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本就不好的心情在看见年羹尧的时候爆发了。
据说,年羹尧是被胤禛用砚台拍出书房的。
据说,收拾书房的时候书房里凌乱不堪。
据说,当晚雍亲王去了年侧福晋那里把年侧福晋说哭了……
据说……年哥走了许多天……雍亲王府的下人之间还流传着他的传说……
宁笙筱笑倒,不顾某人黑脸拉着问:“你真的拿砚台砸人家啦?”跺脚,怎么都没人提前通知她买票观看呢!
看着她一脸戏谑要看好戏的样子,胤禛就气不打一处来,“我现在更加想拿砚台砸你!”就怕砸的更加傻了。
宁笙筱灿笑摇头,“不行不行,弘历会找你拼命的!”言笑晏晏,虽说是四十的人了,笑起来却依旧天真稚气。
胤禛思量许久,捡着说道:“砚台是不小心扫到地上的,我也没发那么大的火。”他沉沉低眼,以前曾经有过的火爆脾气,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早就改的七七八八了。
他的话,似解释,似辩驳。站在旁边的女子神情却依旧不变。
“那……他们说你骂哭了……”微微偏过头去,为自己这一点点的小心眼。无关吃醋,只是……想知晓罢了。
轻轻叹息一声。“也没有,既然我连年羹尧都没怎么样,又怎么会去骂她。”只是她自己,看不开。他来的,如此容易,她蓦然的欢喜,还没有平下心来,便又听见了他离去的消息。她本就身子不好,初闻此事……更是病倒在床。晚上他去探望,她无言垂泪。
“你真是闲的没事情做了,关心起这些事情来。”
宁笙筱随意往旁边一靠。是闲的没事情做,所以平时只能听着下人的八卦,跟素素妤心他们乐一乐。这样的日子……她突如其来的烦躁。
烦躁却又能如何呢……日子总还是一天一天的过去的。
于是……康熙五十九年……康熙六十年……就在宁笙筱一天一天的无聊与烦闷中,在胤禛一天一天的黑脸与担忧中,在宫内宫外一致传着的……圣体违和的消息中……如期滑过。
“大正月的怎么又要出门了?”宁笙筱帮胤禛收拾着东西,嘴里很是无奈。
“皇阿玛突然说要巡视京畿,我们也没办法碍…”胤禛近年来工作时间明显超标,宁笙筱劝慰不成,只能眼睁睁看他消瘦。
手里衣服胡乱折起,“他去便他去,还非得拉上你。”
真是……越来越暴躁了。“别担心……”指尖划过她的脸颊,他明白她的烦闷……皇阿玛性情虽说不是大变,也变的多疑与暴躁起来。他这几年在宫里,言谈举止也都只能愈发小心。
“额娘……”妤心秀气的声音在门外传来。
“怎么了?”有些诧异的看着寻到宁笙筱房里来的妤心。
“没什么……”咬了咬嘴唇,妤心低头说道:“福晋额娘说,要给妤妱跟妤涵办婚事了。”
宁笙筱很想直接往床上一倒装成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不如一起办了算了,你跟储冉也拖了这么多年了。”
胤禛在一边眼光闪烁,终于也是多年来第一次点头。“去跟福晋两人商量着吧,最近事情多,爷可能顾不上了。”
于是。雍亲王府在七月的时候,大办了三场婚礼,引以为京城热谈。
胤禄很是崇拜的看着胤禛。“四哥,您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碍…居然一下子办了三场!”
宁笙筱拿茶碗的手微微抖了下,不是说十六阿哥文采斐然么?她怎么就活生生没有看出来呢?
“省钱省时!”很标准的胤禛式回答。也很标准的成功让胤禄僵了脸。
宁笙筱在一边偷笑不已。这种不能直接说——是为了给康熙爷冲喜吧!虽说,大家心里也都晓得那么一点点的。
“四哥……”胤禄一脸正色的喊着。
“怎么了?”他一脸正色,胤禛也就难得的分神给他。
“四哥,我就想问问这么多年您到底省了多少钱呢?”脸色的严肃之色瞬间不见,转而变成皇家第一八卦男。
微笑,从容的微笑,淡定的微笑。“等我死之后你可以找人慢慢算。”
“那您啥时候才死呢?”
十六阿哥,有没有人跟您说过,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有没有人跟您说过,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四爷斗奇傻无比?
