舒服而去妥协。几年前我险些丧命你们有来看我吗?我睁开眼看到的是她!你们不会知道她有多害怕我离开她!”

“小宇,别说了,看你妈妈脸都白了,她刚刚出院,就来看你,你怎么能对你妈妈说这样的话?”

“我们不管他!”母亲放下一句狠话,然后离开了,只有张禧竹意味深长的回头看我一眼。

我要上班。

照顾夏弦月成了一个难题。

加之最近遇到大的案子,一个星期都回不了家。

我想了又想,决定买足夏弦月一个星期所需要的食物,又给饮水机换了一桶水。我本想写张纸条贴在墙上,告诉她不要碰水电煤气和保险盒,可我总是忘了她不识字这个事实,于是便又心痛的叮嘱起她。

“我不在家的时候,睡觉一定要关上窗户,小心着凉,更不要爬高,水电煤气千万别碰,如果停电了,自己不要去弄保险盒,那不是你要做的,你要做的就是乖乖盖上被子睡觉,等天亮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听明白了吗?”

夏弦月努力的点点头,于是我在一个晚上将门反锁上就去上班了。

最近小城里又出了连环杀人案,受害的13名死者皆为女性,都是网骗然后奸杀,人们又都照例扮着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了。

此案在城里掀起了轩然大波,引起了厅长的高度重视,民众一直要求还他们公道,迫于舆论的压力,局里给我的破案时间是一星期。

从死者家属口中得知,死者遇害前大都和一个网名叫做“刺客”的人进行网上聊天,我们调出聊天记录,发现这个叫“刺客”的人能说会道,很讨女子欢心,如此一来许多单纯少女便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

既然凶手都是将女性网友骗至一个地方然后强奸杀害,那么他还会用惯性手法寻找下一个猎物。我不得不考虑引蛇出洞了。

于是我注册了一个新账号,放上了夏弦月的头像,还起了个很肉麻的网名——“忘记我是女人”。

茫茫中搜索我要的目标,可搜寻几遍依然无果,大失所望之时一个陌生的对话框跳了出来。

“在吗?”

原来他的网名不是“刺客”而是“刺☆客”。

我心里窃喜,于是急忙回应:“你是……”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我是一个刺客。”

“你好幽默。”

“谢谢夸奖。”

然后我不作声静观其变,看他会说些什么。

“你好像很不开心。”

“嗯。”

“怎么了?能说给我听吗?”

“你们男孩好花心。”

输入完这句话,我身旁的同事纷纷做出呕吐的样子。我又编了一大堆谎言让他认为我是一个什么都相信他的女子,然后我下线了。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我对着电脑屏幕思考着。

第二天下午,我再次登陆,他就急着打招呼。“怎么才上来?”

“你……一直在等我?”

“嗯。”

“对不起。”

“怎么了?”

“我让你一直等我了。”

“为了你,我愿意一直等下去。”

禽兽!我在心里骂道,可我还是输入了一个害羞的表情,毕竟我不会忘记此刻我的身份是一个纯情少女。

“想见你。”

“我也是,要不咱们视频?”

“还是不要了,看到我的样子你会失望的。”

“我不,我就是想看你一眼。”

输入完这句话,对方好长时间都没有回应,紧接着头像就变黑了。

“他是不是察觉到什么?”手下的人问我。

“不能,我的要求根本不会让他怀疑,只有一种可能,充分利用女孩好奇心的他也想放长线钓大鱼。”

我思考了一下,在对话框里输入:“难道连你都要弃我于不顾了么?”突然想到,这句话似曾相识,那是夏弦月最绝望时的祈求,可我现在不能去想她,只要一想到她,连呼吸都是痛的。然后,我潇洒的退出了程序。

“明天再上线时,想办法锁定他的IP地址,我尽量拖住他,争取抓获他。”我说道。

“如果打草惊蛇了怎么办?”有人担心地问道。

“这也是我所担心的,我们只能提前埋伏在那里,化装成网管或者是保洁人员来寻找目标。这样,你们过来。”大家凑了过来,我开始进行周密的部署。

第三天.

正啃着面包,他又出现了。

“丫头,我哪里弃你于不顾了?”

丫头,丫头也是你叫的?我心里又暗骂道。

“丫头,你怎么不说话?”

“别叫我丫头好吗?”

“为什么?”

“我的初恋男友就是这样叫我的。”

“你谈过恋爱?”

“怎么,你嫌弃我?”

