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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魔域仙界:巽风天雷(1)

玉蟾宫主展眉开颜,笑吟吟的打量朱雀,道:『妙啊,你自行吞服辟犀珠最好,从此隐形消影,若要复显原身,就得跟我修炼天山仙术,嘿嘿嘿。』朱雀直愣愣地瞪着玉蟾宫主,隐隐觉得不妥,蓦地低头看时,自己的双手竟不见了!随即遍视全身,发现腿脚,腰腹,连同穿的衣服鞋袜都消失无踪。浮光波影清照透彻,她的神志恍惚,仿佛坠入了诡异的梦魇。

白玉蟾浮升的速度减缓,以免掀起波涛。玉蟾宫主轻轻抚掌,微笑道:『凡人如吞了辟犀珠,只在灵珠生效的那瞬间,除了本身遁形外,所触及的世间俗物也会消隐,衣服,配饰此类东西当然看不到啦。呵呵,你别担忧,乖乖留在天山跟我学仙,修为到时自可重现形影。』朱雀幡然省悟,继而大怒,寻思『平常只有我整人的,今天竟被老蛤蟆捉弄了,真是奇耻大辱啊!不行,吃亏太大,必须想法扳回!』可是内心的念头尽被对方洞悉,即便想出诡计,玉蟾宫主定然先已知晓。朱雀方寸大乱,又急又气,捻起拳头照玉蟾宫主脑门猛敲,怒道:『谁跟你学仙?谁愿意当小蛤蟆……』情急中她张嘴呵斥,竟忘了身在水中,所幸服了辟犀珠无须呼吸。饶是如此,冰凉的湖水猛冲入口,直灌得她眼冒金星,喊出的两句话也是『叽里咕噜』的怪音。

玉蟾宫主忙握住朱雀的手腕,又捂住她的嘴唇,用心语告诫道『安静!安静些!岸上仙宗高手云集,正为心魔和神剑的事情争吵哩!若让他们发现了,肯定把我们卷入纷争,那时候就不好玩啦!』他举目仰望,暗道『你抓紧白玉蟾的背皮,切勿松手妄动!咱们隐形,隔岸观火瞧热闹吧。紧闭口鼻别透气,我俩心里默默交谈,他们不会觉察的。』此时头顶波光敞亮,前方礁石横列,湖岸已近在咫尺。白玉蟾舒展四肢,动作缓慢而轻柔,静悄悄的浮出水面,随即身影淡然隐没。玉蟾宫主也隐匿身形,不知他用了什么法术,巨蟾出水时竟未泛起丝毫涟漪。

朱雀紧抱白玉蟾的后背,伏低腰肢不敢稍动。她能看清远近各处的景象,唯独看不见自己身体,好像失去躯壳的游魂似的,胸膛内空荡荡十分难受。然而乍离水波的那一刻,蓦地阵阵清风扑面,犹如慈母的手掌温柔的抚过脸颊,脖颈,肌肤,乃至指尖发梢……朱雀只觉遍体清爽,筋骨血脉无不舒泰,满腔的怨懑与忧虑,刹那间尽皆烟消云散。

她微阖双目,感受着宁和的暖意,浑然忘记了身外天地。正沉醉间,忽地耳畔又传来话音,却听有人连连发问:『赵秋玄?昆仑派的丹成子。嗯,你来天山所为何事?怎么与蓬莱仙宗同行?昆仑,蓬莱联手挑衅天山么?』语调低沉,吐词含糊而粗鲁,似乎是个莽汉在厉声叱喝。

朱雀霍地惊觉,扭头放眼展望,霎时愣住了……眼前的景象既瑰丽又离奇,简直匪夷所思,若非玉蟾宫主事先叮嘱,她定会当场失口惊叹。

这时白玉蟾距离湖边仅两三丈,远方的景物尽览无余。只见艳阳当空辉耀,明月低斜掩映。从湖岸至天边,视线所能触及之处,全是葱茏茂密的青草。清风习习,吹起绿浪层翠,碧波起伏,却又显得那样柔滑平顺。这广袤的草原风光如画,透着莽苍雄浑的浩然气势,足以令人胸襟大畅,不觉间便会生出邈游霄汉的豪情。难怪朱雀尚未睁眼,就已为之心旷神怡,陶然忘怀了。

壮美景致虽然悦目,最神异的地方,却是草原边缘的奇观——凡间平川无论再广阔,总会消失于视野之外。可是这片草原接天承宇,碧绿的颜色铺张连绵,最终竟然升入天际。那青白交织,雾遮绿影的云空中,依稀矗立着雄伟的山峰。影影绰绰,矫然悬空,仿佛是裹着素绢的绿毛飞兽。

