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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飞虎队“吹牛大王”玩死日本一根筋

什么人不用枪炮也能把日本飞机打下来?那大概只有飞虎队的斯科特了。

二战中美军的王牌飞行员为数甚多,但要论风头最劲的,号称在中国战场上击落22架日军飞机,后来官至美国空军准将的罗伯特·李·斯科特可算其一。

斯科特的一生,用传奇来形容都有点儿失色。

1941年12月20日,中国昆明上空,漆着中国青天白日机徽和漆着日本肉丸子机徽的数十架飞机正在展开一场混战。如果有人能够像上帝一样从半空中近距离观看这场空战,就会发现些许特别——在中国空军的飞机座舱里,坐的竟然是一帮高鼻子、白皮肤的洋鬼子!

没错,这正是陈纳德将军率领的美国志愿援华航空队——也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飞虎队!他们的飞机都漆成独特的“红嘴白牙大鲨鱼”外观,十分独特。此时,和他们交战的是从河内起飞的日本陆军独立飞行第82中队的十架99式双发轰炸机及其掩护战斗机,日军的意图是摧毁中国空军在昆明的基地。

作为崇尚空战技巧的老祖宗,陈纳德选择的这帮“小伙子”据说人人都有在空中演杂技的本事。不过,这一天他们还是第一次和日军交手,所以,出洋相的不在少数。

一架P-40战斗机笨拙地跟在一架日军99双轻轰炸机背后却一枪不发,它成了日军的第一个击落纪录——这架“大鲨鱼”紧张到连副油箱都忘了扔,这个可怕的易燃物被轰炸机背部炮塔中的日本机枪手轻易命中,“大鲨鱼”顿时变成了燃烧的火鸟。

事后发现,不仅是这架变成火鸟的大鲨鱼,还有好几个其他的小伙子犯了一样的毛病——在空战开始时候把训练中“靠近打,打短点射”的要点忘得一干二净,还没有达到射程就按住炮钮一阵狂扫,结果进入交战距离的时候却因为机枪枪管过热无法射击了。有趣的是,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朝鲜战场的志愿军空军身上,在最初的空战中,那些战斗英雄出身,总能先敌发现目标的中国空军飞行员常常是还没有进入射程,就把炮弹打光了。

不过看到有飞机坠落,陈纳德的小伙子们很快进入了状态,他们纷纷发了疯一样冲进日军队形,横冲直撞,那场面仿佛集体服用了某种药物。

发生这样的情况毫不奇怪,因为那架被击落的大鲨鱼让小伙子们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中国那个什么蒋介石大元帅有许诺,打掉一架日本飞机给500美元奖金,打伤一架也给一半啊!

1941年的500美金,按照购买力而言,今儿至少得一万五。

本来就是为了钱——哦,还有正义——到中国来的,没有什么比绿油油的美金更能让这些美国小伙子两眼发直的东西了。

任何人面对吃了药的家伙都有三分胆怯,日本鬼子也一样,面对飞虎队员们不按常规的猛冲猛打完全被打懵了,从昆明逃走的日军机群少了三架,还有三架冒着烟。

初次空战,飞虎队击落日军99轻轰三架、击伤三架。这个战绩和日军的纪录是完全吻合的。

陈纳德没有参加这次空战,这一年他已经48岁了,不适合再上天和鬼子玩命,所以他拿了一个望远镜,坐在指挥所里观看天上的战斗——天上,是小伙子们的世界。

旗开得胜,除了那个被击落的菜鸟有点儿让人扫兴和悲哀以外,老头子几乎没有什么可遗憾的——想想那个如同奥运火炬的场面,对被击落的倒霉蛋,几乎没人抱什么侥幸的希望了。

如果老头子知道,现在机场上,正有一个摔得鼻青脸肿的家伙扯着每一个如避瘟疫的中国地勤狂叫——“再给我一架飞机!”他可能连这最后一丝遗憾也会一扫而空。

这个倒霉的家伙,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斯科特准将。

这是斯科特参加的第一次空战,毫无经验的他跳伞反应却比别人快了好几拍,竟然被他在绝境里逃出生天。预示着这个家伙在残酷的空战中将长命百岁。

Well,这小子的确运气极佳。以至于他战后专门写了一本书,叫做《上帝是我的副驾驶》,有人还将其拍成了电影。嘿,上帝都是他的副驾驶了,谁还敢在天上招惹斯科特大爷?要知道就算阎王,您的地盘也在地底下不是?

不过,斯科特最初对空战好像有点儿不开窍。虽然陈纳德对这个好战的家伙十分喜爱,但作为菜鸟总是打不下敌机来让斯科特十分失望——也让斯科特的钱包十分失望。于是,这家伙不久就离开了飞虎队,郁郁不得志地返回美国。这一回去倒让他有机会玩了回“过把瘾就死”的精彩节目——斯科特作为预备役军官被征召,参加了杜立特上校指挥的奇袭东京之战。那一战是珍珠港事变之后美军深入日本本土的第一次反击,杜立特上校率领一队经过严格训练的B-25轰炸机,从大黄蜂号和企业号航空母舰上起飞,轰炸了日本从东京到九州的一连串目标。轰炸结束后,他们没有返回——两艘航空母舰为了避开日军的报复,轰炸机刚刚起飞就掉头返航了——杜立特们飞入中国境内,并消失在那里。

斯科特就是杜立特轰炸机队的一员。

这次轰炸后,所有生还的美国飞行员都成了英雄,但好斗的斯科特并不满足过鲜花掌声的日子,在驼峰航线上飞了一段运输任务以后,他终于觉得这个任务还是不够刺激。于是,斯科特重归陈纳德麾下,在飞虎队的后身——驻华的美国陆军第14航空队继续当一名P-40战斗机飞行员。

这次回来,可能是经过血与火考验有利于人类潜能的开发,斯科特忽然开了窍,从此接二连三打下日军飞机,最终以空战英雄、双料王牌的身份结束了战争生涯。

斯科特的战后生涯同样精彩。不提他对美国空军的贡献,单说此人的个人爱好就令人叹服。作为一名飞行员,斯科特的文笔十分出色,他先后写了14本书,每一本都畅销。这还不算什么,更令人敬畏的是,此人利用自己在美国空军海军中的关系,抓住每一个机会飞每一架自己能飞的飞机。

如果说一名抗日空军飞虎队的成员飞过F-15和F-16,恐怕有人会认为这是穿越小说。

那斯科特就应该算是穿越小说的主角,他既飞过F-15,也飞过F-16,他最后飞的一个机型是美国B-1B重型战略轰炸机,时年已经89岁。

让89岁的老头开轰炸机,美国人开后门也开得够可以啦!