“没有,怎么会。对不起,宝贝。”

“这个称呼我爱听。”

一种胜利感在我心底蔓延开来,再缠绵一会,你就落网了。我弯起嘴角冷笑。

你侬我侬的时候,我的人发来短信。

“老大,刺客是个女的!”

我脑袋嗡的一声,怎么会?

想到这里,我回复了短信:“静观其变,切勿打草惊蛇。”

“你是做什么的?”

电脑另一边的他突然问道。

于是我回复:“人家刚上大四,明年才要毕业呢。”

然后,对方的头像又黑了。这家伙真没礼貌,连一声“哦”也没说。

接下来的几分钟,不管我怎样叫他,他都没有回应,看来,他可能已经发现什么了。碰巧手下的电话打来:“老大,她已经走了。”“回来吧。”我说道。

接下来的三天,我还是会挂上QQ,就在我考虑是否再申请一个账号时,他出现了。

“昨天做梦梦到你了。”他说。

“梦到我什么了。”我不忘发出一个红唇。

“梦到你竟然是个男人。”

“切,那你就是个女人!要不然就见面,看看我是男是女。”

“你生气了。”他绝口不提见面的事。

“是。”难怪别人都说,在网络的世界里,可能连你自己都不是真的。

“那好吧,我也生气了。”

“你生什么气?”

“连说和我见面都只是玩笑话,你认真过没?”

哟,他倒还严肃上了,于是我也严肃的回答道:“我是认真的,我想见你。”对方便又没有回应了。

午饭时间到了,我决定不跟他耗着出去吃饭,当我吃完饭回来时,还真就看到了他给我的留言。

“那我们见面,明天这个时间,我们再定地点。”

于是,我又按照约定登陆了。

“你的头像是你自己的么?”

“是。”

“那我就能轻易地在人海中找到你了。”

“那我怎么找你?”

“我左胳膊上有个五角星的刺青图案。”

“你真的会来?”

“不管你在哪里,上刀山下油锅我都要寻到你。”

这个人果然花言巧语,只是一想到她是个女的,就觉得扑朔迷离了。我猜想,百分之八十是个犯罪团伙,成员最少两人,极有可能是一男一女,男的是主谋,女的是负责巡猎的同谋。如此“狸猫换太子”,这么棘手又让人费解的问题,难怪下属分局会推给我们。

“我现在一家咖啡店打工,地址我一会发给你,明天上午九点不见不散。”

“好的。”

一切搞定后,才猛然想到,我的头像是夏弦月!这样一来,明天要和这个杀人魔王见面的就是夏弦月了!

我有些后悔当初的草率。但是,如果失掉了这次绝佳的机会的话,不知道会有多少女孩再次惨遭毒手。

思来想去,我拿出咖啡店的钥匙,要他们务必在今晚之前布置好一切,然后自己回了家。

房子前聚集了很多人,还有一辆警车,我心里又是一惊,猜想是不是夏弦月出了什么事。正在这时,一个警察走过来让我把门打开。原来他们接到报案,说邻居家锁着门,但房子里有人,所以一些靠打麻将打发余生的老太太料定我绑架了妹妹。

房门打开后,夏弦月冲出来扑到我怀里,跳着叫着:“哥,你可回来了,昨天晚上又停电了!”

我摸着她的头:“乖,小月今天想吃什么啊?”

夏弦月想了想,然后就笑了:“你做的菜太难吃!”弄得我大庭广众之下很尴尬。我没有理会他们,拉着夏弦月关上了大门。几分钟后,人散去了。

“哥,今天我在窗前晒太阳,有几个老奶奶突然出来看着我,就那么一直看,吓我一跳。”夏弦月撅起了嘴。

“不用怕她们。”

“哦。”然后她打开电视,继续看起了那一群羊的故事。她看电视的样子和从前无异,安静而又专注,就好像这件事从未发生,就好像她从未改变,可是我原谅不了我自己的。

“哥哥打电话,让他们给我们送东西吃啊?”我发现冰箱里的菜早就烂了。

“行……他们是谁?”