朱雀凝望天际,脑海里别无所念,只疑惑自己身处梦境。玉蟾宫主暗中道『此地名为「阪泉荒境」,位于南丙青麓的背面,近连北冥天池,远接北幽玄阜,中间有簇甲,诸犍两座神宫。喏,云端上的那座大山,瞧见了罢?那便是天山第二仙峰——北幽玄阜。』此番解释笼统含糊,但朱雀秉性聪慧,将那些地名默念两遍,已然大致分清头绪,暗想『这大草原唤作「阪泉荒境」,看似地势平坦,实际倾斜延伸,横空飞架,连接着天山两座山峰。我乘大木船刚来的时候,没有见到这景观啊!何况山峰再大,也难以容纳如此广阔的草原。咦,仙宗的地盘,怪事可是真多。』玉蟾宫主暗笑道『你是正对仙峰而来,仙峰反面的情形怎能知晓?白昼向阳为正,黑夜背阴为反,仙界便是这样,咱们现今在南丙青麓的反面哩。』朱雀心道『什么正面,反面;背阴,朝阳,我……』忽而念头急转,举目望天,暗惊道『既然山峰反面是背阴的,为何这里太阳当顶,月亮却远在天边?我记得刚离船登陆时,月亮比太阳略高些。焰摩天说仙界昼夜之分,是以日月位置的变化来区别,现在太阳升至天顶,莫非……』玉蟾宫主赞道『能想通此节,小丫头真聪明!嘿嘿,实话告诉你,咱们潜入碧鳞宫期间,仙界已过了两天。眼下日高而月沉,山峰反面有阳光,但却是仙界的半夜。待会等月升日落,夜去昼来,就是你在仙界的第三天啦!呵呵,凡体入仙境居然没毙命,你肯定服了蓬莱仙宗的丹药。』一瞬间,朱雀愁绪暗生,黯然思忖『哎,凡间已过两年,小草不知怎样,他该七岁了吧?』想到此处,她扭脸往回望去,惟盼还能望见来路。猛地发觉岸边身影聚集,许多奇装异貌的怪客或坐或伏,有的略具人形,有的却像是兽类。他们分成两群,泾渭鲜明的对峙着。中间的空地里有个年轻人,脸色苍白,眼眸紧闭,正是紫元宗。他手扶膝盖盘腿而坐,长发湿漉漉的披散肩头,好像正在凝神运气。

先前紫元宗被鹦螺拖进天池,急切间挣扎不开,只得以『龟息术』闭住呼吸,随着神兽穿越了碧鳞宫。湖底潜流极其寒冷,紫元宗炼的是纯阳真元,两者冲克,致使他丹田玄关受伤。好容易浮上水面,鹦螺将他抛到湖边,翻身潜回天池深处。紫元宗刚接触到实地,也不理会四周情形如何,立刻盘膝打坐,调匀真气开始疗伤。

朱雀看他神情严峻,心里大为担忧,不由得挺直了腰身。玉蟾宫主按住她的胳膊,暗暗叮嘱『你别乱动,仔细暴露形迹。紫元宗没什么大碍,仙宗高手云集此处,正商议处置他的办法呢,咱们还是静观其变罢。』朱雀强忍焦躁,心道『你快点想法子,救出元宗大哥,带我们离开仙界!』催促的同时,又细细打量岸上的众仙。那些面目怪异,体态奇特者自不待言。其中侧对湖岸站着位道人,青袍缎冠,剑眉长髯,朱雀却认识,乃是昆仑丹成子赵秋玄。

方才朱雀四顾观望的工夫,赵秋玄正踌躇措辞,沉吟了半晌,拱手道:『回禀诸犍宫主,昆仑派绝无挑衅天山之意。贫道此番与蓬莱诸仙结伴,实是事出无奈。』一言未绝,蓦地笑声如雷,『呵呵哈哈』震得地皮微颤,接着那声音道:『我说奇怪嘛,昆仑怎会与天山为敌呢?太乙真君是道德宗师,门下弟子清净修行,哪里象蓬莱仙宗好斗?嗯,依你所言,你是被他们挟持的吗?』随着话音,『腾腾腾』几下闷响,天山众仙里走出个伟岸的身影。只见其身高三丈开外,肩宽五尺,臂长腿粗,腰间围着兽皮,胸腹的肌肉块块饱绽,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辉。再看脸上鼻宽口阔,双眼大如铜铃,头顶耸立着两尺长的独角,锐利的角尖直指苍穹。此仙相貌粗豪,神采奋扬,谈吐憨直爽朗,显然是天生的耿烈性子。看他那轩昂而鲁拙形神,若非腿脚直立行走,倒真像是只威风凛凛的大公牛。

