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选择旅行来找自己,那就是要一直一直的走,到最后不想说话的行走。
辗转到了印度迪斯布尔,果然与缅甸的不一样,庞大的建筑,繁复华丽的白色浮雕,走进去,看到的是巨大的拱顶,长排的木椅子放在空旷的大堂里,门外是热烈的正午时光。
里贝金二话不说买了一套明信片,还是黑白的,希望摇摇头说,你这么喜欢旧的事物啊,就像你的“艳遇”一样,里贝金只是笑笑,马路边梧桐的阴影,坐在三轮车上的人们神情幽怨,印度人民睁大了眼睛看着三个异乡人。一切不可思议的华丽,和荒芜。
里贝金拿出笔,在明信片的背面写:我在印度,一切都好,非常炎热。一张寄给家里,一张寄给泰国的那个女人,前提是她还能收到这张明信片,只是寥寥数言。希望问怎么不多写几句,里贝金笑答;写多了,就没有“念想”了。
里贝金这个人,走得越远越沉默,也越爱思考。
三人早晨在旅馆一楼的小餐厅里,看到被太阳晒得脸色绯红的欧洲女子,身材那叫一级棒,里贝金赶紧用手中的相机记录下来,希望在一旁说;听说印度这个国家治安不好,尤其是女人上街最不安全。经常被侮辱。里贝金拍拍希望的肩说;那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是在陪太子读书咯!希望笑笑说;我没有这样说,我只是旅行提示,我怕你出去也被侮辱!哈哈,里贝金大笑;尽量侮辱我吧,欢迎各种侮辱方式。希望补充道:我说的是男人侮辱你。里贝金收回笑容,警告希望,少他娘的杞人忧天!这时,欧洲女子趴在大大的木头餐桌上,用铅笔在7寸的明信片后面写信,那么长那么长的英文,流畅简单,这样暖洋洋。希望侧身对里贝金说;你他娘的不是英文好吗?翻译一下,写的是什么?里贝金恨了一眼希望说;人家写给男朋友的,你没看见单词里面有一个Dear吗?希望大笑,靠,单词里面Dear,就是写给男朋友的,亏你丫想得出,以后别在老子面前显摆,你充其量也就是初小水平。就这样,两人不停吵闹着。
欧洲女子坐在三人对面的桌子上吃早餐,硬的法国面包,长形,带一点淡淡的咸味,一撕开来,碎末子就不断往下掉,希望说;这样的东西嚼在牙齿里只能是无味,罗明打岔说;但是它足够长,弥补了它的味道。三人大笑。里贝金笑了以后安静的说;不过她能够写封长信,知道可以写什么,知道可以写给谁,真是一种幸福。里贝金坐在幸福的对面,他已经很久不知道自己可以写封信给谁,而信上,又能说些什么。想想自己刚才写的明信片,就这么几个字,都想了半天。
里贝金吃完东西,把一张明信片塞进邮箱,邮票上面是一个大胡子的男人叼着雪茄。另外一张他小心翼翼的收藏在袋子里,放在自己的行李包里面,里贝金知道,结局都是一样的,付出,然后又回来,收到,然后又还回去。慢慢的接受不能接受的,直到它成为你的习惯,不在想念。
你最近好像有些沉默寡言勒,希望说道。里贝金看了希望一眼说;我本来就不喜欢说话,现在唯独喜欢一个和说话有关的词,就是倾诉。没有倾诉,所有的语言都如同被弃绝和荒废,如同谎言一样。
三人在印度的日子,基本上就是走在街上看房子,除了看房子,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可去,至于名胜古迹,由于资金的问题,谁都没有提过,加上疲惫,也没有想要去的欲望。
印度的房子,颓败的,留下漫长的时光痕迹,不愧是有着历史的国家,除了这些,还有愤怒,忍耐,善良,对生的热爱,和对死亡的追随。墙面由于风化的作用,已经黯旧。有些却又是那么鲜艳,盲目的很刺眼。衣服在阳光里晒干,风吹过,呼啦啦的飘着。
里贝金看东西,喜欢一条街一条街的走,然后用手中的相机拍下那些房子,它们有些在天空下高高凹凸着,仿佛粗暴的伤口,有些又隐藏在浓密的树荫背后,发出轻轻的呼吸。里贝金看了看手上的旅游指南,上面介绍此地曾爆发过小规模的战争,里贝金感慨的说;里面不知道曾经有过多少鲜活的生命,寻求着世间的一席寄存和居留。是啊,罗明在一旁附和道;此时所有的恐惧和愿望,都被压制住了,发不出声音,然而,我们只是要默默的存活着。
里贝金每天都会去旅馆对面的小餐馆用餐,小餐馆门口有揽客的小孩子,一见到里贝金胖胖的身躯就使劲的笑着挥舞双手,为这份热情,里贝金每天都去,至于希望有爱睡懒觉的习惯,罗明也是,于是只有里贝金每天到餐馆报到。晚上,有时候里贝金也会去吃一盘鲜木瓜。小男孩12岁左右,很瘦,很黑,但是牙齿洁白,眼睛亮闪闪,里贝金一摸烟,小男孩就会很机灵的替里贝金点上,里贝金对于这样的服务热情,很满意,夸赞印度人民很有思想且热情好客,每次跟罗明和希望分享,总是会说;在这里,每天都可以随性的生活,享受时光里每一分每一秒的存在,在这里可以喝着小酒,抽雪茄,聊天,泡印度妞,听特色音乐,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做。
与里贝金不同,罗明和希望把时间留给了睡眠,但是一到中午两人伴随着饥饿迅速爬起来,马上就是一顿海吃,里贝金总是在一旁看着《花花公子》的杂志说;慢点,又不是逃荒来到这里的,有点形象。
希望看着狼吞虎咽的罗明,不解的说,你从读书时就这样吃,你不难受吗?我和老里是胖子,而你不是,你这样吃,迟早有一天得胆结石,罗明边吃边说;我一直这样吃的,小时候就这样,感觉孤独,就不停的吃,吃很多东西,我不知道该找什么样的方式表达。吃。很简单。可以用来自我安慰。食物,是温暖的,有光泽的,气味芬芳,能够抚摸胃,然后抵达灵魂!
吃完最后一口,罗明补充着对希望说;我从不节制,但也始终胖不起来,容易胖起来的人,都是有目标的,你我见过很多商人,都会发胖。我不是,我没有目标,即使对我所热爱的食物,我对它们也没有目标。
唉,罗明叹了一口长气说;这一次出来了很久,每天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见了这么多的人和事,看了这么多的风景。有时候感觉自己就像参加一个假面舞会,戴着面具的舞蹈不管跳得有多华丽,还是掩饰不了内心的空虚和寂寥。总觉得满眼的繁华背后,是一些难以掩饰的失落和痛楚,礼貌的微笑背后,是一些有意无意的防备与漠视,还有一些若有若无的疏离与婉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