“我说的他们……就是把你吓到的那几个老太太!”我想了想说道。

“好,我要多吃一点。”

“哥哥给你买东西吃,你要帮哥哥做一件事。”

许多年后,回忆起这段往事时,我才真真切切觉得,我真龌龊。

“什么事?”夏弦月很好奇。

我犹豫一下,说道:“你要帮哥哥抓坏人。”

“真的!太好了!”夏弦月拍起手掌。

她拍手的一刹那,我在心里面早已将自己千刀万剐了很多遍,直到现在,我还在欺骗,我利用她身上所有的优点进行欺骗。

几乎整整一个晚上,我都在一遍遍的叫夏弦月怎么做,虽然她只是站在店里冲着一个左臂有五角星刺青的人微笑点头就行,可是我还是隐隐担心她的安危。于是我又想到,她跟我在一起是对还是错了。

我们打着重新开业的幌子来干着秘密抓捕的事,每个人手心里都捏着一把汗。那天生意竟好得要命,接踵摩肩的人着实为抓捕增加了难度。

我派了两个人化装成服务生站在夏弦月左右,只要目标一出现就进行抓捕,他们演的倒还挺像,起码我看不出任何破绽。

我扫视着每一个角落,当目光再次落向操作台时,我发现夏弦月不见了。

“夏弦月呢?”我跑过去大喊道。

他们的脸上也露出了惊慌的表情:“刚才还在,糟了,有个买东西的人很难缠,夏弦月一定是趁我们忙的时候溜走了。”

“注意到刚才买咖啡的是什么人吗?”

“是个女的。”

我觉得自己疏忽了,就狠拍了一下脑袋:“回放监控录像!”

我命人调出了三十分钟前的监控,快进后发现一个男人领走了坐在操作台里的夏弦月。“放大。”我命令道。随着镜头的拉近,我看到男人左臂上的刺青。

我觉得自己被人耍了,但我终究是被我自以为的智慧耍了。我盯在监控录像前,希望从白花花的人群中寻得夏弦月的身影。然后我看到,带走夏弦月的男人从卫生间走了出来。“上!”我下令。

那男人左顾右盼了一会准备离开,我的人从四周扑上来逮捕了他,我摘下耳机直奔卫生间。

“小月!”我敲着每一扇的门,当我发现其中一扇门从里面锁上了,我在它面前停了下来。我蹲下身子,看到里面有双女人的脚。这是男厕!我掏出了手枪。

“里面的人出来!”我呵斥道。可是我听见里面传来哭声,我有些胆战心惊了,但不一会我就听出来,她是我的小月!

我撞开门,发现夏弦月完好无损的躲在墙角嘤嘤哭泣,我长舒一口气。“别怕,有哥哥在,跟哥哥回家。”我收起枪拉她走。她却走不动,脚像挪不开似的。“怎么了?”我看着她。

“呜呜……刚才那人说这里有好玩的东西,可是他把我拉到这里来捅我的屁股……我好疼……我走不了路了……”原本只是偷偷啜泣,说着说着就变成了嚎啕大哭。那哭声杂乱无章的敲击着我的耳膜,一声响过一声,最后占领了我的大脑,我的周围全部是夏弦月的哭声,夏弦月在哀嚎着责怪我,我看到她的裙子被扯破了。

记不清这样呆立了多长时间,我的世界在那一刹成了默片,只有夏弦月张着口对我无声的控诉着,而我只是傻傻站在她对面,茫然不知所措。

我的茫然,夏弦月的大哭,定格了几分钟后,引来了我的同事。我像灵魂出窍,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快速脱下外衣系在夏弦月的腿上,然后抱起她走了出去。

夏弦月看到他,更是抱紧了我的脖子。我曾经对夏弦月说过,我会保护你,可是这个承诺今天却无法兑现了。我以为我不会让别人看出我的难过,可我错了,他们都看得出来,因为此时,他们都在轻轻啜泣。

我不敢告诉任何人,可总要有人陪她去医院做检查,于是我求助于张禧竹。“李明宇你混蛋!”晚上一进门,张禧竹就把检查报告摔在茶几上,摔在我面前。我急忙拿起,可上面火星般的文字我看不懂。

“怎么了?检查正常吗?”我小声说道。

“你怎么搞的?医生对我说,她两个月前打过胎。”

我头皮一阵发麻,继而深深自责起来。

“我真不知道你们到底谁欠谁的。”张禧竹坐了下来,她竟然点了一支烟。

所谓亲人恋人一场,大概就是像这样互相亏欠,然后互相偿还,直到两清的吧,我这样认为,可是我还是什么都没说。

“你打算怎么办?”张禧竹问我。

“还能怎么办?就这样照顾她呗,直到她自己能独立生活。”

“那要多久?”

“我不知道。”

“要是她什么都想起来了呢?”

“我不知道。”

“那刘冰怎么办?”

