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家大宅,坐落在本市郊外,有专门的高架桥快速通道,只需半个小时便可直达市中心。
阴雨蒙蒙的早上,穿着一身丝质睡袍的英绯珞早早起了床,动作麻利地收拾了一番,她对着镜中娇艳的面孔淡淡笑了笑,虽然那是一张还不足二十岁的面孔,却带着一种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沉着,然而,与她的气质十分相符。
她轻轻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生日快乐,英绯珞,恭喜你满十九岁了,以后你一定会过得更加快乐的!”
随后,绯珞从衣柜中拿出一条白色的连衣裙换上,之后出了房门,单手轻扶着雕有繁丽图案的木质楼梯下到一楼。
绯珞站在最后一阶阶梯上,看着这个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环顾整个大厅,家具全是上好的红木,虽然很有古朴典雅的意味,却也不乏现代风格。
正对大门的是一幅水墨写意山水画,虽然简单大气,却又意境悠远,铺满了整面墙。玄关处摆放着一盆一丈高的滴水观音,大厅一角有一只半人高的五彩釉描的玉花瓶,那是清朝末期的古董。大厅顶上挂着的是一盏晶莹剔透的琉璃水晶宫灯。
在把目光扫到相邻着的饭厅,不禁有些感伤。
她无比眷念地看着饭厅中那张红木镶玉的长桌,记忆中,每到她的生日,桌上便会铺上她喜欢的,带有鸢尾花图案的桌布,然后摆上插着蜡烛的抹茶蛋糕,爸妈就会站在桌前笑着等她下楼。
可这只能是十年前才会发生的事了!
如今的英家大宅,却只有她一个人。
英绯珞心中发酸,收回目光,跨下最后的阶梯。
这时,一名身着粉衣黑裤的女佣从楼梯后走出来,恭敬地对她说道:“小姐,司机已经在外面了,您是现在就用早饭,还是回来后再用?”
“给我准备一份三明治、一盒酸奶,再切上半个橙子装起来外带,我先去车上等着。”清冷的声音幽幽传进女佣的耳里。
“是,小姐。”女佣赶忙退走。
绯珞坐在车里,手拿着今天的早报翻阅着,眼光扫到一条红色警报,随之掠了过去。
很快,女佣便拿了个便当盒出来交给了绯珞。
绯珞接过后便示意司机开车,上了高架桥,妃岑便喝着酸奶,边对司机说道,“想去一趟市里买一束金盏菊,再去中心墓园。”
司机不禁叹气,朗声道:“是,小姐。每年的今天您都是这么交代的。我不会忘。”
绯珞不禁有些呆愣,她每年的今天都会说吗?
随即释然笑笑。
很快,绯珞便将酸奶喝完了,正准备将去皮切成片的橙子拿出来的时候,异变突生,一道强烈的闪电击在了车子前方的高架桥上,司机急踩刹车,却仍是没能阻止车子的冲力,直直掉下了高架桥……
黑暗中,绯珞不自觉地蜷缩起自己冰冷的身子。
她怕黑,自从九岁那年,她和父亲、母亲被困在已然压扁的车子里整整一个晚上后,她就变得特别惧怕黑暗。
绯珞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但眼前一亮时,却只是一片白茫茫的天地,寂静得可怕,绯珞不禁想大喊,希望有人可以帮帮她,可是,她却怎么也发出声音……
终于,绯珞在这片白色的世界里失去了意识!
然而,当绯珞再次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她蓦然愣住了!
这是什么状况?
这是什么地方?
这些人为什么穿的那么奇怪?
这是拍摄现场?
不可能!……
但很快,绯珞便镇定了下来。
她想,她是重生了,而且还是异世重生了!
不久,她看着着急的众人,张嘴嚎了几声,众人这才安心的将她放入了一个类似婴儿床的摇篮里。
摇篮里,还躺着一个和她一样,像是刚出的婴儿。
然后,她知道了,那是她的双生姐姐……
晓风扶柳,水声潺潺,小榭楼阁,廊台迂回,偶偶,还有几尾锦鲤跃出池面抢夺那有一下没一下落入水中的糕点渣滓。顾妃岑娴雅地倚着听水榭亭的凭栏,正有些昏昏欲睡,一阵嘈杂的慌张声夹着杂乱的脚步向着水榭而来,妃岑有些懊恼地抚了抚额角,头疼呐!一定又是她那个不长进的二姐。
“二小姐、二小姐,您慢点!”
