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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寒门浪子

80年代末的校园仍是极其混乱的,许多地痞流氓从这里走向社会,然后又回到这里,和这里即将成为他们中的一员的准地痞流氓不断地发生冲突、械斗,虽然公安机关不断地打击这样的闹校分子,但这样的人就像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长出一茬,竟然有野草一样顽强的生命力。

那个年代的年轻人是迷惘的一代,失去理智的一代,受武侠小说的影响,尚武成风,义气横行。那时候如果你晚上出去不带把刀,说不上几个小朋友看你不顺眼就能要了你的命,没有理由,没有原因。但他们还不能被称为黑社会,因为那时候经济发展还很落后,他们还没有什么商业目的,只不过是几个义气青年,由于义气相投凑在一起,在一个老大的带领下,挎着自己的马子,招摇过市,寻求刺激,但他们给社会治安带来了隐患,所以受到了国家的严打,有的人甚至稀里糊涂地丢了性命。

肖逸就是这样一个准地痞流氓,虽然他还只是一个县三中初三的学生。肖逸长得并不魁梧,细长的身材,瘦削白皙的脸庞,一双大眼睛在长头发下若隐若现,很是潇洒飘逸。

肖逸的家境并不是很好,他的家住在县城边的村子,父母都是那里的农民,但肖氏家族是当地的一个有一定声望的大家族,肖逸的大伯父和二伯父都是县里的领导,大伯父肖建武是县里检查院的检察长,二伯父肖建文是县里劳动局长,都是县里屈指可数的重要人物,所以多少对肖逸的家庭能给与一定的照顾,但说实话,那个年代的官与现在的官相比要清廉得多,照顾也是相当有限的,而且肖逸的父亲肖建国并不是个治家的好手,好吃懒做,兜里有点钱就找来一群狐朋狗友在一起耍钱吃喝,所以肖逸家仍很拮据。

肖逸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哥哥肖飞,姐姐肖琳。

肖飞是全家人的骄傲,他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80年代的文学青年,毕业于市里的师范大学中文系,在大伯父的安排下,毕业进了县委当了秘书,春风得意,俨然一颗冉冉升起的政治明星。肖飞很少回家,他不喜欢他这个穷家,他恨不得自己是大伯父的儿子,他恨自己的父亲肖建国的无能浪荡,恨母亲胡桂芝的懦弱,恨肖逸的顽劣,总之他恨不得马上飞出这个家。

肖琳的漂亮是远近闻名的,高挑的身材,一张白净的瓜子脸上长着一双忽闪忽闪会说话的大眼睛。肖琳的远近闻名不仅在于她的漂亮,还在于她的善良能干。肖飞从小学习优良,承载了父母太多的期盼,所以虽然出身农家,却没干过农活,而肖逸自打上了初中之后异常顽劣,更是指望不是,肖琳初中毕业就不念了,一方面为了省点钱供大哥上大学,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帮着母亲料理家里的农活和家务。

肖逸并不是个坏孩子,至少在上初中之前他还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是一件他一生都忘不了的事完全改变了他的性格。

那是他上小学六年级的冬天,刚下了初冬的第一场雪,一天,母亲胡桂芝为了给孩子们增加点营养,杀了一只大鹅,整只都炖上了,兄妹三人馋的直流口水,都围在锅台边,听母亲讲以前的故事,灶膛里的火光映在母子四人的脸上,这是多么幸福的一家人呀。

但房门咣当一声打开了,冷冷的西北风瞬间带来了一股凉气,破坏了这幸福的温暖和宁静,已经喝的醉醺醺的父亲领着四个朋友回来了,母亲的心当时就一紧。

“桂枝呀,给我们弄几个菜儿,我们再喝点。来,老五、来顺你们都进来,快上炕,天有点冷了。”肖建国操着有的发硬的舌头说着。胡桂枝看着他领的这群狐朋狗友,气的已经说不出话来,赶紧盛了满满一盘子鹅肉放到小屋的桌子上,让兄妹三人赶紧吃。

肖建国和几个朋友围着大屋炕桌盘腿坐下,边喝着茶水、聊着天,边等饭菜上桌。

“肖哥,我小舅子前几天和别人到前川乡偷了几只大鹅,被那的派出所给摁那了,你看你能不能跟你家大哥给说说,我那小舅子没什么大毛病,也就是这偷鸡摸狗的毛病改不了。”来顺边给肖建国殷勤的递烟边说道。

“小事一桩,啊,我明天就让你小舅子回家。”肖建国拍着胸脯说道。“看,我说吧,还是肖哥牛,肖哥到县里哪个衙门口都好使。”老五不时的奉迎着。

等了老半天也没见饭菜上桌,甚至连碗筷也没上。肖建国的脸挂不住了,骂道:“这老娘们就是贱,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说着他就下了地,来顺等人一看忙劝道:“肖哥,你这是干啥,嫂子要是没什么准备,我们就都撤了,可别吵吵了。”

肖建国发疯的大声说道:“今天谁也不许走,我他妈在这个家还做不了主了,这还了得。”说着他大步走到厨房,沉着脸说道:“我让你弄菜你干啥呢?”胡桂枝不看他,只是说:“家里没什么吃的。”肖建国打开冒着热气的锅盖,指着锅里的大鹅肉喊道:“没什么吃的,这是什么。”说着随手就给胡桂枝一个大嘴巴,打得胡桂枝一个趔趄坐在地上。

盛了满满一大盆的大鹅肉,肖建国回到了大屋炕上。一边吩咐来顺倒酒一边说:“咱们今天就一个菜,大鹅炖酸菜,来,走一个”。

肖飞从小就厌倦了父母的吵吵闹闹,愤愤地踹开门走了。肖逸和姐姐把母亲扶了起来,母亲眼含着泪水对肖琳说:“你带小逸出去玩会吧,家里太吵了。”肖琳听话的领弟弟去邻居家玩去了。

肖逸心不在焉的玩了一会,实在放心不下母亲,就偷偷地回了家,打开房门的一刹那,他震惊了,屋里杯盘狼藉,面目全非,父亲把母亲摁在小屋的地下,骑在母亲身上,左手揪着母亲的头发,右手拿着皮腰带没头没脑地打着母亲,母亲的头发已经被揪掉了一大缕,头皮上渗出鲜红的血来,母亲趴在那里痛苦地哀号着,肖逸幼小的心被击得粉碎,他快疯啦,没有太多犹豫,拿起了菜板上的菜刀,大声喊道:“放开她!否则我杀了你”。

肖建国呆呆的望着这个只有十三岁的小儿子,竟然不知道所措,母亲看到肖逸拿着菜刀慢慢地走过来,大喊到:“孩子,千万不要呀!”肖逸望着他们,脸上的肌肉痛苦的抽搐了一下,突然把菜刀扔向肖建国,肖建国顿时惊呆了,一时竟忘记了躲避,但菜刀只是擦着他的耳边飞过。

肖逸大喊着跑出了房门,跑在大街上,泪水顺着脸颊流下,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只想大喊,只想这样一直跑下去。

自此以后,肖逸再也不和他的父亲说话,父亲道貌岸然的威严被撕得粉碎。一夜之间,他似乎变成另外一个人,变得十分顽劣、凶狠、冷血。他到处惹是生非,他在一次次打斗中寻求刺激,寻求一种莫名的快感。他究竟要打碎什么,可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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