“别问我了,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

“我爱她。”

于是我照例照顾着夏弦月的起居和饮食,无论我工作多忙。除了这些,我每三天都要给夏弦月洗一次澡,她****的站在我面前没有一丝害羞。是啊,她怎么会害羞呢,她其实也就是个超龄的孩子。偶尔我向她淋水,她才会眯起眼笑着说痒,如果时间能定格,我希望这一刻是永远。

我这样想着,雪就下了起来。

今年的雪好美,洋洋洒洒于偌大的天空,随风轻舞,然后在狂风过后精灵般的依附于我的窗前。我在想,是否雪花也是一个伤了心的女孩,才会靠在冰冷的窗前翘首企盼,企盼到眼泪干涸成刻在过往上的风霜?

曾,执子之手,与子成说,终只是浮烟;曾,死生契阔,与子偕老,都只是无果;红尘深处,我应劫而来,抽身,却已是心痕累累。

忙到很晚准备回去,刘冰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你为什么不见我?”她问道。

我不知该怎样回答,就随口说道:“最近案子太多,有点忙。”

“忙?忙得连短信也不回了?”她好像是在谴责我,可她为什么要谴责我,我承诺过什么了吗?

“其实有件事我没有告诉你,夏弦月她——”

“我知道了。”

“什么?”

“你母亲告诉我的,说她失恋然后就喝药了,可你一个人怎么照顾得来?”

我发现,我竟然错怪她了。

于是每个星期三,刘冰都会到我这里来给夏弦月洗澡洗衣服,这让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对她的了解也逐渐增多。有时看她辛苦,我还会泡一杯茶给她,她便停下来跟我聊天,跟我聊高中时的夏弦月。

“夏弦月是我见过的最积极的学生,虽然成绩不高,可是一上我的课就抢着发言,其实她很有天赋,可是考试不看天赋。”

突然发现,除了高中、父亲,我们少之又少的共同话题就只有夏弦月了。

转眼间,春节到了。老妈早已出院,一出院便嚷着要我和刘冰回家里过年,我想了想没回去,不过她竟然同意了。因为我在电话里对她说,今年过年我和刘冰一起。

实际上,除了我和刘冰之外,还有夏弦月,我是万万不能丢下她的,而且随着这段时间的交流,夏弦月已经离不开刘冰了。

“哥,你看冰花。”夏弦月纤细的手指在玻璃上划过。

黑暗下路灯暖黄的光映在玻璃上,让原本就晶莹剔透的冰花顿时色彩斑斓,夏弦月享受着这一切,而我只享受于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除夕马上就要过去了,离敲钟还有五分钟的时候,刘冰包好了饺子。不过后来,张禧竹带着嘟嘟和张一凡也都来了,后面还跟着代俊泽。代俊泽气色不是很好,看起来很虚弱,连失忆的夏弦月都会盯着他看上一分钟。

张一凡和刘冰之间也没有什么隔阂了,他们聊了很多,最后刘冰还答应介绍女朋友给张一凡;张禧竹则带着嘟嘟到夏弦月房间里去玩,书房里就剩下我和代俊泽。

“我姐怎么没回新加坡?”

“大概是因为我吧。”

“你怎么了?”

“还记得我总留鼻血吗?我以为只是上火,去了医院检查,医生说我的白血球没有造血能力。”

“没有造血能力?”

“什么叫没有造血能力?就是白血病。”

代俊泽的淡然让我无法接受。“我想选择保守治疗,可你姐坚持让我住院,我不同意,她就不走了。”

“你想让我姐走吗?”我问道。

“当然不想了,可是她国外真的有事,所以我决定下周二住院。”他说完不忘灿然一笑。

我的心沉沉的,我觉得幸福正在从我身边溜走。

又是一个晴朗的早晨,大家聚在一起吃饭时,发现少了代俊泽。

“姐夫呢?”我问道。

“他上厕所呢,我们不用等他。”张禧竹说道。

可是一碗饭快吃完还是不见他出来,我和张禧竹对视着都感到大事不妙,去敲卫生间的门久久得不到回应。情急之下我撞开了门,发现代俊泽晕倒在洗手池边,洗手池里还有代俊泽尚未干涸的血。这场景将张禧竹吓到了,她茫然的站在天花板的吊灯下不知所措。

“快送医院!”张一凡大喊道。

去医院看望代俊泽,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张禧竹的声音。“代俊泽你别像个孩子行吗?”

