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是你?!”
阮青芜看着来人忍不住出声问道,略略扬起的尾音透着意外与不豫。在看到这个人的那一刻,她就不由想起那日在仁心堂被算计的事,面上的笑意霎时消弭得干干净净。
“为何不能是我?!”
沈夜白神色未变,仿若没听出她的不快,平凡的面容上波澜不兴,似乎已经忘记了那天的事情。
阮青芜看他一副浑然无事的样子,原本已经消了的火气又一拱一拱的冒了出来。
刘师傅在看到她面色沉下来时心头便咯噔一下,再一听到两人的对话,笑得便有些勉强。虽然他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认识的,但方才她话里的不善却听得分明。本来是想着帮沈大夫一把,可若是这二人当真有什么过节,自己岂不是把冤家对头凑作了堆?!
这么一想,就觉得老脸有些挂不住。可事情到了这一步,又是他牵的头,断没有半途作罢的道理。因此只得硬着头皮打岔道:“原来两位早就认识啊,这就好办了!”
他尴尬的搓了搓手转向阮青芜:“沈大夫是个热心人,往日没少帮助庄上的人家。这会儿是遇上难处落魄了,若是姑娘那儿有什么适合的差事,您看能不能帮衬一把?!”
刘师傅说到这也不好再说下去,觉得自己有些强人所难。
阮青芜听后不置可否。热心人?她可不这样认为!
那日在店铺中他虽然阻止了石头打人的举动,可她看得分明,他的眼中从始至终都没有半点歉意的神情。哪怕是在呵斥石头的时候,也只有严厉而无责备!
后来向她道歉时,虽然面有歉疚的表情,但目光仍旧疏离淡漠,就好似没有任何人能让他神情产生波动一般,甚至可以说这些事这些人根本就没有入得了他的眼!
这样的人,她不相信会有多少的热心肠!
刘师傅见她皱着眉头不发话,只得无奈转向沈夜白:“这…既然沈大夫认识阮姑娘,不如您亲自和她说道说道?!”
说完使了个眼色,见他依旧一副事不关已的淡漠模样,花白的眉毛不由抖了抖,暗叹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这个沈大夫,要他说什么好呢!自己现在是有求于人,难道就不能给人一个笑脸?!
“多谢刘师傅,您请自便!”沈夜白闻言冲他点了点头淡然道,丝毫没有体会到他的苦心,更没有觉察到在别人家里叫主人家自便是一件多么不合时宜的事情。
刘师傅眉头一跳,终还是泄气的摇摇头出了门,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一眼,才叹着气走了。
“你为什么没有接受凝香姑娘的好意?!”
刘师傅走后,阮青芜才扬起下巴问。一边说一边忍不住腹诽,和个子高的人说话脖子太遭罪。
沈夜白淡薄如水的目光落到她脸上,顿了顿又移到她头顶。
“无功不受禄!”他话音一住,视线再次回落到她面上:“你去看过了。”不然怎么会知道?
这一句用的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阮青芜脊背微僵,转而嗤笑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都落拓到要在外找活计了,还用得着我去看?!”
沈夜白说得没错,她后来确实去看过。然而她看到的,只是紧闭的门扉以及石阶上白皑皑雪层下露出那一角漆黑的匾额,萧索又凄凉。
那一刻,她心里蓦的有些不是滋味儿。
沈夜白那日利用了她,她心里自是有些气恨。可是看到这个只为穷苦人家看病施药的医馆因为没有银子交租而关闭,再想到那人大冬天只穿着一件单衣却淡漠疏离的神情,便觉得心里那点郁气不知不觉消失了,甚至还带着那么一丝细微的连她自己都说不上来的歉疚感。
但是,那是在没见到他的时候!此时,再一次见到他,又那么直接点出她去过仁心堂的事实,心头便有些恼怒。
“也是。”沈夜白听了她略带讽刺意味的话神色不改,只是眉梢微不可见的动了动。
“好好的医馆关掉了,你就不后悔?!”阮青芜见他不温不火,又问道。
就算医馆开不下去了,他医术精湛还可以去别的药铺当大夫,总好过别的活计。不过看他这样子似乎没有这样的打算,不然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刘师傅也不会为他们找活儿了。
“为什么要后悔?”他凝眉,似是不解。
阮青芜顿觉无力,这个人实在无趣得紧,连说话都和他的表情一般无波无澜。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真怀疑这与当日利用自己时温和浅笑着的不是同一个人。
“罢了,不说这个!”她烦躁的摆了摆手,“那你说说除了医术你们还会些什么!”
她不开医馆药铺,医术于她而言并不能起多大作用。不过,如果有个大夫在身边,家中若是谁有个伤痛也好处置。
沈夜白蹙起了眉头,表情有些为难。
“你想让我做什么?!”他想了想,才看着她问道。
阮青芜一怔,随即感到有些好笑,这作难的神情倒好似他有多么博学多才,无法一一言说一般。
她心念急转计上心来,随手指向陶窑边摞得高高的桌炉部件道:“我想要整个大雍的百姓都知道青阳阮氏的东西,你可办得到?!”
话音一落,她便听到阿朱阿碧低低的抽气声。
沈夜白顺着她的指向看了一眼,半垂眼帘沉吟了一瞬,摇头。
阮青芜见状扬了扬头,她知道这是在刁难他,可是没办法,她就是想这么做,她就是想看看这人还会不会有淡漠以外的其他表情。
沈夜白没有错过她眼底一闪而逝的狡黠,默了默开口道:“你说的也不是不可能,只是短时间无法办到!”
他声音一顿,又继续道:“眼下已是十二月,南方再过两月天气便会转暖,北方寒冬天气略长,但最多也不超过四个月!虽然可以凭借青漪江上下南北,终归时间有限!”
阮青芜闻言心头一跳,唇边的笑意瞬间僵住。
她先前那番话并全是刁难他,其实那也是她自己的打算,不过她从来没有对旁人说过。
“好,你们两个我雇了!”
这次,她没有半点迟疑的开口,一抬眼撞入他淡然无波的眼眸,仿佛早就料到结果一般。
“不过我只管你们吃住,不给工钱!”她想也不想的开口,连她自己都没发觉话里带着的赌气意味。
沈夜白眉梢挑了挑,一抺笑意在眸间飞快晕开又消逝。
“你不会!”他笃定的道。
阮青芜心头一窒,继而无奈叹气。
“沈夜白,你知不知道你很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