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姬小碟对擒火龙并没有多大兴趣,她只是想通过蒙娜那里知道卢风的生死。她始终不肯相信卢风已经永远离她而去的事实,毕竟没有亲眼目睹卢风死去,她一直坚信卢风还活着,一直活着。
为此姬小碟彻夜未眠,天还未亮她就早早的来到洞口等待。依然黝黑的天让她倍感煎熬,煎熬的让她感觉这天永远也不会亮了。她走到悬崖的边缘望着灵隐河的方向,除了一层雾霭,她什么也看不到。
姬小蝶感觉几乎经过了一个世纪的漫长,黎明姗姗来迟。她感觉手脚冰冷,但她还趴在悬崖边的围栏上,远处的森林和山谷渐渐显露出轮廓。雾气弥漫在森林的上空,像柔软的棉絮一样游弋。她看不见远处的灵隐河,或许是离得太远了,昨晚在黑暗中只是拼命奔走,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
空幻禅师和郦圭从睡洞中出来,静静地走到姬小蝶左右。他们当然明白这个柔弱的小女孩此时为何这般郁郁寡欢,她内心的痛楚他们感同身受。
见到空幻禅师,姬小碟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了泪水,她任滚烫的眼泪在脸上奔流。她一直压抑的情绪歇斯底里的彻底崩塌了。
“禅师,你告诉我,他没有死,他还活着,对不对?他还在那里……他还在那里等我们……”姬小碟趴在空幻禅师的肩上泣不成声,这一刻她的世界彻底的破碎成废墟。
“我们都希望他还活着,在我们再次见到他之前他会一直活着。”空幻禅师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面前的小女孩。
蒙娜和老酋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他们身后,他们显然不知道姬小碟的悲伤。他们只简单安慰了几句,就让三人进去用早膳。
早点是蜂蜜奶茶和一些精致的面包,这种面包是用南方特种荞麦制成,一入口便有一股沁透心田的香味。隐归深林多年的郦圭哪里吃过这般美味,他不觉间已经消灭了二十多片面包。然而姬小碟对这美味毫无胃口,她只象征性的吃了半片就再也不肯吃下一丁点。
“你若要见到他,先要保证在见到他之前还没饿晕。就算是为了他你多少也要吃一点。”郦圭乜着眼,在姬小蝶耳边低语道。
姬小蝶强忍着眼泪,默默的吃了两口荞麦面包,不知什么时候蒙娜已经走到她身后,他在姬小蝶身边默默坐下。这个漂亮的孩子让她心生怜爱,但她的阴郁让她不知道如何靠近她。蒙娜坐在姬小蝶身边盯着姬小蝶的侧脸看了良久,姬小蝶回过头向她笑了笑,或许是不好意思或许是出于礼貌。
蒙娜看得有些痴了,太像了,她心里暗忖道,昨晚因为灯光昏暗她不能看清这个漂亮的孩子,现在她看清了,她就在她眼前,清楚的能看清她鬓角的每一根发丝。太像了,她嘀咕着,如果她的公主还活着也应该这般大小,或许也如面前的女孩一样可爱。
可是她死了死于十年前的那场瘟疫。
她一直相信是秦爻王的暴虐引来天神的诅咒,要不然也不会让天神降下那样一场瘟疫。她曾经是美丽的王后,母仪天下,她倾国倾城的美貌曾让秦爻国的男子趋之若鹜,都想一睹她的芳容。
然而时过境迁,特别是秦怡公主在瘟疫中死去,秦爻王就将她打入冷宫,西方来的妖女邬禇氏替代了她的位置。她不知道邬禇氏使用了什么妖法让秦爻王秦囘性情大变,他更加残暴,让他肆无忌惮的杀戮,甚至用受戮者的头骨当酒壶。
她永远也无法忘记十年的那个夜晚,她亲手埋葬了自己的女儿,她那么瘦弱,那么美丽,像一只被雨水打湿的蝴蝶。
她再也不能一如往常般翩翩起舞了,再也不能靠在自己的肩头呢喃。
她死了,永远沉睡下去。
她带着她所有的痛苦和因瘟疫而溃烂的身体长眠地下。还有什么事比亲手自己亲生骨肉死在自己怀里更让人痛心疾首的事呢,有什么比亲手埋葬自己的骨肉更让人绝望的呢。而作为一国之君的秦囘冷漠和残暴更让本已痛的麻木的心冰冷彻骨。
自从秦盈嫁到北方,秦怡成为了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如今这一丝希望也被瘟疫夺去,这是何其残忍。她把这一切都归于秦爻王的残暴所受天神的惩罚和西方妖女邬禇氏带来的厄运。
自从秦爻王从西域查汗部落掳掠邬诸氏回来之后,秦爻国就厄运连连,不仅海港城市祁津被海盗洗劫一空,东部崛起的容凌部落侵占了三千里土地。然而这只是噩梦的开始,登陆的海盗带给秦爻人的瘟疫让这个本来已经积贫积弱的南海之国雪上加霜。
然而秦爻王的冷漠又是加在秦爻人身上的另一种灾难,他已经受到西方妖妇的蛊惑,陷入癫狂,不仅对蒙娜蛮横粗暴,对于臣民他更是暴虐残酷。
他已经丧失了作为一个君王应有的理智,他疯了。