“怎么了?”我走进去问道。

“他不想接受治疗!”张禧竹气冲冲地离开了。

“姐夫,你真应该接受治疗。”张一凡低着头说。

代俊泽笑笑:“一凡,如果是你,被告知得了不治之症,治疗的话也只能延长最多一年的生命,你怎么办?”

我们都被代俊泽问住了,一声不吭了。

猛然想到几多年前张禧竹说过的话:如果有一天我被告知得了绝症,我绝不会骂天骂地然后躲在房间里痛苦,我会选择平静的接受,然后问医生不治疗我能活多久,治疗又能延长多少生命,如果治疗能多让我活过几个月,我宁愿选择放弃。最后,在我有生之年里完成我未完成的事情,比如和家人来一场旅行,去我梦想去的地方,在那里留下我的足迹;再比如,当我躺在病榻上录下我的音容笑貌,在每年我生日那天放给大家看,做完这些事后我便没什么遗憾了,于是我就在爱人的怀里安详的离去。

我记得当年我听到这句话时是热泪盈眶的,现在,它也一样让我们湿了眼眶。

“代俊泽算我求求你了好吗?”张禧竹站在门口。

“小竹,”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代俊泽这样叫我姐,“别闹了。”他嘴唇发白却仍然努力微笑着。

“你要怎样才肯接受治疗?”在我的印象中,张禧竹从未这样祈求过一个人。

“那样离开人世,太凄凉了吧。”代俊泽平静地说。

“我只想让你活,”张禧竹的声音有些颤抖,“哪怕多活一天。”“如果你接受治疗,我们就复婚!”

我们都看到代俊泽吃惊地望着决绝的张禧竹,然后他开始微笑,嘴角在笑,眼睛在笑,连眉毛也都是微笑的。

我到底是和刘冰订了婚,就在情人节那天,然后双方父母将结婚也提上了日程。我之所以会和她订婚,大半出于对她的感激。直到现在我才觉得自己是个笑话,原来感激、怜悯和爱这么多年我一直分不清。

春暖花开时我带着夏弦月和刘冰一起去到冰封已久的河边看积雪初融。

我和刘冰站在离岸边很远的地方看夏弦月奔跑跳跃着。

“李明宇,你是个好人。”刘冰转过头说道。

“真的吗?做好人真的很累,我宁愿不做这个好人。”我木讷的看着远处。

“你和夏弦月是什么关系我都已经猜到了,我没那么笨。”

我感到无地自容。

“可是那又怎样,谁让我那么爱你呢。”

我感激地看着她。

夏弦月跑了回来,她雀跃的围着我们俩转圈圈。“让我和你一起照顾她吧,你一个人太累。”

大概是绕的头晕了,夏弦月停了下来,从包里拿出一个塞了瓶盖的玻璃瓶。“什么?漂流瓶吗?”我问道。

“这是跟电视上学的,她说她不会写字,就画了一幅画,然后塞了进去。”刘冰说。

夏弦月准备投掷漂流瓶了,她扬起手想要扔进河里去。

“不行,你这样投,瓶子可能会碎的,走近一点。”我急忙制止。

如果时间能倒退,我绝不会制止她并说出让我后悔终生的话,然后眼睁睁的看她失衡的背影在河边挣扎几下一头栽了进去。

那一刻,我慌了神,犹如一个垂死的老者。我飞奔到河边,却只看到破碎的漂流瓶平静地躺在冰面上,风吹起心愿纸,我看到上面的新郎新娘幸福的牵着手……

“小月!”“夏弦月!”

我和刘冰呼喊着,我不管不顾的跳进河水,那刺骨的寒冷顿时麻痹了我的手脚。“李明宇你上来!”刘冰拼命地叫着我的名字。可是找不到夏弦月我怎能全身而退。就这样,我尽力保持着头脑的清醒,可四肢还是冰冻得渐渐失去了知觉。

刘冰急忙到岸上去求救,还好有人愿意帮助我们。他们把我拉了上来,几分钟后夏弦月也被救上了岸。

我的小月浑身湿透了,躺在我面前,我仿佛听她说着她很冷,我脱下一样被浸湿的冬衣盖在她身上。

夏弦月溺水时间太长导致重度昏迷,也尚未脱离生命危险,所以很长时间都不会醒来。看着心电图中她律动的心跳,我更是坚定了不放弃的信念。只是我和她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可能了。