2006年2月27日,罗伯特·李·斯科特安然逝于佐治亚州家中,享年99岁——按照中国虚岁的算法,则正好100岁。在这100岁里,斯科特飞了33000个小时。

哦,这是多么令人景仰的一个人物啊!

可是……在日本军史研究的学者中,斯科特却有一个不大好听的绰号——日本人叫他“吹牛大王”。

日本学者论述,斯科特虽然确实是一名空战高手,但是他的战绩中水分颇高。至少,让他成为王牌飞行员的前五个战绩中,就有四个不可靠。

一根筋的日本人一个战绩一个战绩地推敲,要证明斯科特的牛皮吹得有多大。这种论述看起来很多还是颇有道理的。不过,我觉得日本人这么干,多半的原因还是在于斯科特书中对二战中的日军航空兵颇多微词,让日本人恼羞成怒,恨不得把他打翻在地,再踏上亿万只脚。

不过,假如让斯科特老爷子自己活过来反驳这件事儿,恐怕他的做法根本不会跟日本人一个战绩一个战绩的比对,这不是斯科特在空中的风格——老头子说不定会点上一袋烟,慢悠悠抽一口,告诉你说,日本人啊,就那些一根筋的家伙,不吹牛的说,不用打,我都能给它弄几架下来……

从89岁生日去开轰炸机,可以看出斯科特这个人是很爱拉风的一个家伙,他的战绩里面真掺了点儿水分也说不定。

然而,斯科特不用打就把日本飞机玩死,却不是吹牛。中日双方的战史,都证明了他确实这样干过,而且没有计入他的击落架次。

不过,要说明白他怎么玩出这个把戏的,先得从斯科特比较丢人的一次战斗说起,那就是1942年10月25日中美联合空军(CATF/CACW)空袭香港之战。

1942年10月,中国方面得到情报,日军在香港囤积物资,似有意在华南地区发动一次规模较大的攻击。为了削弱日军的攻击能力,中国方面要求中美联合空军出动飞机,轰炸日军后方要点——香港。

所谓中美联合空军,是抗战后期,随着中国空军力量的恢复,为了更好地在中国战场增强盟军航空部队的合作而组建的一支混合部队。他们的飞机曾经一侧机翼下为中国机徽,另一侧为美军机徽,机身和尾翼则按照中国空军标准涂装。这个时候,“飞虎队”即美国志愿援华航空队已经解散,人员除了离开中国的以外,大多加入美国第14航空队或中美联合空军,继续留在中国作战。中美联合空军的人员是两家一起出,装备么,就只能仰仗财大气粗的美国佬了。

也许,很多“飞虎队”队员来到中国的时候,追求正义公理与做雇佣军来发财的心思哪个更重要很难说清。但是,当飞虎队解散的时候,他们中的很多人选择了留下来继续为保卫中国而战斗。我们应该向他们致敬,因为他们很明白自己今后已经没有奖金可拿。

当时在中国战场上,共有三支空军部队在对日作战,包括美国第14航空队(刷蓝白五角星的),中美联合空军(俩翅膀一个中国的、一个美国的),还有中国空军自己的独立作战部队(青天白日徽的)。这也造成后来的战果统计如同罗生门,折腾得大伙儿常常脑袋大一号——幸好土八路是在日本投降以后才组建空军的,否则闹不好会折腾死人的。

从战斗序列上说,中美联合空军有三个婆婆——中国空军的命令、中国政府的军事委员会通过美国第14航空队下达的命令、美国第14航空队自己的命令,都要听。但是实际上在中美联合空军中做主的,依然是陈纳德。这个脸皮粗糙得可以当砂轮使的将军,通过在飞虎队中建立的威望,同时获得了中国和美国双方的信任。

不过,这次攻击香港的命令,让陈纳德十分头疼。

有人评价抗战期间在中国的三个盟军巨头——史迪威、魏德迈和陈纳德每个人的风格不同。史迪威最有本事拉来军火但和蒋介石势同水火,魏德迈和蒋介石关系好但既拿不来军火也不干事儿,能干事儿又和蒋介石关系好的,唯有陈纳德。

的确,蒋介石和宋美龄,都把陈纳德视作亲密的私人朋友,当陈纳德最终在美国国会的压力下以近乎解职的方式离开中国的时候,蒋介石却倔强地用了一个极为盛大的欢送会来表达中国对陈纳德的感谢。

然而,蒋介石之所以和很多人搞不好关系,责任并不能都推到别人身上,有的时候,这个光头的委员长的确让人头疼。比如,1942年4月,陈纳德接到委员长阁下的直接命令,要他们去日军阵地上低飞示威,有条件的话进行轰炸或者扫射,来鼓舞陆军的士气。

这实在是让陈纳德十分为难的命令,甚至可能给他带来手下造反的危险——因为飞虎队队员的奖金是按照击落日军飞机的数量来计算的,对地面进行攻击既危险还拿不到钱,除了几个好斗成狂的家伙,陈纳德根本无法动员部下去执行这个任务。其实,陈纳德是很有理可讲的——当初来中国的合同,只说去打日本飞机,可没有对地攻击的条款啊。

