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逸与金铃儿自幼在小林县长大,未曾出过远门,也无甚么远房亲戚可以投奔。李乾坤既提议去他家暂避,二人思量之后,都觉甚妥。尤逸便当面言谢,李乾坤却道:“你客气啥,我不也在你家住了许久么,便把我家当你家就好。“
只是李乾坤家住潭州城,距此一千多里,路途遥远,崎岖难走。
李乾坤说道:“不需费那脚力!若走水路,便从安江一路顺流而下至岳阳,便入了潭州境内,再过洞庭经壕江,南下三百余里,便可直到潭州城,如此,不过四五日便可到达。“
只是尤逸面有难色,说道:“水路自是省时省力,只是此次出门仓促,所带盘缠不多,只怕不够付那船家差费。。。”
李乾坤便笑道:“尤逸,你只需要把我们带至那渡口码头,余事,你便无需担心了。”
如此,三人便就决定,就走那水路。
涪州城自有涪江,安江两江交汇,渡口码头想是不差,只是眼下这三人尚在小林县境内,离那涪州城还有两百余里。如此,尤逸稍作考虑,便又带两人东行了十余里路,问达了一处安江边上的码头,唤作“江阳渡口”。
这“江阳渡口”,原本是一个村庄,只因得了这水路交通的便利,小小的地方,竟出落了数家客栈,倒也是方便得紧。
刚到此地,李乾坤就找了家客栈,安排了住处,叫了些酒菜。
又见天色已晚,便也等不及这酒菜上桌了,让尤逸与金铃儿在此等着,自己便找人引了去找船家。
尤逸心中一直惦记那家中父母却还不知情。
现在得了空,便找掌柜借了纸笔,写道。
“父母亲大人如晤:
当真是世事无常,福祸旦夕。
儿自幼受得爹娘恩护,本无甚忧虑,不想突遇变故,当下已是奔走他乡。
事发突然,不及拜别,书此信来,自觉有愧,还望双亲体谅,切勿担忧,他日孩儿还得家门,再行跪拜。
如此,珍重勿念。
儿尤逸“
又拿纸锦封好,便交托那掌柜明日差人送出。
金铃儿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尤逸,心中虽多有凄凉,却也庆幸,在这样的时候,身边还有他,如此,去往何处,便也不那么重要。两人得了这片刻独处,便也说了些相互慰藉的话语,但再不似以前那般嬉笑怒骂。
不得一会儿,李乾坤便就回来了,笑着对二人说道:
“船已安排妥当,明日上午便可启程。“
尤逸也是笑道:
“你办事倒还挺利索的啊,如此,就全听你安排了。“
李乾又道:
“早就听闻安江的涪州至潭州一段,沿岸山石如画,鬼斧神工,我们便借此机会,游览一番,也是美事一件啊!“
金铃儿不语,只是见菜已上的差不多,便为两人乘了米饭。想也是在这当下,确无那游山玩水之心情。
尤逸看在眼里,苦笑道:
“乾坤,真是受不了你。。。你看我们这都什么情况了,哪还有什么心情游山玩水。。”
李乾坤又嘿嘿笑道:
“我本是个不会作安慰的人。。只是想你和铃儿能藉此能消些惆怅,不要太过消沉。。。“
说得尤逸当真是相当感动,也是从心里感谢这个萍水相逢的直肠子兄弟,便拿了酒坛,给李乾坤满上,又给自己倒了,抬起碗来,故意大声说给金铃儿听道:
“对!不过就是出去躲几天么!又不是什么过不去的坎!来!咱们干了!!”