刘冰也没有失信,几乎每晚下班都到医院替换我,有时看她忙碌的身影,我竟然感到心疼。

“刘冰,谢谢你。我们结婚吧。”我看到她璀璨的泪光在夜色中微微荡漾。

代俊泽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终于有一天,他躺在了病榻上,脸色苍白的像个纸片人。张禧竹一步也不敢离开他,这让我倏忽间恍若回到从前,回到他们还卿卿我我的时候。偶尔,代俊泽也会昏迷,不过他会醒来,然后吃力的对隔离室外的张禧竹做出胜利的手势,张禧竹也抱起嘟嘟胜利的挥挥手,尽管他已看不清什么。不过有一天,他昏迷后好长时间没有醒来。

张禧竹慌了,使劲的摇着他,可能是心有灵犀,代俊泽睁开眼睛,艰难的呼吸着,去看张禧竹的手。

“老婆……你戴戒指了么……”

张禧竹低头,发现自己手上什么都没有,“老公,我去戴戒指,等我,啊!”说完,便不顾形象的跑出去了。

当张禧竹乱了头发跑回来时,代俊泽早已没有了呼吸,他没有等到张禧竹给他看当年他们爱过的证据。

“老公,你看,我戴了戒指了。”张禧竹温柔的在代俊泽耳边说道,这一幕令在场的家人为之动容。可代俊泽再也不会睁开眼看今天的张禧竹有多美了。

“老公,我现在给你戴上。”监护室仿佛就剩下张禧竹和代俊泽两个人,只见张禧竹颤抖着从盒里取出戒指,缓缓戴在代俊泽的无名指上。“老公,你快看。”张禧竹握起代俊泽的手。

姨妈忍不住轻轻啜泣,我们每个人都红了眼眶。

“代俊泽,你个王八蛋!”张禧竹突然骂了一声,然后卧在床边嚎啕大哭。

葬礼结束后,张禧竹毅然决然的回了新加坡,我想,再见已不知何时了。老妈能小跑了,只是腿脚总会酸麻,有时回家,我也会给老妈捏捏腿脚,代俊泽的离开让我更加懂得了珍惜。

而老妈也会充满感激与关爱的看着我:“你真要和刘冰结婚?”

“嗯。”我点头,继续揉捏着。

“妈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亲手拆散了你和夏弦月。”

我的心微微作痛。

“孩子,妈错了,你能原谅妈吗?”

我想说好多话,千言万语汇聚在一起却变成了不住的眼泪,我伏在老妈腿边痛哭着,是谁说过,男人不可以嚎啕大哭的。

给夏弦月擦脸的时候,我看到窗外的柳枝发了芽。

夏弦月还是睡着,静静的睡着,可是我仍能感觉到她的脉搏。我打了一盆热水,开始给她擦脚。

夏弦月的脚底板有好大一块老茧,我摸着那块老茧,想到昔日里那个站在舞台上唱歌和在河边奔走的她。时光,你变了。

那些往日的画面便又在脑海里重放了,第一次见她、第一次在月色下凝望她、第一次为她披上外衣、第一次带她回家,还有千方百计的让她读书、为她的考试卷签字、给她买十八岁生日的礼物、看她的日记,还有,还有和她走过的每一条街每一条路。那些时光,竟然那样美好;那些时光,竟然不复存在了。

我微笑地看着她的老茧,然后放下了她的脚。

我听到一种声音悠然的响起,却又那么绵长,一刻也不停止。抬起头,看到心电图上的T波变成了一条直线。

夏弦月走了。

她真真正正、彻彻底底的离开了我——随着那只破碎的漂流瓶沉入河底。好多年以后我才渐渐认识到,人的离开对另一个人来说是多么可怕,没人知道她在心里记下了什么,没人知道她抱着怎样的态度入睡,也没人知道她做着什么样的梦进入飘渺无端的另一个世界。她将秘密带入坟墓,让另一个人遗憾半生。

我的小月,寂静的躺在床上,一脸安详,就像我不曾亏欠于她。可就算她原谅我,我也不会原谅我自己。我是个罪人,一个给不了她承诺的罪人,她把我推入了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有人说,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爱,不是恨,而是熟悉的人,渐渐变得陌生。虽然最好的时光,总是特别短,但曾有过的感动,我们都会记得。

终于,我挥了挥手,听见我自己的声音,又苦又涩,它说:“走吧!”

我兑现了承诺,和刘冰结婚。我想,她应该是一个体贴和支持我的人,有人笑我太过于知足,是的,没有了夏弦月我还敢奢求什么?