问题是蒋委员长从来不是个讲理的人,他也不会对合同感兴趣。老蒋说到底是个封建社会的产物,他对于资本主义社会的什么契约精神是没有感觉的。

确切地说,当陈纳德硬着头皮把“飞下去示威”这个要求传达给弟兄们的时候,当场有23名飞行员提出辞职。飞行员们的理由很简单——日本人的战斗机不是当摆设的,P-40的低空性能不佳,一旦下去恐怕我们就上不来了。

想让委员长理解P-40的飞行性能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4月20日,陈纳德被迫约见宋美龄来谈这件事。

最后……最后飞虎队还是出动了,而且打得不错——当然,下不为例。

只是那段时间飞虎队的战绩有点儿出奇的好。从4月21日开始的一个星期,就打下来22架日军飞机——而日军只承认被打下来两架。

对此战绩,中美双方战后同时保持沉默,只有日本人上蹿下跳大表不平也没人理它一个战败国的想法。

不过,有人暗中推测,是不是陈纳德和宋美龄当时达成了某种默契呢——比如,拿出一笔奖金来发给愿意进行对地攻击的队员们作为鼓励。当然,为了在合同上看着完美,奖金的名义还是要按照击落日本飞机来计算的喽。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不仅是中国的文化。

要是这样,跟日军损失对不上,也就情有可原了。

这是在“飞虎队”时代的烦恼,现在陈纳德指挥的是中美联合空军,一支正儿八经的正规军,这里面再刺头的飞行员也是不敢拒绝执行任务的。

陈纳德的问题在另外两个方面:第一,使用他手里的B-25中型轰炸机(就是那个杜立特驾驶轰炸东京的飞机),航程能够得着香港的空军基地,只有桂林。可是桂林那里无论汽油还是弹药,都没有储备,怎么能在那儿悄悄地做好出击准备而不让日军知道,是一大难题;

第二,即便能够悄悄出击,陈纳德手中的汽油都是经过驼峰航线送来的,十分珍贵,预期只能出动12架B-25和12架护航的P-40战斗机。然而,根据情报,日军在香港有不下40架战斗机,这点儿兵力面对面地打起来只怕要吃亏。

好在,陈纳德是飞行员中少有的学贯中西之士,终于被他琢磨出一条深合东方兵法的妙计。

89岁的斯科特去开B-1B轰炸机,这绝对是个疯狂老爷子。1942年的时候,第14航空队能被称为老爷子的陈纳德却一点儿也不疯狂,他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空军将领中,是以善于运用战术著称的。

比如这次攻击香港,他拍板的攻击计划就充满了东方式的狡诈。这个计划的代号是“错肩”——一个闪式探戈中的经典动作。

按照这个计划,中美联合空军的轰炸机和战斗机,出击的基地将不放在桂林,而放在更靠近后方的昆明。这样的他们将经过900公里的飞行后到桂林落地加油,然后再次起飞,直扑广州。

这样做的目的,是尽量减少日军先发制人,提前攻击桂林机场,把出击部队炸毁在地面上的危险,桂林离前线太近,多少有点儿警报不灵。

慢着,不是要炸香港么?怎么改广州了?对,就是广州。日本陆军航空队第33战队主力驻守在广州天河机场,假如发现中国空军袭击香港,他们一定会赶到香港助战,加上香港启德机场的第33战队第3中队就地升空迎战,陈纳德的护航战斗机不要说保护轰炸机,自己都不够日本人打的。所以陈纳德在战前就放出风去,说这一仗要奇袭广州,全歼第33战队——至于放风之后日本人怎么能知道,陈纳德就不管了,他知道日本人肯定能知道。

抗战为什么打了八年?汉奸太多啊……有时候,也不见得是坏事——比如,这回。

如同陈纳德预测的那样,收到情报的日军立即提前做好了准备,10月25日,陈纳德的轰炸机队从桂林一起飞,汉奸就向日军报告了:太君,纳德陈奔高第街去了,请注意。

路上又有日军地面部队报告:看见一群中国轰炸机,还有一帮武装白求恩,奔你们去了,请多加注意。

这种报告倒是不错的,因为从桂林去广州和去香港,差不多在一条道上。

于是,第33战队日军战斗机全体升空,立即开始在广州上空大转圈子——抢占高度,准备痛打抱着一堆炸蛋的中国轰炸机群。

可是,转了半天,也没见中美空军的影儿。

有什么好奇怪的呢,人家本来就没准备上广州去么。

斯科特老头子唠叨,现在什么都涨价,广州东西也不便宜,上香港,逛庙街,有时候比在广州买还合算呢……

“错肩”而过,中美联合空军的混合轰炸机群,在距离广州50公里的时候突然右转,划了一条弧线直飞澳门上空,在那里一个拐弯,就奔中英街去了。

当17架中美联合空军的战机突然出现在香港上空的时候,措手不及的日本兵就剩下唱流行歌曲的份儿了:“我的爱,赤裸裸……赤裸裸啊赤裸裸……”

是啊,日本人太大意了。高射炮旁边连人都没有,飞机都在地面上趴着,傻乎乎的新兵看天上的飞机看得直咧大嘴连卧倒都不知道,这不叫赤裸裸叫什么呢?