金铃儿细细吃着饭菜,不知是否听了下去。
三人今日奔了这一天,都是困乏,吃过饭,便沐浴休息去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客栈掌柜就跑来把三人叫醒,说是已备了早点,吃罢便可上船了。
三人用完早点,踱步出来,正逢那旭日东升。见得一颗火红朝阳刚刚翻过山头,温柔绚丽,照得那闲云红彤彤,映得那江水金灿灿,让人心旷神怡,如沐春风。
却又有一胡子拉茬的汉子侯着,引了三人到了码头。便见得那拖网的渔夫,运货的船工,形色的客旅,已是忙忙碌碌,那嘹亮的吆喝,低沉的号子,杂乱的人声,更是不绝于耳,好一派热火朝天,生机勃勃的景象。
三人见得,顿觉精神一震,连那原本多有惆怅的金铃儿也解了眉锁,轻松释重了许多。
走了一会儿,那引路的汉子便停了下来,对三位作了揖,指着眼前的船舶,说道:
“三位,便是此船,请上船吧。”
三人看去,这船长过六七丈,高一丈有余,有那大小布帆三面,下层桨眼六个。再看那船身朱漆犹新,桅帆抖擞,首尾盈角,边弧流线,眼下被那朝阳照着,竟是把这江阳渡口的七八艘大小船舶都比将下去,显得极是抢眼。
金铃儿不禁叹道:
“这船好漂亮!。“
尤逸不住点头,李乾坤便笑道:
“走,咱们上船!“
引了两人走上舢板,上了船去。见这船头甲板已支起了一只油伞,伞下安了一张方桌,又置了三张靠凳,李乾坤开心一笑,道:这船主布置得倒也妥当。便携着二人,去那伞下坐了。
那胡子拉茬的汉子吆喝了句:
“开船喽!!!“
便马上收了舢板,也上得船来。
金铃儿环身看来,只见这船上共计不过十人左右,且都是船工模样,眼下都在忙碌。也是诧异,也是惊喜,问道:
“这就开船了。。?莫不是。。。这么大一条船就我们三个人坐?“
尤逸也是看明白了,笑道:
“这可得托了乾坤的福啊。哈哈“
李乾坤便傻笑道:
“哈哈,铃儿,只要你高兴便好。。哈哈哈哈。“
金铃儿不过只是个单纯的少女而已,哪曾受过如此优待,又听得这李乾坤不过脑子的这么一说,竟是不明的一阵娇羞。。红晕了脸颊。。
李乾坤见了,又才觉得自己说快了,赶紧又道:
“你高兴了,尤逸就高兴,尤逸高兴了,我也就高兴了。嘿嘿。。“
尤逸见这金铃儿情绪是好了许多,也觉心宽,只在一边偷偷笑。。
这时,船已收了锚头,卸了缚绳,放下帆来,徐徐离港。
有一中年汉子走了过来,一脸堆笑,拱手道:
“三位,可否叨扰片刻?“
李乾坤连忙向两人介绍道:
“这是赵四哥,便是这船主了。“
两人也行礼道了幸会,尤逸又说道:
“赵四哥,你这船可真是漂亮得紧呐。”
赵四哥连忙还礼,笑道:
“哪里哪里,此船本是海船,唤作“揖潮”,倒也有些年头了,不过新裱了漆面,才有这些许朝气。“
金铃儿浅笑道:
“原来是海船,我说怎么和其他的船有些不一样“
这赵四哥便向三人说了些江上行船的注意事项,三人也是没有此类经验,便都认真记下。
随后,这赵四哥又说道:
“能与三位贵客驰骋这千里之遥,实属有幸,这船上供给,设施应有尽有,三位若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便是。“
李乾坤道:
“如此,便先谢过了。“
那赵四哥便也不再叨扰,别了三位,入道舱里了。
此时,这揖潮号已行至那大江之中,离那江阳渡口已是远了。三人立在船首,却才见得这气势如虹,如诗如画的安江美景,正是:
一面无边无尽连天际,
一头蜿蜒崎岖藏山中,
两岸树密林阴花星点,
不尽浅波潺潺应江风。
三人都是十七八岁,正值那最是美好的年龄,哪会有甚么长久的消沉,见得此情此景,那些烦恼之事便大多抛之脑后,只在心里烙下了对这大好河山,对这青春年华,以及那身边伙伴的美好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