“二小姐,小心点,别跑了,二小姐……”
在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粉红色的小身影业已跌跌撞撞地闯进了听水榭,“小妹、小妹!”稚嫩的童音瞬间充满了整个水榭,“我就知道你一定在这里。”
“二姐,”妃岑无奈地从铺着座垫的木桹上跳下来,挥退了后面的阑舒水琴两个半大的丫头,看着和自己一般大的女孩扑闪扑闪的大眼,只得将不耐尽数收回,柔声问道,“怎么了?跑那么急!”
“没有啦,刚刚听说新夫子来了。”才七岁的顾梓吟无害地笑着。
“哦?”妃岑不禁想到了前几任倒霉的先生,“这次你和大哥又想到什么法子了?”
“我还没想好呢,大哥说让我来问你。”梓吟知道,小妹最聪明了,连爹爹和大哥都比不上,可是每次都要自己和大哥软磨硬泡,小妹才会想些新奇好玩的法子。
“二姐!”妃岑小声喝道,天呐,她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双生姐姐啊?难道异卵双胞胎真的和同卵的差那么多?“二姐,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消停呢。”
“谁让夫子们都那么讨厌呢~”梓吟呢喃道。
“夫子总是会有的。”真真不嫌累么!
“那……等来新的,咱们再捉弄啊!”虽然爹爹每次都很生气,可是都有娘亲和大哥挡着,她才不怕呢。
“算了。”妃岑感觉头更疼了。自从她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的那一刹那开始,她的头就开始在疼了。“走吧,我带你去找大哥。”
“喔!太好了,我们快点走。”说着,梓吟不顾妃岑难看的脸径自拉了她就跑了起来。
顾妃岑心里气结,她还真有点怀念那个她前世的世界。
妃岑无奈,只能跟着梓吟一起胡闹。
一路小跑,两个小身影突兀地闯进了小书院。
而此时,顾晏歌就在这院内的笑书斋里。远远的,妃岑就隐约听到了爹爹和一个陌生的声音,虽略显年轻却让人听起来很舒服,应该是那个新来的夫子。
“大哥,我把小妹带来了!”梓吟兴冲冲地喊着,完全没看到顾丞相一脸的愠怒。
“二姐!”
“怎么了么?”梓吟不明所以。
妃岑无奈,径自行礼,“爹爹。”
顾丞相看看小妃岑,心情平复了不少,而顾梓吟也终于发现了屋里除了大哥,还有爹爹和一个很年轻的叔叔,清眉秀目,长身玉立,白衣银边,温和如水,“爹爹~~~”很是奶气的一声,顾丞相转眼就变成了最疼爱女儿的标准顾老爹。
“嗯,梓吟,你是不是又缠着你妹妹去了?”顾老爹头疼啊,这梓吟是很像自己,可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再瞧瞧这妹妹,跟她娘一样,知书达理,又是那般聪慧,一岁就能断文识字,两岁便出口成章,是京上出了名的小才女。
“没有啊。”梓吟一脸的天真无邪,“吟儿是带小妹来找大哥的。”
“哦,是吗?”顾老爹可不相信,梓吟和她大哥一样,鬼灵精的很,“妃岑,你说,梓吟是不是又去你那闹腾了?”
“没有,二姐很听话的。”妃岑转而向顾晏歌道,“大哥,你说是吧?”
顾晏歌一愣,继而道:“这倒是,二妹素来是很听小妹的话的。”
顾老爹听罢极为没形象的丢给儿子一记白眼。又是欣慰地瞅了瞅妃岑,家里的两只小霸王也只有小女儿能镇住。不经意间眼角瞥到一旁心情正不错的少年。
“逐弟,让你见笑了。”顾老爹终于想起了屋里还有一客人,不禁汗颜。
“不会。大哥的儿女很是有趣呢。”逐鸢笑笑,好看的丹凤眼微微眯了起来。
“爹爹,这个叔叔就是新夫子么?”梓吟上前攀住老爹的衣摆,顾老爹顺势将女儿抱到怀里。
“嗯,这是你们的新夫子,也是爹爹的结义兄弟,所以你们都要好好听话知道吗?”