海因茨上校指挥的10架B-25轰炸机分成三个编队,前两个编队组成倒V字形,第三个编队组成钻石菱形,从五千米高度投入轰炸线路,先横扫了在维多利亚湾的日本海军舰艇,看到没有大目标后直扑码头,把涂成黄色的炸弹一泄而下,地面上顿时浓烟滚滚。

这次对香港的轰炸在战史上被认为十分成功。香港码头日军刚刚卸下的大量弹药被引爆,连码头都有半个月不能使用。更重要的是,B-25轰炸机炸毁了日军在香港的燃料仓库,将数十万加仑油料一焚而尽,大大地拖延了日军发动下一次攻势的时间。

事后证明,日军这批物资的使用目的是太平洋战场而不是蒋介石认为的中国战场。所以,陈纳德这“错肩”一击对美国比对中国帮得更多。

恼羞成怒的日军跳进高射炮阵地对空中的轰炸机队猛烈开火,却无一命中。

当时在太平山上有个英国战俘营,也在这次空袭中颇有伤亡。日本人一听乐了,跑去让英国佬写檄文骂陈纳德。这二战中的英国人仗打得不怎么样,但日不落帝国的牛气还是在的,硬顶着不写。日本人不明白了,找了俩校官来问,你们是英国人,陈纳德是美国人,他又不是你们亲戚,干吗这么护着他呢?

英国洋鬼子从裤兜里掏出几块弹片来递给日本人,说了,你看,这就是打伤我们人的炮弹片,都带着日文字呢,这是陈纳德打的么?

闹了半天,原来是气疯了的日本高射炮兵没等炮管摇起来就开打,炮弹全打到太平山上了。

日本人烧鸡大窝脖自讨没趣,只好作罢。

烧鸡大窝脖就够难受的了,这件事儿刚过没几天,陈纳德又来了。11月23日,中美联合空军沿着同样的路线故伎重演,12架B-25轰炸机在16架P-40的掩护下从昆明经桂林又奔香港来了。这回日本人不再上当,驻香港的战斗机早早升空,准备给陈纳德Color See See。

没想到又没等着——这回,深知日本人那种认真劲儿的陈纳德去炸广州了。

广州天河机场的日军兵力比一个月前更强,不但33战队在这里,25战队也转场来了这里。结果,猝不及防的两个战队都遭到重大损失——第33战队7名飞行员被炸死,4名负伤,第25战队更惨,管原英男中队长以下被炸死19人,30人负伤。两个战队的战斗机在地面就多被摧毁,双方根本没有发生空战。

这第二次“错肩”之战足够让日本人问候所有陈纳德的女性亲属。

两次都打得很漂亮,但是在中美联合空军的战史中,第一次“错肩”作战打得并不轻松。

还不轻松?把人家油库都炸了还有什么不轻松的呢?

就是炸了人家油库以后才不轻松。

当轰炸开始的时候,负责掩护的7架P-40战斗机分成了两个小队,一个由斯科特率领,一个由希尔率领,正在6,000米的空中游荡。美国人的主意打得很好——如果日军飞机攻击5,000米高度的B-25轰炸机,他们正好从上面去抽日本人的屁股——P-40最出色的地方就是俯冲攻击的本领天下第一。

因为没有敌人的战斗机,斯科特们显然把这次战斗当作了云中散步。当轰炸机开始向右转返航的时候,斯科特正拿着一部照相机,拍摄炸弹爆炸的烟云呢。

然而,就在此时,斯科特忽然发现,在照相机的取景框中出现了几个小黑点。本来担任对香港空袭的B-25轰炸机一共12架,其中两架在桂林转场的时候相撞负伤,未能出击(P-40也有5架因故障未能出发),而海因茨上校不知道什么原因并没有调整轰炸的部署。结果,这两架飞机原来担负的任务——摧毁启德机场跑道就没人去执行了。日本飞行员在轰炸结束的时候终于爬上了飞机,并且起飞来迎战了!

漫不经心的斯科特又看了一眼,然而,就这一眼,让他张口结舌——几架日本战斗机正在以不可思议的角度高速爬升,仿佛有人用一根线牵着它们向上拉一样!

斯科特回忆当时的场面时说:“不知不觉中,我的照相机掉在了膝头的地图上,接着,又滚落在P-40的金属地板上。照相机落地的震动仿佛惊醒了我,我当即抓住操纵杆上的送话器,大声喊叫起来:敌机,敌机!从前方来!是零战!方向11点!我一面不断重复狂叫着,一面推下操纵杆,以最快速度扑向敌机来袭的方向,而敌机,还在以令人惊惧的角度向上攀升着!”

斯科特弄错了,那不是零式战斗机。他看到的这几个小黑点,是河野清助中尉率领的第33战队第3中队的6架新式中岛1型“隼”式战斗机。

虽然“隼”式战斗机出现在中国战场已经有几个月了,但大多数盟军飞行员对它还不怎么熟悉,只认为它是零式战斗机的一种改型,把它称作“新零式”。

实际上,这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战斗机,零式是日本海军的战斗机,隼式则是日本陆军的战斗机。隼式战斗机和零式一样灵活,但爬升率和加速性比零式更好!

使用这种优秀的战斗机,河野等人在短短4分钟内就爬上了5000米高空,而P-40爬5000米起码要10分钟!

B-25轰炸机队首先受到他们的攻击,返航中的B-25用刺猬一样的自卫机枪进行还击,但仍然防不胜防。阿拉斯中尉的飞机连续中弹,两台发动机都受到损伤,被迫在香港以北的水田中迫降,飞行员和领航员死亡,其他人员被游击队救走。

斯科特们和隼斗成了一团,他们很快发现自己的好时光到头了。

这是斯科特第一次和隼式战斗机进行格斗,但是9月23日,日军第33战队空袭桂林的时候,斯科特曾在地面上目睹了隼式战斗机的猖狂,而且对其爬升率与轻灵的动作印象极为深刻。

早在和日军零式战斗机交手之前,飞虎队的队员们就总结出了P-40在性能上和零式对比的统计表,结果看了肯定令人丧气——无论是往上爬,还是拐弯,P-40和零式相比都如同一头笨鹅,就是直着往前飞都飞不过人家。陈纳德的建议是——你躲着他……

躲着他?!躲着他我怎么能把日本人打下来呢?我的奖金……

老陈说了,你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躲着他不等于不打。咱P-40也有两大法宝,打起来未必便输。

