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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肖雅很幸运的没有在这个寒冷的冬夜死去,当时从湖水中被救起的她整个人已冻呈青紫、呼吸停顿。幸好出来救人的家庭中有一户是军医,立刻做了心脏复舒术加人工呼吸,才将她的小命从死亡的边缘扯回。
肖峻锋和覃婵本来正在肖宅里等肖家的老爷子肖万山出来,想着大院里也安全肖雅嫌闷不愿意进屋,他俩也任她在外面呆着。外面人声响起时他俩各有各的心思烦恼,正安安静静陷入沉思一时未觉,就见8岁多的肖亚急匆匆地从二楼卧室三步并两的跳跑下来,往门外冲去。
脚步声惊动了二人,看到一向像是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肖亚这么焦急,再听到门外隐约的沸腾,两人心里同时“咯噔”地一下,忍不住互相对望了几眼不约而同地惊呼:“小雅——”
肖亚的确是在二楼的窗边看到了肖雅的落水。
他房间的窗子正好对着那片人工湖,看不到之前韩蓄与肖雅的交流,却能看到肖雅走过去之后的动作。
肖雅在干什么离得太远他并不清楚,只是她在转在跳的时候他的心同时也提到了嗓子眼上,有哪个笨蛋会在结冰的湖面上用力跳着?
压抑着心里面蠢蠢欲动的不安和喊她回来的冲动,当肖亚陷在不忍心和仇恨之间的矛盾中时,冰面破裂肖雅落水只是瞬间的事情,他只来得及呼喊了一声就看到她沉入水中。于是害怕支配了他不顾一切地往外冲,那是一条生命而且和他有着深深的血缘。
看到肖雅毫无生气的小身子被包裹在毛毯中,身边有人在做心脏复舒和人工呼吸,边上围了一圈人在指指点点。肖亚和肖峻锋一前一后一大一小都放缓了脚步,只有覃婵一个人冲了上去,捂着嘴喊出了一声嘶人心肺的痛喊:“不——我的小雅!”
肖峻锋手握成拳咯啦有声,两眼通红整个人因为使劲的抑止冲动而僵硬颤抖着,那是他的女儿可是他不敢也不能冲上去,因为这在院子里全是老肖家的熟人。肖亚紧张不发一言的在父亲身前两步处也停住了脚步,这是一个正好可以听到所有人说话和看到肖雅的距离,这是一个仇恨与担心交织出来的距离。
这时院子里值班的警卫员正在安抚和向出来的领导汇报情况,看到肖峻锋自然也一个并腿敬礼:“首长好!”
肖峻锋哑着嗓子使劲的吞咽了几次,才勉强维持了个发音:“她——她怎么样了?”
覃婵正被边上的女眷拉着好言细声的安抚,低声的哭泣着看着女儿正在被救治也不敢上去打扰,只是抱着冰上被人捡回来已经被水浸湿的土娃娃不住的流泪。有些人早就认出来这个小姑娘正是今天一整天徘徊在肖宅门前的小孩,赶紧过去和肖峻锋打招呼说情况。
肖峻锋心里烦燥担心和愧疚着,连小警卫也因为说不出所以然,为什么肖雅会走到这个人工湖掉水而让他挥退了。
可是邻居不是长辈们就是同襟的家属,七嘴八舌的总得应付,他正心烦气燥不知道怎么应对好时,肖亚冷冷的童音响起:“她是我姨妈的女儿,今天回来走亲戚。”
“爸爸,妹妹动了。”
看到肖雅的小身子开始颤动,并且在医生的帮助下吐出胃里的水时,肖亚开始提醒肖峻锋并成功的转移了众人的视线。
“赶紧的送医院啊!”不知道哪个大妈一声喊提醒了边上欣喜的众人,医生还在处理正是需要这样清醒的群众。
于是,六神无主的覃婵外加不能靠得太近的肖峻锋拥着医生,抱起肖雅就往附近的军属医院跑去。肖峻锋在路上开口拒绝了警卫和医生的好意,给了覃婵一个安抚和歉疚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女儿仍然很凉的小身子一路的跑着,远远的抛离了身后的几个人。
围观的邻居在叹气声中散去,肖亚静静地一个人呆在原地好一会,然后再转身自己回到了肖宅。
这时肖家的小警卫小胡从肖万山的房间里走出来,刚才他也跟着肖亚三人跑了出去,肖亚明白爷爷也没有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漠不关心。没有去打扰老人他转身回了房间。回到房间独自一人时,肖亚终于像一个不满9岁的孩子,用被子捂着头独自面对着害怕的情绪。他讨厌和恨那三个人,可是他从来没想过让她去死。
肖亚年纪虽然小可是已经明白什么叫做死亡,已经经历过一次与亲人死别的他,不想再面对任何人的死亡!
他一直觉得肖雅是一个祸害。
而人们常说祸害遗千年,所以这个祸害今晚一定能熬过的。
小肖雅的命没有丢掉也没有醒转,是因为着了凉肺部又进水成了肺炎,整晚高烧接近40度不退。覃婵抱着那个她亲手做的笑脸土娃娃在垂泪,已经是院里好的专家开了最好的药,一直在挂着点滴退烧消炎等待着肖雅的醒转。
当医生告诉肖峻锋如果小肖雅48小时内没有醒转,就需要观察是否曾因脑部缺氧引发了后遗症,覃婵像疯了一样的从病房里冲出来紧紧握住肖峻锋的手喊:“不,我们小雅不会变成傻子的!不可能!”
