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雾霾要比小镇上浓重的多,太阳早已爬出了地平线,山林里远远地看还是朦胧一片。
这并不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山区,崎岖的羊肠小道从山脚一直蜿蜒延伸向它的内部深处,尽头在哪里?这要取决于之前的猎人曾经探索到哪里。
这片大山向东北一直连接到巨龙山脉,算是巨龙山脉的支脉,海德温王国的官方称谓是卡鲁德,索兰则命名为亚翁,双方一直在为这条支脉的所有权打着口水仗,偶尔还会爆发小型的军事冲突,但在猎魔人学院古老的记载则称其为深云山。
考证这片山区的名称对于维兰特来说毫无意义,他只关心自己能否快速找到鹰身女妖部族的巢穴所在地,在那之前更祈求自己不要碰到游荡的螭魔。
枯叶和断枝在脚下咔嚓作响,维兰特快速的顺着山道上前行,他要尽快挺进到相对于小镇来说足够安全的距离,他不确定镇上的警卫团是否会追捕他。也许向前五里、也许十里才是安全距离,只希望警卫团的战斗力和意志力不会太强大。
猎魔人并没有走太久,就发现了不知道是哪个佣兵团遗留的痕迹,一圈石头围着一个粗大的树桩,旁边还有一个简陋的火塘,里面满满的木炭灰烬。看样子是一个公用的设施,这里算是入山的第一站。
维兰特现在体力还很充沛,没有在这里逗留的打算,他继续前行,一直走到太阳高升,雾霾散尽,他才看到第二个简陋的营地,在一个陡坡的下面,山道再继续往前就显得坎坷曲折了许多,从这里才算是真正开始进入深云山。
这个营地旁有一条从山涧流下的小溪流,宽度不大,一跃可过。维兰特喝了几口山泉,甘甜可口,洗了把脸,感觉神清气爽。因为从小镇上离开的仓促,他并没有准备干粮,喝下的山泉开始唤醒了饥饿感,肚子发出咕咕叫的抗议。
他看了看四周,走到一丛红色的茂密灌木旁,拔出钢剑开始向下挖掘。他寻找的位置非常准确,很快就从土里翻出两条像树根一样的东西,这是红色灌木的根茎,叫火龙根,生食的话有毒,而且味道很差。
但是猎魔人自然有办法把它们变成美味的佳肴,削去外皮,在水里洗净,串在钢剑上,收集一堆枯枝放进火塘,伊索格法印点燃,维兰特开始了野外烧烤。
很快,火龙根在火焰的炙烤下,开始往外渗出微蓝的汁液,有几滴滴进火力,发出滋滋的响声,这就是其中的毒素,也是影响口感的原因。更多的汁液则被烤成一层壳膜,覆盖在火龙根的表面,当这种壳膜包裹了整个火龙根之后,猎魔人的烧烤就大功告成了。
拍开壳膜,里面是雪白的肉瓤,一股扑面而来的香气让人垂涎欲滴,肉瓤的味道类似与烤红薯,又带着西瓜一样的脆嫩口感。品尝着这久违的味道,维兰特恍惚间觉得自己仿佛身处于格瑞芬·莫罕的山林中,那里不应该是他憎恶的地方吗?那里不是把命运枷锁强加与他的地方吗?为什么此时会让他眷恋?会让他觉得思念?
忽然,一阵猛烈的心悸再次突袭了他,惊醒了沉醉的猎魔人,他抓起钢剑一跃而起,四周并没有什么改变,只有潺潺的流水声依旧。
“很悠闲的享受......”一个叹息般的声音突然响起,“只通过火焰是无法完全去除火龙根毒素的,这是一种强烈的致幻毒素,完整的一根所含的毒素可以让人精神错乱,导致疯狂,微量的服用则可以唤醒一些美好的感情记忆,让人沉迷,这是奢侈的享受,王都里有大量的贵族愿意为这种东西一掷千金。”
“DFEN!”四下里并无人影,猎魔人却如临大敌,他释放护身的法印,摆出戒备的姿势。
“你知道,这样做对我毫无威胁,放下剑,我们或许该好好谈谈,你一定对我有什么误会。”
“我是一个正统教院出身的猎魔人,跟一个黑暗巫师没有什么可谈的,我们是天生的敌人。”维兰特说。
“不,我们现在不是敌人,是合约伙伴。”
维兰特吐了一口唾沫,“伙伴?”