第一,P-40的俯冲性能极佳,天下第一。咱如果能爬到日本人脑袋顶上,从上往下冲,6挺12.7机枪齐射,跟火笼子似的,胜率十有八九。零战结构很脆弱,火笼子罩上它鬼子直接就“立往生”了;

第二,万一跟零式真的碰上了,那就让他揍你,躲都不要躲,一边挨打一边还手,练对锤——你砸我两下,随你,我就还你一下——P-40带装甲,挨上两下不算啥,可零式据说大梁中一发子弹飞机就能对折,对锤,绝对是个好买卖。

隼,是一种比零式更加灵活敏捷的战斗机。

轮到斯科特和隼式开打,这两招都不大好用——中美联合空军的飞机本来爬在6,000米高空准备打鬼子飞机的闷棍,结果日军只用了4分钟就弥补了这个差距,而且继续往上升——斯科特和第11中队中队长希尔试着跟了一下,很快就没了信心——P-40的升限8,000米,到了这个高度很难操纵,可日军飞机到了这个高度跟没事儿人似的继续往上爬!

人家在上头,你怎么俯冲打他呢?

对锤?日军根本没兴趣,他们紧紧咬住正在返航的B-25轰炸机群,上下翻飞,几乎每架中美空军的轰炸机都被开了几个新气窗。

好在这样一下倒给斯科特机会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日军战斗机攻击轰炸机群的时候,斯科特从背后咬上了一架打得最欢的隼。在瞄准镜中,隼式战斗机侧面三条线的标志(表示是第3中队)清晰可见。但是不等他发动攻击,一架P-40忽然从侧面杀来,照着日本飞机就是一通扫射——这个突然杀来的愣头青就是另一个P-40小队的指挥官希尔。按照斯科特“宽容”的记述,希尔应该击落了这架日本飞机。但是他开炮的时候离日本飞机足有1,000米,从这个距离来说,按照当时的技术打下飞机和打下月球的概率不会相差太多。

被搅了局的斯科特顾不上懊丧,可能是被海因茨的飞机炸惨了,也可能是看到了海因茨扔下来的传单,日本战斗机如同发疯一样只盯着轰炸机猛打,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P-40的到来,斯科特还有攻击的机会。

海因茨扔传单是怎么回事儿?这也算是一段故事。作为中美联合空军轰炸机队的指挥官,卡尔波·海因茨这人,日本人是知道的,而且了解他不少情报。于是美丽的“东京玫瑰”户栗女士在广播里侃起来:中国的轰炸机队一点儿都没有可怕的地方,他们居然雇佣了一个开运输机的老头叫海因茨的当指挥官……

这下子惹麻烦了——海因茨,您听这姓儿啊,作为一个普鲁士后裔的美国人,海因茨继承了所有德国人共同的特点——轴,认死理儿。虽说海因茨真的有点儿老,而且从前还真的在西班牙内战的时候开过运输机,但是户栗女士这么调侃,明显是对他职业水平的否定,没有哪个德国人能受得了这个。于是,老头要和日本人理论理论。

理论可以啊,等打完了仗,你把户栗女士叫来,当场和她理论——1945年日本投降的时候,没少美国人专门去找这位“东京玫瑰”理论的,都理论出英雄救美来了。

但是就像户栗说的,海因茨已经是个老头了啊,所以不肯等到打完仗——1945年?还得好几年呢,万一寿命不够长等不及怎么办?他决定必须让日本人立即了解自己对此事的看法。于是,他印了一大叠子中日英三种文字对照的传单(大概是怕只有一种语言有些缺心眼的日本人理解不清),到香港跟着炸弹一块儿扔下去了,内容大概是这样的:亲爱的日本友人们,你们好,这些炸弹就是那个开运输机的老头子海因茨给你们丫带来的……

海因茨也是飞虎队出身的,飞虎队里净是这种神主儿。比如对香港进行轰炸,提出“错肩”作战计划的梅里安.G.库帕上校,早年是泛美航空公司的飞行员,曾开辟了泰国和伊朗航线,后来一度去好莱坞当导演拍电影(库帕导演的电影中,那部几乎家喻户晓的《金刚》赫然在目!)。抗战爆发后,库帕重操旧业,报名参加飞虎队,实在是飞虎队队员中少有的正儿八经的“绅士”了。

谁知,这个正派的绅士却迟迟到不了中国。等弄明白了原因,大家只能哭笑不得。原来,这位“绅士”在年轻的时候,竟然是一名黑白通吃、为钱卖命的雇佣军!他在苏波战争中受雇于波兰政府,曾用飞机轰炸过红军,给苏军带来很大损失。当时飞虎队员到中国多通过苏联从新疆入境,库帕也早早申请了签证,但是很快就传来一个可怕但是可靠的消息——听说他要经过苏联,曾经遭受过库帕轰炸的一帮老红军已经串联起来,准备在他入境的时候给他一顿老拳,以报当年之恨。这条消息吓得库帕来中国的日程推迟了足有半年。

想在飞虎队里找到一个真正的绅士,难啊。

且继续说斯科特的战斗。虽然希尔抢走了他的第一个攻击目标,斯科特声称他很快找到了第二个——又一架不看后方盯着轰炸机死打的日本战斗机,斯科特描述当时的情景:“这次我贴到了非常近的位置,连飞行员的头和敌机的固定式后轮都看得十分清晰了,才扣动扳机。我清楚地看到子弹打中了敌机的驾驶舱,浓烟顿起。为了避免相撞我急忙做了一个翻转的动作,而后又接一个半滚转,再接俯冲——这样,即便刚才我的背后有日本战斗机悄悄接近,也足以把它甩开了。”

从打中敌机后的表现来看,斯科特能成为优秀的王牌飞行员而没有死在战场上,并不是真的有一个上帝做他的副驾驶,而是随时的警惕与良好的飞行习惯帮助了他。

斯科特把这架敌机视为此战中自己第一个战利品。此后,日军飞机注意到了这个不老实的家伙,猛扑过来。双方展开了一场混战。混战的结果,斯科特宣布又击落两架隼和一架双发的日军战斗机。