胤禄的脸红了……白了……
胤禛的脸……黑了……
宁笙筱在一边……脸也红了……憋笑憋红的。
“四哥,我不是这意思……”胤禄很急切的想要解释表忠心。
“不是什么意思?”依旧是黑黑的脸,凉凉的问。
“我不是要你死……”一句话出口,胤禄差点没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我……”哭丧着脸的胤禄只好看着宁笙筱了。
宁笙筱也不辜负他的期望,很顺手的接下去了。“他就随口说说,他向来没脑子,爷千万别因此而瞧不起他。”
胤禛嘴角疑似浮现淡淡笑意。“没事,他的脑子,身为他四哥,我很了解。”
“多谢四哥……”说完准备擦干的某人……又僵了。四哥,有您这样的兄长么?小四嫂,有您这么解围的么?
胤禄看着眉来眼去的两夫妻,顿时感到八月飞雪,很是悲戚碍…
只是,冲喜这种效果……怎么说……根本就不能医本。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在位六十一年的康熙BOSS终于还是再度病倒了。
不仅是宁笙筱和宁悠然这种穿越人士晓得老人的时间不多了,即便是宫里宫外的一些人,也都纷纷在传……许是没多久了。
对那个位置……诸位阿哥们,也进入了白热化的相持阶段。
十一月十二日。
自从传来康熙在畅春园病发的消息后,整个朝堂后宫都陷入了诡异的氛围中。
宁笙筱本该老老实实等着人挂的。只是……
“来畅春园。”短短四个字,宁悠然突然之间通过隐秘的渠道给她送来了这四个字。畅春园守卫森严,又岂是随便能进的?
“主子说了,让福晋交代好下面,主子只有办法让福晋进去的。”送信人是这么说的。
宁笙筱一边照做,一边皱眉想着……到底……为什么要让她去呢?
宁悠然靠在桌子上,打着盹儿,虽说是小睡一会,但是仍想保持着神思清明。她将宁笙筱带进来,实在算是兵行险招了。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宁悠然思绪翻飞,皇帝的心思果然难猜。本来……她也以为胤禛即位是理所当然了。只是……她难以忘记帝王前几夜的梦呓。
她浑身犯冷。若没听见这梦呓,她会如何?胤禛回如何?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现在只能先把宁笙筱给弄进畅春园来。
门外传来轻声的响动,本来支着脑袋昏睡的宁悠然双眼蓦然睁开,眸光一转,已经看不出刚刚有过的瞌睡样子了。
“人来了?”
“在主子屋里了。”
“嗯。”就先这样吧,她也不确定……是不是要用到这最后一手。
重新走回床边,看着床上昏睡的老人。宁悠然心里万千滋味。
那么……高大的一人。终于也要倒下了么?
她掖了掖他的被角,他消瘦了许多,皮肤暗淡,眼神浑浊……曾经有过的英武,不复存在……
她恍恍惚惚的望着,记忆里的男子……英气勃发,一身明黄的帝袍直让人不敢直视。他从来不是美男子,却有着敏捷的思维、矫健的身手,他肌肤坚实,他胆大心细。她心里默默数着他一年又一年的成就……
他也曾经是多情的少年,他也曾经是最无情的帝王。她婉转承欢,揣摩上意,多年来在这个皇宫中如履薄冰……终于得来一和妃的称号,让她可以凭借这么一点点微末的宠爱为宁笙筱留下一点点的家底……甚至他病重也不忘让她伺候,甚至……她闭了闭眼。
旁边香炉里,余香袅袅……她的青春年华,就如这余香,飘飘袅袅不见踪迹于这时光的洪流里。她永远记得她第一次见到这男人的时候,他正当壮年,倜傥不群,他眯着眼睛看着她,她站在下首仰视着他……那时候,她作为一个仰慕他许久的女人,穿越百年见到他,欢喜、激动、不安却又平静。
弹指间,屋外红梅开了又谢,谢了复开。天边云彩恍然飘过,良宵已久。
床榻上的老人缓慢睁眼。“悠然……”两字叫的极为缓慢……
宁悠然低头,一脸压抑的欣喜若狂。“皇上……”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大约说的就是这样的画面吧!
“老四呢……”
“四阿哥忧心皇上病情,在为皇上斋戒呢……”宁悠然一手握着他,一边慢慢说道。
“皇上……该喝药了。”虽说明白这一去不可返,该做的,从御医到她……却依旧丝毫不落。
缓慢的摇头,闭上眼睛。他自己再清楚不过,自己已经时日不多了。“不用了……什么时辰了……”
“快子时了……皇上。”
康熙点点头,又抵挡不住睡意,沉沉睡去。宁悠然在旁边看着,似哭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