我和刘冰的婚礼办得很风光,十八辆加长林肯载着亲戚朋友的众望所归行驶在艰难的幸福之路上。礼堂的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着我们的婚纱照,他们都说我们是一对璧人,天作之合,镁光灯下的我们都带着黑白分明的面庞。

我真的喝多了,当我和刘冰像两个飘浮在大海上的救生圈被人推来推去时,我看到夏弦月坐在下面向我微笑。我想她在嘲笑我的见异思迁,可那分明是会心的微笑。她在笑

同类推荐
  • 剩女时代2008

    剩女时代2008

    故事讲述了四个性格迥异的女孩,在这个剩女日益增多的时代,如何追求人生目标和理想,寻找真爱和幸福的故事
  • 慕少的独宠新娘

    慕少的独宠新娘

    他是B市赫赫有名的慕家大少爷,所有B市女人心目中的钻石王老五,而她是B市鼎鼎大名沐氏集团的千金小姐,但她为了挽救父亲的公司,她还是决定嫁给他,而他因为父亲的要求不得不娶她;然而一场商业联姻而将他们牢牢地拴在一起,不可分离;结婚前一天,慕昱霖问她:“你确定要嫁给我吗,不后悔?”“是”,慕昱霖:“那好,既然你那么想要这段婚姻,那么我给你,只是我永远都不会爱上你的,把这份合约签了吧”。【合约内容是他们的婚姻为期1年,1年之后他们的婚姻会自动解除】,最终,沐雪晴在慕昱霖的威逼利诱之下签了这份合约,在某一天,沐雪晴拿着这份合约递给他,而他想也没想就接了过去,说你终于签了。之后、、他们的爱情将何去何从
  • 小迷糊撞上大BOSS

    小迷糊撞上大BOSS

    第一次撞到他,是在一家五星级酒店。他说:“小朋友,走路小心点!”她怒了!正要发飙,却发现他已不知所踪。第二次遇到他,是在她被相亲对象给耍了,没钱买单的时候。他对服务员说:“她的单算我的吧。”“钱我会还你的!请问要怎么联系你?”“不必了。”他看都没看她一眼丢下这句话就开着车子绝尘而去。第三次,她在医院里撞到了他,却将他当成透明人,跟他表妹滔滔不绝地述说着自己的遭遇。还敞开外套露出了里面的卡通睡衣。待她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真恨不得买块豆腐撞死算了。如果说一次是意外,两次是偶然,第三次就肯定是缘分了。只是不知道这究竟是姻缘还是孽缘?【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首席的协议新娘》

    《首席的协议新娘》

    被变卖到一个丝毫不认识任何人的s市,在“魄冰”娱乐城里慌张逃出的任一冉,头晕目眩的撞在s市最有势力和财物,黑白两道相通的穆煜城强有力的胸膛上...“求...求求...求你救...我”她的声音是那么的害怕,带着一丝的颤抖,只求眼前的男人救他。……“这是我们之间的协议,你签了吧!”他的声音带着磁性,双手插在口袋里,眼神无比坚定,好像,不答应都不行。任一冉瞪大了眼睛,脑子里无比空白。男人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只不过转了一下身,面对她罢了。“你不是说要报答我嘛!”……
  • 冷酷首席别回头

    冷酷首席别回头

    他是实力雄厚的大财团的合法继承人,冷酷无情。她却因为误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得罪这位她死都不能得罪的豪门大少爷!原本平静无奇的生活,因他的介入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她,也在与他无休止的纠缠中深陷泥淖、难以脱身!她的订婚宴当晚,他竟然出现在她的眼前:“女人,没有我的同意,你想跟谁订婚?”当她手捏着一张薄薄的通知单去找他的时候,却在房门口看到他和亲妹妹的抵死缠绵!当她突然昏迷时,他抱起她人群中迅速奔向医院!“如果治不好她,我要你们全部陪葬!”空荡荡的医院走廊,一个男人的怒吼回响着!【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热门推荐
  • 生活并非都有选择:八九十年代的留美学生们

    生活并非都有选择:八九十年代的留美学生们

    留学是迈上成功巅峰的通途,亦可能是堕入欲望深渊的陷阱。经过一段时间改革开放的熏陶,20世纪八九十年代的留美学生已经不只是书斋里的精英,他们更是一个个充满欲望的人、一个个为名利而奋斗的个体,在大洋彼岸深陷于情与爱的踯躅、名与利的挣扎。当象牙塔里也漫入世事的波涛,他们,和你我没有什么两样,背负着为人的十字架,生命永远是不可承受的重量。“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一百多年之后,托尔斯泰的名言在一代一代中国留学生的生活中被演绎。生活都能由你选择吗?幸福只要追求就能得到吗?在大洋彼岸的中国留学生们以自己的经历向您诠释这一切。
  • 九天玄虚宗