非常不幸的是,根据后来双方战绩核对的情况来看,这场战斗斯科特和他的战友们基本是被更加灵活的隼式追着打,斯科特在缠斗中所谓击落两架隼的战绩并不可靠,估计是开炮后对方不见了,斯科特就把敌机记入了击落。实际上可能是更加机敏的敌机遭到射击后立即避开,并没有真的被击落。

所谓双发的日本战斗机,更无从说起。因为当时日军在中国使用的唯一双发战斗机就是“屠龙”,可是香港并无“屠龙”机驻扎。香港日军机群只有33战队第3中队的6架隼式战斗机和水上飞机基地的零式水上侦察机(这种飞机没有参加当天的战斗)。斯科特可能是在混战中错将正在坠落的阿拉斯中尉机当成了被自己击中的敌机。

那么,斯科特击落的第一架飞机应该算是有谱了吧?

很遗憾,香港的地勤人员证实,6架起飞迎战的日军隼式战斗机事后都返回了基地,证明斯科特并没有打下来任何敌机——对比双方战斗,他攻击的敌机,应该是日军竹森军曹驾驶的4号机。竹森的确被打得很惨,机身上破了几个大窟窿,自己也负了重伤,但他的确把飞机开了回去,而且落在了跑道上,所以只能算击伤不能算击落。

隼式是日军第一种安装自封油箱的战斗机,其生命力比原有其他机种强了很多。

但是,另一个诡异的情况也值得注意——尽管日军占尽上风,穷追猛打,但除了阿拉斯中尉的B-25,所有中美联合空军的飞机都顺利返回了桂林基地。

陈纳德下令立即加油飞昆明。斯科特他们刚刚离去,日军第33战队的追击部队就赶到了桂林。当时参战的日军飞行员生井清中尉回忆:“我们在天河机场上空盘旋等待敌机,却久久不见动静,根本没有和敌机交手的机会。地面指挥官固执地认为对香港的攻击是佯攻,直至接到香港的损失情况,才明白上了当。但我们的油料已尽,无法遂行追击任务,只能立即加油,重新起飞去轰炸敌军的基地桂林。很遗憾,当我们到达桂林的时候,却发现敌军早已无影无踪,跑道上只有一架陈旧的运输机。”

这一仗以后,斯科特又和隼式硬碰硬打了几仗,但始终没有占到上风。

几次交手以后,斯科特整天琢磨怎么收拾隼式,人都有点儿魔怔了,不得不靠安眠药才能入睡。

幸好,这时候有个日军中的义人帮了他的忙。

日军中当时有“义人”么?

嘿嘿,这位肯定是个不折不扣的义人,因为日本陆军航空队64战队的一位飞行曹长名字就叫安田义人……

安田义人在战争时只是个小曹长,相当于高级士官,要在美国空军里,戴这个军衔也就够给飞行员点烟擦皮鞋的。

就冲这一点,如果日本民族不是那么一根筋,估计二战中的日本飞行员早都驾机起义投美国空军去了。

二战美军的航空兵,是升官最快的单位,中尉上尉拿簸箕撮,随便拉出个飞行员就是少校,当个上校都只能算马马虎虎。

产生这种火箭干部是因为德国人的一项古怪政策——俘虏中的军官享受比士兵高得多的待遇。与日本人的一根筋不同,德国人是特别的轴,执行政策滴水不漏,一丝不苟。诺曼底登陆以前,要抓美国人德国方面基本只有指望打美国飞机。别说,由于德国空军强悍的战斗力,的确有不少美国人被打了下来。一来二去美国方面知道了德国这个政策,结果,到后期在德国上空飞行的美国飞行员就都变成军官了——这大概可以算是美利坚合众国政府给被抓美国大兵最后的帮助。

德国人依然将那个可爱的政策坚决贯彻到底,一直执行到战败。

既然在欧洲升官快,亚洲战场也不能不公平不是?于是,德国人的古怪政策弄得和日军作战的美国飞行员也官运亨通。

相比之下日本人那边就太惨了。绝大多数日本飞行员在被打下来的时候,也不过挂着“飞曹”、“伍长”之类无足轻重的头衔。莱城航空队三剑客之一、日本超级王牌飞行员坂井三郎,得到确认的战绩是击落了22架盟军飞机,多次在绝境中死里逃生,打瞎了一只眼仍然坚持升空作战,这样一位传奇人物,直到日本战败前几天,才接到少尉的任命。

要在日军航空兵中当个少校(少佐),基本就是个战队司令了。日本人是按照手下有多少兵员确定军衔的。

问题是手下有一百个飞行员,和有一百个步兵那无论战斗力还是责任都是完全不一样的,日军上层对此完全没有概念。

不管怎样,安田义人曹长都只能算是个小人物。小人物能被写进历史,肯定有他的道理。

这位日本义人被写进历史,因为他送给了中国一架完完整整的中岛“隼”一式战斗机。

1942年4月29日,安田所在的日军第64战队隼式战斗机群,在缅甸与中国空军进行了一场激烈的空战。这是中国远征军第一次入缅作战中的战斗。在谈到远征军第一次入缅作战时,一直有一个错误的说法,认为陈纳德由于和史迪威不合不肯派出飞机投入缅甸战场,造成缅甸中国军队缺乏空中掩护而损失惨重。实际上,尽管陈纳德与史迪威关系的确不好,但“飞虎队”当时在缅甸进行的作战还是颇为积极的,从1941年12月23日到1942年1月24日,仅仅在仰光上空就进行了六次空战。3月24日,飞虎队甚至深入泰国清迈攻击日军基地。在缅甸战役期间,日方承认被飞虎队击落和重创损毁的飞机达89架(含战役期间日军为消灭飞虎队深入中国空域作战的损失。飞虎队自己的记录是171架),飞虎队损失飞机80架(P-40C 78架,P-40E两架,其中在空战中被击落的只有12架),第二大队大队长纽卡克等战死。中国远征军第一次入缅作战的失利,主要是英国人从中拆台,加上作战指导错误,前期内部争权夺利贻误战机,后期畏敌如虎错进野人山,与空中掩护的关系并不大。

