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沙场血战,手上性命无数的大箫王自然不信闹鬼一说,但在雨妃的劝说下,还是请了国师衍一做了一场法事。
又三个月后,两兄弟满两岁。箫腾在王宫内摆宴,为两个儿子贺岁。
在贺岁宴上,箫尘又一次成为焦点。
他本被梅妃抱在怀中,被动衬托梅妃的慈母形象,却哭喊着挣脱怀抱,磕磕绊绊的跑进雨妃的怀中。
正当所有人被他的这一举动逗乐的时候,他在雨妃怀中仰起头,认真无比的发出了此生第一个双音节。
“妈……妈……”稚嫩的声音并没有被宴席上的嘈杂淹没,只是所有人都在猜测,二王子所说的词语是什么意思。
终于摆脱了让自己浑身不舒服的小家伙,梅妃只是象征性的说了几句,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箫让此时正被箫腾抱在怀中,睁大着眼睛看着自己母亲怀中的弟弟。
“母……亲……”
这两个字一出,全场寂静一片。
箫腾愣住了,梅妃愣住了,雨妃愣住了,就连箫腾怀中的大王子箫让,也是皱着眉头愣住了。
“你这当弟弟的,居然连哥哥的母亲都要抢!”箫腾爆发出爽朗的笑声,于是席间众臣纷纷附和着大笑。
梅妃脸上只好挂起尴尬无比的笑容,起身,想要将箫尘接过去。
然而箫尘并不买账,两只小手紧紧抓住雨妃的衣袍,小口中急切的不断呼喊那两个字,眼睛里甚至泛起了泪花。
看到箫尘楚楚可怜的模样,雨妃自然不舍得强行把他还给梅妃,只好一边给梅妃使眼色,一边抱着他轻哄
一时间梅妃有些尴尬,不知道是坐是立。
这时,箫让挣脱父王的怀抱,摇摇晃晃的也钻进雨妃怀中,然后仰起头,两片小嘴唇不断地蠕动。
“母……亲……”箫让的声音再次寂静全场。
箫让又重复了一遍,而后两只小手抓开箫尘的小手,紧紧抓住雨妃的衣袍,使劲的扭动身体,想要将箫尘挤出自己母亲的怀抱。
梅妃趁机抄在箫尘的腋下,将他提了起来。箫尘使劲挣扎,却冷不防梅妃极其隐蔽的在他的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
箫尘吃痛,几乎要哭出来,挣扎间仿佛感受到了哥哥示威般的目光。
虽然大腿上疼痛无比,他却忍住泪水,停止挣扎,转过头,狠狠瞪回去。
看着哥俩吹鼻子瞪眼的模样,箫腾再次大笑。
在众大臣山呼海啸般的马屁声中,箫尘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脸上滑落泪水。
这泪水并不是因为他衣袍下那只一直在狠掐他大腿的手,而是他忽然明白,想要抢回自己的娘亲,抢回那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已经越来越难。
大家都在推杯置盏,雨妃正在与怀中的孩子嬉戏,歌女还在舞动柳细的腰肢,乐师依旧在死命的敲着那些破钟,然而,哪怕举世喧嚣,又与箫尘有何关系。
他眼中的整个世界里,只有那个满脸慈爱笑容的雨妃,自己真正的亲生母亲,与自己哥哥亲昵的画面。
婉兰看着梅妃怀中的箫尘,忽然觉得自己被那孩子身上散发出的浓重哀伤感染,心仿佛被刺得生疼。
她在身边其他侍女惊愕的注视下,在没有收到任何召唤的情况下,起身走到梅妃身边,伸出双手。
梅妃又在箫尘的大腿上狠掐了一把,才将他塞进婉兰的怀中。
婉兰接过箫尘,便将他紧紧抱入怀中。她能感受到那股浓到化不开的哀伤,蕴含了多浓的死寂。她能感受到,箫尘身上那渐渐升起的冰冷,冻彻心底。
她紧紧抱着箫尘,似乎是想要以自己的怀抱来温暖他。
一滴泪自她脸上滑落,无声息的滴落在箫尘脸上。泪滴划过他的脸颊,流进脖颈之下。
箫尘却仿佛毫无知觉,或许是他早已经被心底生出的冰冷冻僵了。
他只是呆呆的看着在雨妃怀中撒娇的哥哥,突然觉得呼吸困难,那心底的哀伤似乎要将他迫得窒息一般。
他终是没忍住,两滴泪悄悄滑落眼角。
来到这个世界,他本以为能够享受父疼母爱的完整幸福,谁知道刚出生就被掀入了一个天大的阴谋里。
他深深地明白,没人能够帮他将这个阴谋揭穿,只要梅妃不亲口承认,谁能想到她会狠心的使出这么一招。
箫尘的前世身世虽然也很悲伤,因为很小时候父母离异,但是虽然与母亲聚少离多,每一次的见面,他总能感受到母亲对他那浓浓的疼爱。
前世……这是一个多么令人绝望的词语啊……
他知道自己可能永远都回不去了,于是心里愈发郁结,更有憎恨和忧伤混杂着,发酵着,终于将这颗稚弱的小心脏,堵得严严实实。
他再也压抑不住,那股撕心裂肺般的痛楚,终于泪如雨下,嚎啕大哭。
这一哭简直惊天动地,一发不可收拾,任谁哄也哄不听。
“你看你看,二王子真是淘气,竟然想与自己的哥哥争母爱……”席间一位醉眼蒙眬的臣子,低语道。
“你不知道吧,自从咱们这位奇葩的二王子学会走路,就总往大王妃的苑子里跑,平日最喜欢赖在大王妃的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大王妃亲生的。”身边那位臣子也低雨道。
“你俩噤声吧,大王看过来了!”另一位臣子连忙提醒道。
三人忙举起酒杯,陪自己的大王干杯,心虚无比。
“你们又知道什么!”婉兰看向怀中箫尘的目光中充满着怜爱,在心底说道。
一声雷炸破夜空,紫电划过夜幕,大颗雨点狠狠砸在席间每一个人的头上。
毫无预兆的,倾盆大雨瓢泼而下。
箫腾身上浮现无色微波,雨点打在上面激起道道涟漪,却不能穿透。
他干掉杯中的酒,满意的看了眼下面纹丝不动的群臣,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直到几息之后,所有人都被淋湿大半,他才大手一挥,宣布宴会结束。
席间所有人依旧没有动,直到这位大箫王从容不迫的身影离去,众人才慌乱起来,聪明的抄起桌上的盘子,笨一点的以袖子掩头,纷纷离去。
箫尘被婉兰紧紧护在怀中,不曾淋湿丝毫。
婉兰的身上却早已经湿透,随着大部分宫女离去。人流里她被撞了好几次,几乎跌倒,怀中的箫尘却仿佛毫无知觉,眼神满是黯淡。
他只看得见雨起之时,雨妃将箫让紧紧拥入怀中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