“是,爹。”顾晏歌带头点头,妃岑亦是礼节性的微一行礼。
“不嘛,吟儿不要,吟儿不喜欢上课。”顾梓吟看到大哥小妹都认了夫子,小嘴更是不满地高高撅起。
“胡闹,”顾老爹抱起地上的顾梓吟,“吟儿,你是姐姐,要听话知不知道。”
顾梓吟闻言,大眼睛眨眨,“那吟儿不做姐姐了,以后让小妹当姐姐。”
“啊!”
“哈哈哈哈哈”
闻言,逐鸢忍俊不禁,“大哥,你这女儿真是……”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顾老爹摇头,“算了。”
“小妹、小妹,”顾梓吟围着妃岑,“你就考虑看看吗!”顾梓吟很是郁闷,为什么连大哥也放弃了?
“二姐,听话!”妃岑怀疑自己快精神紊乱了,“新夫子:名义上的叔叔,廿十出头,不会啰嗦,不会迂腐不堪。”妃岑细数着这新夫子的好处,“所以,不必让爹爹换别的夫子了。”妃岑换了口气,“我现在去找娘亲谈话,要一起去么?”
顾梓吟硬是愣住了,她还小,小妹的话她还没能完全消化啦,不过,最后一句话她可是听得明明白白,找娘亲谈话?呃,她才不要嘞,那很闷的!
“啊?不去,我要和水琴去放风筝。”说完便没了影,好似慢了会被妃岑揪住。
看着顾梓吟消失在拐角处,妃岑终于缓缓地呼了口气,“终于、搞定了。”妃岑记得自己在前世时对小孩子就特别感冒,现在更是严重了!
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身在身后响起,“阑舒?”这丫头不是留在听水榭了么?
“三小姐。”声音很温润。
妃岑急忙转身,原来是他,“先生好,妃岑有礼了。”
逐鸢看她微皱的眉头,愈发对这孩童感兴趣了,“三小姐真是知书达理啊!”刚才姐妹俩的话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啊,都说这丞相府的三小姐聪慧,看来也不是以讹传讹啊。
“先生过誉了。”
“应该是小姐浮夸了。”
“呃?”妃岑愣住,他果然都听到了,“学生不知,原来先生有偷听的嗜好啊!”哼、伪君子。
“我可没偷听,只是刚好听到了罢。”逐鸢习惯性地笑笑,“不过有一点要纠正一下,在下昨儿刚巧十八生辰。”
“啊?”妃岑抬起头,从头到脚又由下往上扫了一遍,呃,看来是少年老成那一类的,“是吗?我爹爹已而立之年,差距还真大!”
“那是大哥看得起。小姐难不成对我这‘叔叔’有意见?”叔叔二字吐音尤为的重。
“学生岂会有意见,爹爹自有他的道理,不过,先生没什么事的话,学生就先走一步了。”想让她承认他是叔,做梦吧,想她顾妃岑两世加起来都快三十好几了,都可以当他阿姨了。
“小姐是要去嫂夫人那里吧,我也要去见大哥和嫂夫人,一起吧!”
“你……”妃岑无语,她那是为了搞定顾梓吟随口说的,这个时间她还想补补眠呢。
其实,他本是要去书房的,不过,看这小丫头一副吃瘪的样子,心情还真不错,就去大哥那走走呗。
妃岑无视身后的逐鸢,闷头就走。
“娘亲。”妃岑一脸温驯地靠进她小娘亲的怀里。
顾夫人有些惊奇地看看女儿又瞅瞅她的相公,“岑儿,这个时候你怎么上娘亲这儿来了啊?”她这个女儿别人或许不了解,她这个做娘亲的又岂会不了解,一整日里大半的时间都花在了睡觉上,除非必要,否则像这般好的节气、时辰,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顾老爹也有些迷惑,待看到随后进来的他那逐弟时,忽而有些东西在他脑中闪过,忽而又什么都没抓到。
“逐弟,怎么你也来了?”
“大哥,嫂夫人。”逐鸢君子的行了礼,继而道,“刚巧路过花园子时听到三小姐说要上嫂夫人这来,小弟便厚着颜面一路来了。”
“是吗”顾老爹也有些疑惑,“岑儿,找你娘亲有何事,可以和爹爹说说吗?”
逐鸢状似无意地抬眼看着顾夫人怀里的小妃岑。好奇啊……
“嗯?”妃岑只觉睡意更浓,半闭着眼,柔柔道,“想娘亲了…娘亲的怀里…真暖……想睡了……”小身子扭扭,眼帘终是合上了,她才没那份闲心来应付他呢。
逐鸢很想保持他那引以为傲的温雅,但是嘴角很不自觉地狠抽了抽……破功了!