秦爻国成为了一个人间的地狱,她要逃离这个地狱。好在她父亲所在的洛泽部落已经强大,不用再看秦爻王的眼色。
在一个雨夜,她杀掉了宫廷守卫从地道里逃出罗翰城的崇宁宫。就在来到洛泽古城之下时,她却改变了注意,因为她知道如果就这样入城,秦爻追兵追来时必将攻打洛泽古城,到那时她的父亲必将受到连累。
“对,逃往黎基”。
那是她临时的改变的主意,后来当她静下心来反思当初的这个决定时,她知道当时的那个下的那个决定没有错。
黎基部落与洛泽部落向来是世仇,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早在他还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告诉她要提防黎基部落的人,他们都是恶魔,是所有洛泽人的梦魇。后来她一直以黎基人为仇敌,在他的所有记忆中,父亲几乎都给她灌输这样的仇恨。
就因为仇恨他才来到赫隆古堡,她来到这里并非为了报仇,甚至她不知道黎基与洛泽之间有什么仇恨。她只是因为仇恨而仇恨,她为了联姻而来,但又并非只是联姻这么简单。她早就料到,秦爻的军队会一直追击她到赫隆古堡,当他们到来时,她已经改嫁黎基酋长。
这样一来,秦爻人势必会攻打黎基,这样她就可以借秦爻之手灭掉她的世仇黎基。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后结局,事实上秦爻军队也只这么做的,但是她想不到的是她猜对了开头,却没有想到结果。
让她没想到的是秦爻军队竟然这样不堪一击,他们没有把赫隆古堡这座险要的古堡攻打下来,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这也难怪,赫隆古堡山高险峻,尽管有百万雄兵也不能伤到分毫。
在这之后,她几乎绝望了,好在因为她的关系黎基和洛泽之间的关系渐渐缓和了。当初她父亲知道她擅自与黎基联姻时,他大为震惊,他也许想破脑袋也不明白女儿从秦爻国逃出来竟然是为了与黎基联姻。
直到黎基酋长和卓到访洛泽,并与他把酒言欢时,他才明白女儿的良苦用心。
往事一幕幕从脑海中流过,如今想来当初那样不怀好意,却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结局,有时候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得意还是失意。
无论怎么样,这样的结果似乎也没有那么坏,而且和卓几乎已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人了,他们之间也只是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虽然以夫妻相称,但他们心里都明白,这样的表象之下两人的关系其实早已经貌合神离了。
如果不是这个小女孩的出现,也许她会在这个石洞中平庸的老下去。
她不知道这个小女孩来自哪里,姓甚名谁,有什么样的背景,对她意味着什么。只是她看到这个女孩眼神里的那种清澈和忧伤她就已经将她的一切征服,这种感觉就像一个母亲在儿女的撒娇中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妥协一样。
她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就像喜欢自己的曾经的女儿一样,无论她需要什么她都愿意给与,哪怕是她最任性索取,她都愿意给,给她能给的一切。
早餐在一片肃穆中结束了,尽管和卓尽力的调和气氛,空幻禅师尽力的与他的老朋友谈笑,但气氛还是显得很严肃,或许是因为大家都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的缘故。
出发之前,空幻禅师对行动做了分配,因为不知道驯服火龙要多久甚至能否找到火龙和卢风也难说,到时错过了树妖王托付的事后果将不堪设想。事已至此,只好分成两路,郦圭带着黎基部落的几个随从前往索默谷,空幻禅师、姬小蝶、蒙娜三人带着十名随从前往灵隐河。
且按下郦圭这边不表,单说空幻禅师、姬小蝶、蒙娜等人骑着枣红色的大马沿着山脊一路狂奔,不多时就来到灵隐河的大瀑布之下。
瀑布之下除了对岸那几具腐烂的尸体和尸体上几只啄食的秃鹫之外,没有其他动物的迹象。高高的瀑布从半空落下来,震得人耳朵生疼,空幻禅师、姬小蝶、蒙娜等人翻身下马,他们向深潭里张望,可是深潭之中除了瀑布打下来掀起的浪花之外别无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