    九天玄虚宗

    木青一不小心进入一个不知名的虚空乱流中,然后在地球上生活五年,接着一个突然的爆炸将他又炸到了一个最低等的下界天,又莫名其妙得了一个系统,系统说他叫狐狸,狐狸要他建设宗门,还要他自创功法,还要他带领自己建设的宗门名扬天下,走向诸天万界…………
  • 我家的小甜豆

    我家的小甜豆

    唐蔓阳光,明媚,像个小太阳,配着她那略显稚嫩的脸庞,就好像让人甜到了心坎里,许墨尘他从第一眼见到这个姑娘就知道她活泼,像个亮眼的小太阳,但是也像一张白纸,他不知道她就连喜欢一个人都那么热烈,让他也沦陷了,女主有点小作,或许还带点渣?许墨尘单人向:如果我是一个冷漠的人,只有一点点的感情,尽管只有那一抹,我也会将自己全身心的奉献给你,我的宝贝!小剧场:唐蔓哼唧了一声,说:“我以前看到你跟你前女友吃雪糕了,你们还抱了!”许墨尘不知所措,但是很疑惑,说:“我我我..我没有,我真没抱,吃雪糕是安全距离,我连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她啊!”唐蔓耍了脾气,说:“我不管!”许墨尘没有办法了,将人按在墙上亲,唐蔓腿软,“你干嘛呀~!”“没有什么矛盾是亲亲,解决不了的,如果一个不行,那就两个!”(前期高冷,中期小奶狗,后期小狼狗)(喜欢就进,不喜欢就默默退出就好,男主没有初恋)
  • 月裳

    月裳

    前生为仇恨而活,重生到异世,本以为今生能够平平淡淡,却没有想到,与她的相遇,让我的人生再起波澜。我以为,我会以师姐的身份伴她一生,我以为,看到她与别人相知相守,我会默默祝福,我以为,我可以不爱她。1,白发魔女百合文2,原著背景,内容架空。3,蜗牛更速。4,不喜请绕。
  • 二狗修真传

    二狗修真传

    山村野小子张二狗因为痴傻一直是村中的笑柄。他进山林寻父,却意外救了白猿获的了嬴政遗留的功法传承。二狗下山寻仙缘,屡被讥笑,蝼蚁也能掀起滔天巨浪,以逆天功法,屠魔戮仙,威临三界!
  • 流心之风流剑神

    流心之风流剑神

    年少风流不是罪,美人太多我独醉。某日,酒醉的白点趁着夜色溜进了某个窑子的后院,谁知一不小心就闯进了花魁的闺房。于是,白点的故事就这么开始了...
  • 名门危情:首席的独宠

    名门危情:首席的独宠

    许慕秋的人生,以八岁为界。八岁之前,她是许家刁蛮任性的大小姐许弯弯。八岁之后,她是梁西泽手上最有用的棋子,是名动荣城的名媛许慕秋。一场大火,她失去双亲,他失去双腿。八岁到二十岁,她的世界,住满了一个叫梁西泽的人。她爱他,从不掩饰。“梁西泽,我这一生,只会爱你一个人。”他坐在轮椅上背对着她,声音冷漠如斯,“弯弯,我养了你十二年,名义上来说,你应该叫我梁叔。你所谓的爱情,在我眼里,只是个笑话。”二十岁生日那晚,她费尽心思地印上了梁西泽女人的标签。第二天,她和沈立轩的婚讯,出现在了新闻头条之上。宣布这条消息的,正是与她温柔缱绻的人。
  • EXO之青春的回忆

    EXO之青春的回忆

    4个女生和我们的几个男生发生的小故事。。。。。在校园中他们能擦出什么样的火花呢。。。。期待吧不能再剧透了在剧透我就要死了。。。若有错字请多包涵谢谢。。。。
  • 骑士要革命法师在打架

    骑士要革命法师在打架

    走过黑暗与混乱,光明与秩序,巫师世界来到第三纪。
  • 全职法师之女法神

    全职法师之女法神

    本是青春期的花季少女,却因为一次意外穿越成了,莫凡的同班同学,开始了一段传奇的魔法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