顾老爹和顾夫人无言以对,相视一笑,只得向着逐鸢颔首歉意。
“让逐弟见笑了。”顾老爹低声道。
“无碍。”逐鸢心神已定,“三小姐、还真是可爱!”
“呃……岑儿唯一的缺点便是贪睡。”顾老爹脸上略带尴尬。一旁的顾夫人亦是不好意思地朝逐鸢笑笑。
“大哥言重了,小弟是真觉着三小姐可爱。”逐鸢一脸真诚,“三小姐既然睡了,不若便由小弟送三小姐回去吧。”
“这……不太好吧?”顾夫人心中疑惑,怎么说都是男女有别,且听自家老爷提来,今儿个两人亦是头一回见到,恐唐突了。遂有些纳闷地看向顾老爹。
逐鸢当是明白嫂嫂的顾虑,只是,这丫头……“嫂嫂,权且放心,大哥的女儿自也是小弟的女儿,况且岑儿还是我的学生。小弟只是想大哥和嫂嫂应该是有话要叙,故而此般。”话中,径直唤着‘岑儿’。
顾夫人听罢倒是自个多心了,微微笑道,“哪是嫂嫂顾虑了,只是怕这孩子扰了二弟。”然也没注意到怀中的小人几不可见的皱眉。
顾老爹实是没夫人想的那般多,看着自己最欣赏的逐弟,当即玩笑道,“夫人莫需顾虑,就让逐弟送岑儿回去吧,就是逐弟把人抱回兄弟家去了,大哥我也是乐意的。”
“老爷……”顾夫人恼了,这笑话闹的。
顾老爹一看夫人急了倒也憨然一笑,瞧着夫人一脸恼羞红了脸,姿容尤胜当年,当下便从其怀里将岑儿送到逐鸢臂中,“烦扰贤弟了。”
逐鸢很是知趣地搂紧了怀中的小人儿退出了门去。
缓缓向着听水榭的方向行去,逐鸢直直注视着怀中人的眉眼,毫无避讳之意。妃岑心中懊恼,好端端的怎就惹上这么个伪君子,这家伙也真是的,毫无丁点的古风礼仪,这般光明正大地审视,她的瞌睡虫都受不了了……
“看够了吗?”妃岑双眼懒懒‘挣开’一条缝,如沐春风般的眉眼尽收眼底。
“呵呵……怎么不继续了?”逐鸢不自觉心中豁然开朗,全无被抓包的窘样,“还以为岑儿真打算睡在我怀里了呢。”
妃岑郁卒了,“先生就该有先生的样子,还不放我下去,磕得人难受死了。”
“岑儿不瞌睡了,那不然回去找嫂夫人继续聊聊家常。”逐鸢没有松手,磕得难受?难道自己太瘦了?
妃岑不禁有些气急,合上那不算睁开的眼帘嘀咕道:“还是三小姐听着顺耳……”这个时候去找娘亲不是自找没趣!随即蹭了蹭,又靡靡,“既然先生不闲受累,那就请先生快些送学生去阑舒那吧。”睡过去会周公前又补了一句,“听水榭,闲杂人等免进。”其实也没那么磕人,味道也挺好闻的。
逐鸢眉角的笑意更浓了,这丫头还真对自己的脾性,依旧是不紧不慢地步伐向前行了半刻钟的样子,听水榭便出现在了眼前,只见水廊上顾晏歌正同阑舒叮嘱着什么,正对着的阑舒抬眸见到了这边。
“小姐。”阑舒讶异叫道。
顾晏歌背对的身子瞬间转了过来,本是微笑着的脸看到妃岑被逐鸢抱在怀里时,阴了下来,却也克制的很好,并外太外露。
“先生。”顾晏歌作了个揖,也不等逐鸢回话,便上前摇了摇妃岑,“小妹,醒醒,大哥带你回屋里去睡。”
妃岑继续睡着,迷迷糊糊道:“好,回榻上睡、困……”
逐鸢看看顾晏歌,倒也没为难他,很是干脆地将怀中的小人递给才到他臂弯处的男孩。
顾晏歌朝着逐鸢道了声多谢,便往听水榭最里边的主屋走去,遥遥传来一句“阑舒送先生回笑书斋。”
阑舒听罢上前行礼引路,逐鸢颔首,暗笑道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