由于远征军主力第5军是国民党军嫡系中的嫡系。当日军18师团突然以大范围的穿插突袭腊戍补给基地。远征军情况危殆的时候,对嫡系极为偏爱的蒋介石甚至动用了中国空军最后的老本进行支援——4月29日,中国空军残存的12架苏制SB-2轻轰炸机,在陈旧的霍克III战斗机和少量刚刚补充的P-40战斗机掩护下,出击萨尔温江渡口,轰炸日军陆军部队。为18师团担任空中掩护的第64战队,就是在这里和中国军队展开了战斗。

这场战斗由于中国方面仓促出击,记录很不周详,但给日军造成了一定的损失。第64战队奥山弘大尉等被击落。

奥山弘的死被认为非常经典——杀红了眼的一名中国空军飞行员驾驶P-40飞机撞向奥山弘的座机,将其撞落天空,自己右翼的三分之一也被撞飞,却安然飞回基地。

安田义人的飞机也被中国空军击中,油箱破裂,被迫在腊戍附近迫降。降落后安田自己朝南行进,几天后找到了日军的前进部队。但是安田的飞机不会自己走,只好留在了当地,被中国军队俘虏并运回国内。这架完整的日军隼式战斗机成了一件难得的战利品。

由于转运艰难,加上中美双方沟通需要时间,直到香港战斗之后,陈纳德的部下们才有机会试飞这架修复的日本飞机。

担任试飞的是在香港和斯科特并肩奋战的迪克斯·希尔。飞完以后,斯科特问希尔感觉如何?希尔说,头疼。

希尔说头疼是有原因的,这种轻捷简练的战斗机有着出色的性能——它的升限远超P-40的8,000米限制,上升加速性能几乎是P-40的两倍。而且无论哪个高度都能有很好的操纵性。当然,隼也是有缺点的,比如它只装备两挺7.7毫米机枪,火力较弱。这就说明了为何香港空战日军大占上风,结果却只击落了一个倒霉的阿拉斯中尉,其他中美联合空军的飞机虽然多有带伤依然能够回到基地。同时,它缺乏装甲防护,为了追求减轻重量,结构比较脆弱,生存力较弱。而且一旦进入高速,机体会产生异样的震动,影响射击的准确程度。

可是,希尔分析道,如果你想用俯冲的战术对付“奥斯卡”(美军给隼式战斗机起的诨名)恐怕是不行的,因为你没有它飞得高,你不可能从下朝上俯冲的。

这个“陈纳德的绝技”不能用?斯科特皱着眉头绕着那架一式战斗机转了好几圈,心里慢慢有了主意,然后,他申请自己飞一飞这架飞机。

陈纳德批准了,他对这个会打仗但总闯祸的愣小子还是比较赏识的。

斯科特总闯祸么?当然……就在几个月前,1942年7月3日,他刚刚因为机炮走火打死了站在飞机前的美国陆军的F.F.布朗少将!不过最后认定他的确是无意伤人,所以还是让他继续飞行了。

走火都能打死一个少将,这种经历实在不是什么人都有的。

飞完了,斯科特有了主意,他把这个主意讲给队友,却没人听他的,多半人看斯科特的眼神还有点儿怪异——靠,我们不打它,让它追着我打?你小子不会是昏了头吧?

斯科特倒是不在乎,仍然孜孜不倦地向弟兄们灌输自己的观点。最后,多少有几个和他关系要好的家伙也开始半信半疑了——美国人半信半疑的时候会怎么做呢?有人就直接问斯科特了:Can you try it?

OK,Let me try……

1943年1月底,衡阳上空,中美联合空军和日军进行了一连串的空战。31日晨8时许,日军空袭衡阳,斯科特所在的中队立即起飞,在机场上空与日军全部换装了新式隼战斗机的第25战队迎头相撞。

这一战,日军出动的部队为第25战队第1、第2中队,指挥官代永兵卫大尉。代永大尉指挥各机从6,000米高度直扑衡阳机场,很快就发现了来迎战的中美联合空军战斗机群,双方立即展开混战。

就在激战正酣的时候,代永大尉忽然发现从正北方向飞来一架动作怪异、孤零零的P-40战斗机,它既不开枪,也不打炮,就这么傻乎乎地撞进了日军的队形。

一架日军隼式战斗机立即猛冲上去,P-40掉头就跑。代永大尉认出这架隼是属于辰巳藤吉曹长的。

几乎就在这一瞬间,那架奔逃的P-40忽然来了个俯冲而下,杀得兴起的辰巳曹长立刻紧跟着追了过去,也进入了俯冲!

“不……”代永大尉突然看出了问题,在飞机的送话器前大叫起来。

太晚了,辰巳曹长就是那种典型的一根筋日本人,这时候你冲他喊什么,他都听不见了。

至于那架P-40的主人,大约不用说也能猜出是那位“吹牛大王”斯科特了吧?

他Try来了。

更糟糕的是,日本军队中,像辰巳这样的一根筋,即便在这两个中队里,也绝对不止一个。

代永在日本《丸》杂志上写的回忆文章,其中是这样的描写:“辰巳曹长也跟着俯冲下去,动作就跟追着鹿的猎人连山也看不见了一样。我用机上电话对他大喊‘やめろ’,但是他就跟什么也没听见一样。”

やめろ,在日语里的意思就是“打住”、“停”、“住手”的意思,萨翻译成“不……”当然也可以,但是理解着似乎有点儿暧昧,会让读者产生小姑娘碰上色狼的感觉。

辰巳曹长是只有一年空战经历的菜鸟级飞行员,碰上斯科特这样的老鸟,危险程度的确不亚于小姑娘遇上色狼。更糟糕的是,这还是一头十分狡猾的老狼。

代永兵卫大尉也是空中经验丰富的老鸟,所以他一眼看穿斯科特的诡计——这美国佬纯粹是想“带坏”我们的飞行员啊!