肖峻锋也忘了避嫌,双眼通红反握住覃婵的手,这个时候他不再是什么军旅硬汉,只是一个担心着孩子的父亲。
孩子才四岁不到小小的生命正处于鲜活萌发的时期,如果因此而变成了傻子,那……
他对不起这母女俩,覃婵发现自己怀孕后就被送到了国外,从肚腹见涨到小肖雅哇哇降世他都没有在身边尽过责任,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够!
那时候妻子覃娟才刚刚在LA自杀身亡,留下一纸遗书表示永远诅咒永不会原谅他俩。
是怎么样的恨意才让那个娇弱的女人有勇气拿刀划开自己的手腕,宁可犯下她所信奉的永不可饶恕的罪行,永远不能回归她所信奉的天堂。因爱之名因爱结束,这是一笔什么样的孽债。
覃婵不容于家人不容于世俗,如果不远走他乡这里根本没有她和腹中胎儿的容身之所。
而他被暴怒的父亲动了关系调离了军委下放到兰州军区,别说到国外陪覃婵,就连想随时离开的自由也不会有。近期覃家终于松了口气准许覃婵回国,他才首次见到了自己的女儿,一晃眼已经四年多。
“峻锋,没有事的小雅一定不会有事的!”很快就发现自己失态的覃婵比肖峻锋更快的恢复过来,先是松开了手勉强笑着送走医生,然后再度反握住因为内疚无法维持常态的肖峻锋的手。像是安抚他更像是给信心自己,她大声反复的强调着小肖雅绝对不会有事会很快醒来的说法。
这个夜不仅肖峻锋和覃婵在医院中坐立难安彻夜等待着,还有三个人同样的无法入眠一直等待天亮。
肖家老爷子肖万山大概每半小时就催促小胡打一次电话到医院里,一直不愿意接受新事物的肖老爷子终于觉得家里装了个电话,比以前发电报和写信好使多了。
小肖亚只需要听着每半小时的一次门响,就知道医院里仍然没有传来好消息。
而韩蓄也从家里小保姆口中,知道那个落水的小女孩并没有死的消息,这一夜他罕有的落了泪,为什么这个世界如此污秽他所看重的人仍然要沉沦在此受苦?为什么她不能乖乖地接受了这个命运,仍然有这么多的人出来打扰?
少年仍然不能控制身体内衍生的愤怒,于是这个晚上无法成眠。
小肖雅醒于第二天午后,因肺炎以及气管曾抽搐呛了入水,喉咙一片火辣辣的灼烧刺痛感让她不断的咳着。覃婵看到她拼命想用小手去挠喉头,担心她手上的针头要移位赶紧整个人扑过去搂着女儿。
肖峻锋嘴里没有说什么转身出去找医生过来看她,可是眼眶微微的湿润让这个军人明白,自己有多庆幸女儿仍然活着。
“小雅,你怎么会跑到湖面上去?”送走了医生覃婵开始问女儿,这次落水差点送命的行为,要趁孩子仍然记忆犹深时进行教育以后才可以避免。
肖雅张了张口却发现喉咙像刀割一样,疼痛加害怕让她依依哑哑地哭了起来。死里逃生的感觉太过模糊,满脑子只是想着落水时的惊惧与水寒冻刺骨呛入的疼痛。她扑进妈妈的怀中寻求安慰,覃婵虽然心痛女儿却还是想着要让她明白事情的对错,狠狠心推开直视着女儿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强调:
“小雅你不乖,怎么可以不听妈妈的话?你不是说了只在门口等妈妈吗?你吓坏妈妈了,以后你说妈妈怎么放心再让你一个人玩?”
肖雅又疼又委屈,她好痛妈妈还不抱抱她,于是一扭头一转身看到那个被覃婵因为她醒了而放在一边的笑脸土娃娃,她连忙伸手去拿起来紧紧的搂住。
覃婵愣了,那个娃娃是肖雅在两岁时她做的,当年的小肖雅总爱搂着妈妈不放,可是她总是忙着于是就按自己的样子,做了一个笑脸娃娃哄着她告诉她这是妈妈的替身,有什么话都可以对这个娃娃讲,想妈妈时就亲亲抱抱娃娃。
“婵,”肖峻锋微微冲她摆了摆手,自己凑上前对着这个可怜的小女儿柔声问:“小雅,是不是有人要你走过去的?”
覃婵愣了。
肖雅倔强的摇了摇头嗓子根本说不出话,她虽然遭遇了意外,可是小小年纪哪会想到什么人心险恶,只是一味的想着许了愿不能告诉别人否则就不灵了。
而且,虽然回来也有半个月了,妈妈说他是爸爸在美国那边也放着他的照片,可是肖雅总觉得陌生不如对肖亚来得有一种亲近感。哥哥是没有妈妈的人,她总觉得很想多亲近哥哥对哥哥好。
她年纪虽然小,可是很不喜欢爸爸问起是不是有人叫她走过去时那小心翼翼的口吻,于是赌气的抱着仍然微湿的娃娃,躺下用被子蒙住头。
肖峻锋微微出神,问出那句话他也很不舒服,可是儿子在女儿出事时第一时间冲下楼时的不冷静,让他无法不想成那可能是因为内疚。
覃婵不赞同的将手压在他微颤的手上:“不要乱猜,小亚虽然恨我们可他不是那样的人。”
肖峻锋微带后悔的反握住她,言语最大的伤害来自于一旦出口就无法回收。
他觉得,自己是个失败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