“是的。”这声音就在猎魔人耳边,接着一只白皙的手从虚空中探出,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猎魔人的神经被冻结了,他无法动弹,可怜的学徒在巫师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如果有徽章,他绝不会如此被动。
他身旁的空间开始强烈波动,像是一块无形的幕布被陡然撕开,慕法尔的身影从其中走出,光影闪烁,空间膨胀又猛然收缩,只留下一簇像焰火般的光尾,随风而散。
“你是一位造诣深厚的巫师,我不知道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你什么时候在我身上做下了空间标记。”维兰特并没有惊恐,他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只是没有想到来的如此快,慕法尔施展空间传送的巫术如此闲庭信步,确实超出他的想象,比导师坦瑞拉更胜一筹。
慕法尔从猎魔人的钢剑取下仍然串在上面的另一株火龙根,“在你受邀到我家里的时候做下的标记,至于我想得到什么,你一清二楚,一枚梦境水晶。”
猎魔人冷笑,“别再拿合约说事了,那样子只能让我感觉你在嘲笑我的智商。”
“并非如此,其实你有高深的智慧,只是你还没有习惯经常的运用它,你可以抓住很多事情的脉络,却往往不去努力思考它们的共通之处,你欠缺的不是智慧,而是经验。”慕法尔在一块石头上随意的坐下。
“嗯?说说看。”维兰特对她的夸奖感到迷惑。
“不错的手艺,你真是体贴的人,还特意为我准备了早餐。”慕法尔对手里的食物很满意,她小小调侃了猎魔人一下。这种女人,实在让人无法把她和血腥邪恶的黑暗巫师联系到一起。
“你为什么躲开我?”慕法尔不答反问。
“M-SACH是什么巫术?”维兰特也不答反问。
慕法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为什么躲开我?”
猎魔人对她的语气感到烦恼,他大声说:“你为什么杀死那个女人?”
慕法尔侧着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看来,我还是高估了你的智商,你真以为那个女人是无辜的吗?你总是从表面来评判一个人的善恶吗?问问你的内心深处,你有没有怀疑过那个女人是谋害帕拿的凶手?”
维兰特闭上眼,长舒一口气,“我怀疑过她,对冉安我也怀疑,甚至那个团长汉玛威我也怀疑,但这能代表什么?只是因为怀疑就可以痛下杀手吗?”
慕法尔撇撇骄傲的嘴唇,“你真是一个虚伪的猎魔人。”
猎魔人睁开眼,认真地看着女巫师,“或许吧,正如你说的,我有一颗怜悯之心。”
“怜悯不代表迂腐,我只需要怀疑就够了,我有一千种方法可以让她交代自己的所有罪行。”慕法尔说,她的语气强硬,不容置疑。
“但这其中并不包含谋杀,是吗?”维兰特针锋相对。
慕法尔偏过头,不再看猎魔人,也没有对他的质问回答。
“她或许犯过很多罪行,我相信,我也可以想象,国王会因为偷窃而判处犯人绞刑,村长会因为奸情而淹死一对男女,但是对于我来说,我无权去惩罚她的这些罪行。这是一种普遍的罪恶,国王,贵族,甚至那些教徒,他们也一样,无时无刻不在犯下这种罪恶。我相信我能看到的,我从未在她眼里看到过杀戮的血色,不管是生前还是死后。”维兰特平静而略带伤感的述说着。
空气仿佛在此时凝滞了,良久,慕法尔才说:“你是对的,但我还是杀了她,在她完全没有感觉的时候终结了她的生命,我没有让她死的痛苦。我不后悔,对这种女人我一直保持着憎恶的态度,以后也会一样。”
“这是你的人生态度,与我无关,但我可以让她不必背负着谋杀的罪名遭人唾弃。”维兰特说。
“所以,你烧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