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文士笑容微微一滞,随后展颜道:“从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我就知道,总有一天我也会被别人杀死。”
他阴冷的三角眼死死的注视着狐裘青年,缓缓道:“但那个人绝不是你。”
“很多人都觉得我杀不了他,可现在那些人坟头的荒草也该有一丈多高了。”狐裘青年道。
中年文士笑了。狂笑。仰天狂笑。
马九龙好似很久都没有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了。是的,这是一个笑话。
三兽盗出道已有二十余载,大哥马九龙,二哥邓双虎,三弟陆三豹,此三人心狠手辣,武功诡谲,杀人无数。曾引起一批武林正道人士群起而攻之,追击剿杀此三人,其中出动的高手无数,只不过现在他们还是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
凡是世上存在的,都有它存在的道理。
马九龙笑的很夸张,他平时是一个非常吝啬笑容的人,因为一个足智多谋的人绝不会因为一个笑话发笑。不过现在他的确笑的很浮夸,就像一个戏子在舞台表演大笑,可惜没有人会为这个表演买票。
马九龙在笑的时候,一直静默的邓双虎动了,他站起来如同一座小山,盘结的肌肉恍如磐石,可见他一身的横练功夫已臻至武林一流。他的铁拳已经迎着狐裘青年的正脸砸了过去,他一拳之力足以打死一头牛,死在他拳下的人也有逾百,无论你的头颅多坚硬,在他的一拳之威下都会被打碎。
拳风呼啸,狐裘青年的长发随风乱舞,但他的眼睛却紧紧注视着手里的酒樽。樽里的酒明明是琥珀色的,冥冥之中却夹杂着一丝血红。
邓双虎也笑了,他兴奋的舔了舔嘴,仿佛看到眼前人的鼻梁被自己一拳轰塌,头骨被这一拳打的炸裂。不过他的笑容很快凝固了。
他并没有看到狐裘青年的脑浆溅起,他看到的只是一道剑光。
雪白的剑光,明亮的剑光。
剑如闪电,稍纵即逝。
一条断臂无声的垂落下来,空气已经凝固了,断臂是邓双虎的。
断臂处切口平整划一,仿佛一件精美的工艺品。鲜血一丝丝的从血管里渗透出来,好像不愿流的快,慢慢的淌出,一滴,两滴,三滴……
******三兄弟齐齐倒吸一口冷气,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他们从未见过这么快的剑,如闪电般的剑,也未见过这么锋利的剑,只半息不到,便如切豆腐般卸下了邓双虎的右臂。
狐裘青年仍怔怔地望着樽中之酒,浑身上下依旧没有出现过任何佩剑,好像刚才那一剑本就源于无尽的虚空银宇。
“你究竟是谁?”邓双虎的耐力的确很好,即使被砍断一条臂膀却并没有暴怒,只不过他头上已多出了许多细密的汗珠。
狐裘青年并未答话,不过马九龙却叹了一口气道:“世上这么快的剑本就没有几把,冰煞剑客算一个。”
狐裘青年的漆黑的眸子中仿佛有了一丝波动,他举起手中的酒樽仰脖一饮而尽,然后淡淡的说道:“不错,我就是冰煞,但是我有名字,叫姬纵横。”
姬纵横听过的人也许没有几个,但冰煞这个名号,没听过的人更没有几个。
冰煞是一个代号,一个杀手的代号。
一个江湖人闻风丧胆,朝廷深恶痛绝的代号。
朝廷设立的黑榜,排名第一的就是暗杀星组织近年声名鹊起的金牌杀手,冰煞。
冰煞是一个亦正亦邪的传说,在受过他恩惠的人眼中,他是大义凛然,光明磊落,剑法第一的冰煞大侠。在屡屡受挫的朝廷眼中,他是视人命若草芥、胆大妄为、无恶不作、剑法恶毒的冰煞魔人。而在江湖人眼中,冰煞是一个剑法堪比天下第一快剑飞剑客的冰煞剑客。但不管是谁遇见了他,都不得不承认他的剑快。
姬纵横的眼神中透出远山般的冷寂,他冷冷的道:“我杀过的人很多,却没有一个不该死的。”
马九龙面如死灰,轻声道:“不错,既然你是冰煞,那么我们果真有该死的理由,杀人者偿命,这本就是江湖中永恒不变的规矩。”
“暗杀星七条性命,均葬于尔等手中,其实你们杀人后早该猜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的。”
马九龙不在言语,他笑着摇开折扇,三枚银光闪闪的三角镖夺路而来,暗器的速度很快,但绝不能杀死姬纵横,却起到了掩人耳目的作用,这是三兽盗逃亡的最佳时间。
可马九龙没有逃,他祭出了缠在腰间的细软铁剑,卯尽全身气力刺出了这巅峰的一剑。
邓双虎也没有逃,右臂断了,他还有左臂,他的拳头早就紧紧的攥起,沙包大的拳头里蕴藏着爆炸性的力量,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就要战斗到底。
陆三豹也没有逃,他是三兄弟中最不多言的一个,身材矮小的他却使着最为笨重的武器,一柄五十八斤重的战戟,他这一戟横扫下去,很难再见几个活口。
三兽盗每人都使出了如今的最强一击,他们本来可以逃跑,纵使逃走的机会渺茫,但却始终留有一线生机。不过他们虽然是人神共愤的强盗,但同时他们也是江湖的儿郎,淌着男子汉的血液,江湖中人总是宁可站着死,也不要跪着生的。
姬纵横的冰冷的眸子中也难免多出了几分赞赏之色,他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酒樽,酒液照着他的手,皮肤竟苍白如纸。
但更白的,是一道剑光。
似雷电劈落,似白驹过隙。
一剑。
只一剑。
姬纵横只出手了一剑。
地上却多出了三具尸体。
三具尸体的胸口都多出了一个血洞。
只是一霎,三兽盗三人便失去生机。姬纵横并不想让他们死的这么快,可他们却死的很快。
姬纵横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纵使这三人生前十恶不赦,但死的也算还有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