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沐辰不忍看到欧凯每天在病房里的失落,原本的开朗渐渐消失。这样的欧凯是陌生的,仿佛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因为这场事故混乱的重组。沉默的欧凯给人的都是致命的冰冷。
“你以后别来看我了,我不想让你看见我这样。像个废人。”
“我怕文清柠一个女孩子有什么事情不方便。”
“可怜她的话就连她一块带走,都别来看我、可怜我。”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欧凯扭过头去,将轮椅摇到窗边。外面花花世界在此刻欧凯的眼中都成了凋敝。眼角偷偷滑落的眼泪假装是因为阳光的刺眼。
“欧凯,我给你擦擦脸。”文清柠端着温水到欧凯面前。
欧凯总是一脸面无表情地对着文清柠,让她看不到任何的情绪,高兴或是生气竟都化为了沉默。文清柠只是一心想让欧凯快点好起来,罪恶感让她觉得承受欧凯给她的这些都是应该的。只有一个禁区不能碰触,不敢碰触。
“推我出去晒太阳。”欧凯冰冷的命令着。
文清柠放下手里的小说,推着欧凯到医院后面的草坪。
“这阳光的味道好陌生,药水味让我每天都是恶心。”
“很快就能出院每天享受阳光了。”
“多快?”
文清柠坐在洒满阳光的草地上抬头看欧凯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感受阳光完全的沐浴。欧凯的问题她是答不上的,什么东西都会有个期限,但不是每样期限都像保质期一样有明确的答案。
“叫一声沐辰的名字给我听听。”
自打欧凯醒来就经常让文清柠叫林沐辰的名字给他听,文清柠不知道欧凯为什么总是要一再地亲手揭开自己的伤疤,那种撕心的疼痛几乎是在一步步试图夺走他的命。每一次文清柠都尽力用不含情感的平静语气说出“林沐辰”三个字。这三个字也像一块大石头压在文清柠的胸口,每一次发声都是发闷到难以忍受。这个名字是绝症,欧凯和文清柠同时无药可救。
“林沐辰。”文清柠颤抖着说出。
“他的名字好听吗?”欧凯闭着眼睛问到。
“还好。”
“那欧凯呢?”
“都一样。名字不过是个代号,难道苹果不叫苹果了就不受欢迎吗。”
欧凯听到这个答案冷冷的笑了一声,毫无温度。
“清柠,给我弄弄头发。”
文清柠起身给欧凯拨弄刘海,欧凯的发丝很硬,像他现在古怪倔强的脾气一样。阳光下欧凯蓬松的头发显出栗色,散发着早上茉莉花洗发乳的淡淡清香,文清柠闭上眼睛感受着这阳光下的暂时芬芳,这芬芳是过去的欧凯,她要记住。
欧凯抬头看文清柠闭上眼睛的模样,长头发垂下来刚好遮住洒在眼睛的阳光,这样一份安静美好竟让欧凯心生恨意,他恨她太过美好,恨她残忍的拿走他的心而不知归还。他恨自己毫无征兆的陷入文清柠给他的一场爱情灾难。这灾难让现在的他遍体鳞伤,像只受伤的刺猬只知道蜷缩着保护自己。
猛然间,欧凯将文清柠拉到脸前,额头顶着额头,鼻子对着鼻子,感受着彼此的呼吸,短促而紧张。欧凯盯着文清柠咬紧的嘴唇,小巧而可爱的淡粉色让他一步步拉近距离,一步步吞没周边的空气,一步步感受到来自她的温度。这个吻是欧凯所有的宽恕,却在最后一霎那被文清柠用力的推开。这是禁区,她容不得欧凯再走半步。这种零距离让他惧怕。阳光和青草香让她险些迷失在这样一个暧昧的空气里。
被推开的欧凯几乎疯狂而用力的拉住文清柠的手让她扑到自己身上,咬着牙在文清柠耳边说“别想推开我,你该是我的。”,说完后用力推开文清柠,一个人摇着轮椅头也不回的往来时的路上走。
这十个字像一杆枪抵在文清柠的心脏,挪动半步都是死亡。眼前这个陌生的人像恶魔,企图吞噬自己,不是一口,而是一点点撕扯。
“你在吗?”林沐辰在校内网上给匿名好友留言。
“在。”
“他变得冷漠而阴郁,任何事情都不能让他快乐,包括那个他爱的女孩。”
“他受到的打击确实很大,他需要时间来接受和适应,他还是他,不会变的。”文清柠安慰林沐辰也当宽慰自己。
“看他痛苦,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时,说那些安慰鼓励的话给他听也是无济于事的,不如给他一次站起来。我觉得这是我的错。”
“这怎么会是你的错,人生本来就有很多事情是无法预料的,比如爱情和苦难。这些无关于任何人,都是宿命。”
林沐辰关上电脑,竟然在脑海中勾画着这个匿名的好友,她该有怎样的眼神和怎样的笑容。一次又一次失落时的寥寥数语里给他的安慰和鼓励让他逐渐依赖这种短暂的平静。
“Allen,我拒绝了欧凯的吻。”
“你该知道他是爱你的。”
“可他是自私的,他给我的压抑是占有而不是爱情。他在吞噬我,却美其名曰是爱情里的霸道。”
“你又何尝不是自私,你自私而任性地推开本就受伤的他给你的一切而去追寻一个虚无缥缈。爱情里都是自私的,因为这个繁杂的世界里早已没有什么东西是完全属于你的了,除了这份心底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