斯科特的确是有意带辰巳曹长体验一下俯冲的快感。

隼式战斗机,轻捷灵敏,但最致命的缺点有二:第一,火力太弱,初期型号只有两挺7.7毫米机枪,后期增强了火力也不过是一挺12.7毫米加一挺7.7毫米机枪,在俯冲这种剧烈的运动中,隼式很难打中P-40,就算打中了,P-40座椅后方坚固的特种钢装甲也会有效地保护斯老鸟的性命。所以,在“带坏”对手的过程中,斯科特如果不是特别倒霉,基本是安全的;第二,结构脆弱,这种飞机无法承受长时间大角度的俯冲,很容易因此而解体。隼式战斗机的首席试飞员伊藤大尉,就是在飞这个动作的时候空中解体,魂归太空的。第一批隼式战斗机装备的是日军加藤部队,兴高采烈的日军飞行员首次驾机上天回来后忽然发现飞机出现了一个奇怪现象——机翼上铆钉附近的铝制蒙皮上都出现了椭圆形的窟窿。

这种颇有艺术感的玩意儿对日军飞行员来说毫无感触可言,只是感到恐惧——飞新飞机总是让人激动,这些飞行员多多少少做了些飞行包线以外的动作。没想到只是几个不太出格的动作,新飞机的铆钉就已经变形,把蒙皮都给割破了。

从那时候,日军的老飞行员就明白了——这隼啊,是种不太男人的战斗机,如果一个劲儿地冲冲冲,是要丢老命的。

这回斯科特的动作对他自己来说并不危险,P-40皮糙肉厚,俯冲是它的拿手好戏。可是拉着辰巳曹长干这种事儿,可就有点儿大大地不够朋友——双方做一样的动作,P-40没事儿,隼是要解体的啊!

代永兵卫大尉的叫喊显然没起作用,但日本陆军严格的训练让辰巳曹长还是有意无意地把俯冲速度保持在了安全范围之内,并没有出现代永大尉担心的情况。

也许“吹牛大王”的骗术还不够高明?

不等日军庆幸,俯冲中的斯科特忽然猛地把飞机往上一拉!

紧跟在后的辰巳曹长下意识地也往上一拉——

这一方面可能是打红了眼的辰巳曹长不肯放弃这个傻呼呼的猎物,另一方面日本飞行员的训练中有这么一课——当你不知道该怎么飞的时候,就跟着前面飞机的动作走……

这个做法曾经救了坂井三郎的性命。在第一次空战中,面对突然冲过来的中国战斗机,坂井三郎完全懵了头,训练中的一切都被忘得一干二净,头脑中一片空白,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地跟着前面的长机。队友形容他当时仿佛被一根绳子吊在了长机尾部。紧跟经验丰富的长机,让菜鸟坂井逃过了中国空军凶猛的攻击,也让他熬过了对空战最初的恐惧。

但是,任何事情都不能照着一根筋的思路来,需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对辰巳曹长来说,这可是致命的一拉!跟着冲还能勉强承受,在全力俯冲的时候忽然大动作往起拉,隼脆弱的机体结构再也承受不住这种“野蛮”的折腾了。

只听一声怪响,辰巳曹长那架隼式战斗机顿时在空中散了架。

代永大尉这样描写他看到的情景:“紧跟着P-40往起拉的隼,刚一抬头两个翅膀就折断了,我眼看着它们在空中飞散,坠向下方,残存的机身和发动机则一头扎向了地面,撞得粉碎并燃起了大火。”

这种情况下,跳伞是根本不可能的。

不过,拿在高速路上开车打比方,你在前面开,后面的那位掉沟里了,能算是你的责任吗?斯科特上校一发炮弹也没有打,从某种意义上说,辰巳曹长的行为属于一种自杀。

美国人一旦Try成功了,是很容易引发效仿的。

战斗从衡阳一直打到来阳上空,仅仅二十分钟,又有两架日军战机追随倒霉的辰巳曹长而去。一架是第1中队中队长加岛元亮中尉的僚机,由吉田友重伍长驾驶。代永大尉认为他俯冲时达到了每小时600—700公里的高速,另一架是鲛岛国利伍长的座机。二者都是在紧跟P-40俯冲后拉起时飞机解体。

完全按照条令,很乖——两个人明明都看到了辰巳的命运,看到人家往起拉,还是忍不住跟着来,怪谁呢?

这两架飞机的失事,未必是斯科特干的,但肯定和他有关系……

事情还没有结束。10点30分,空战中没有被击落的日机匆匆返回天河机场。由于亲眼目睹战友接二连三往下掉,受到强烈不良刺激的日军飞行员心情激荡,在降落的时候有两架飞机冲出跑道,一架撞毁,一架重伤。

算起来,日军这一战共有四名飞行员自杀,一名自杀未遂……

日军宣布在战斗中共击落中美联合空军四架,实际上双方在空战中都没有飞机被击落——中美联合空军方面专心于那种“勾引”的举动,在缠斗中打得漫不经心,日军倒是拼了老命,但不争气的武器让他们一无所获。

从这以后,中美联合空军的飞行员们遇到这种轻捷而效率不高的“奥斯卡”,再也没有心理问题了——只要你追我,我就往下冲,你不跟我来呢,我就摆脱了,你跟我来呢,那,咱就试试斯科特式勾引大法。驾驶隼的日本飞行员只能干瞪眼。

“新零式”和P-40交手的战绩,从此一蹶不振。

哼哼,斯科特老爷子说话了,说我老头子是吹牛大王?说老子是拆白党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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