赵秋玄对那仙人道:『诸犍宫主误会了,请听贫道细述详情。』他打住话头,左右看了看,随后讲道:『今年岁初,凡间道宗八派聚会龙虎山庄,商议天雷剑归属之事。家师命贫道主持八宗道会,岂料各派明争暗斗,在玄天洞内相互厮杀。当时贫道误中了「三昧锁魂香」,行动艰难无法自保,被厮打的道宗弟子推入地底深渊。仅凭吐纳服气苟延性命。』叙说至此,他指向蓬莱众仙道:『后来多亏蓬莱赤垣尊者搭救,贫道方能重见天日。又因得知蓬莱仙宗齐聚天山,意图索取神剑。我恐玄门纷争再起,故此随赤垣部来此,只为与各位调和分解。寰宇之内,阴阳虽然冲突,但终会达到平衡和谐的境界,此乃乾坤不易之正道。赤垣尊者,您的意思呢?』朱雀闻言疑窦登解,暗想『玄天洞那场血战是很凶险啊!记得黑暗里到处都是死尸,断肢,刀风剑影,亏我机灵才没遭殃。大伙儿边打边寻出路,直到冲出山洞才罢手。几派弟子死伤大半,幸存者寥寥可数。那时确实没看见赵道长,大家以为他已死在洞里,没想到是让蓬莱仙宗救了……赤垣尊者是何神圣?能潜入昆仑派的地盘救人?』她顺着赵秋玄手指方位看去,数十名蓬莱仙众肃然伫立,有些披挂金黄重铠,有些穿戴银色战甲。中央有位老者与众不同,淡黄面皮,长眉垂胸,矮墩墩的身材,手脚粗短肥厚,活像陶土捏成的泥俑。但观他气度和威势,定然就是『赤垣尊者』。

那老者神色漠然,似对赵秋玄的话无动于衷,仅微翕嘴唇,冷冷地道:『万物竞逐,争强而扶弱,彼此有条不紊的演化,这才是乾坤正道。俗世道宗尔虞我诈,诡谋取巧只为满足私欲,故遭天谴自取灭亡。你们昆仑仙宗固守平衡,事事调和,犹如强令水火相容,不过是徒劳而已。』诸犍宫主猛打响鼻,大脑袋左右摇晃,喝道:『立地佛,谁听你论道哩!昆仑派既无敌意,丹成子便是天山尊客。至于你们蓬莱仙宗,胆敢大举进犯天山。哼,若想强行索取神剑,先跟老牛较量较量吧!』赤垣尊者尚未应答,天山众仙内传出话语,只听音调尖细,微微抖战,显得没什么底气:『牛兄……牛兄请息怒,蓬莱仙友只想得到神剑,并非执意与咱们为敌。大家都是仙界同道,有……有事好商量……』几句言辞委婉软弱,逐渐细若蚊吟。诸犍宫主身后躲着个小矮子,探头探脑的,要不是嘴角长胡须颤动,还真难看出是他在讲话。诸犍宫主焦躁难耐,回手拉扯,叫道:『碧鳞宫主,你有话当面说!藏在我屁股后面嘀嘀咕咕,成何模样?惹得性起,老牛撒你满脸牛屎!』口中叱喝,猛地将小矮子推至近前。只见他腰肢精瘦,脑袋尖削,唇尖凸出面颊,几根胡须又长又硬,外形就像个大虾米。周身披挂着细软鳞甲,绿光闪闪倒很光鲜,『碧鳞宫主』的名号当由此而来。

众目睽睽之下,碧鳞宫主手足无措,躬腰曲背只往后退缩,指着紫元宗道:『你们入山只为神剑。正好……此人体内就藏着巽风神剑,他……他就是心魔真身紫元宗呢!我驱使鹦螺擒获紫元宗,献于蓬莱仙宗。你们……你们取得神剑,大功告成,快些离开天山吧。』随即絮叨无休,嘀咕半天,大致是服软委和的意思。

朱雀见状既好笑又好气,寻思『瀚海鹦螺那样雄壮,我只当碧鳞宫主何等英武呢,谁知却胆小如鼠!他从东井冥月那儿夺走大哥,又献给蓬莱赤垣尊者,拆了东墙补西墙,只求暂且避祸……老天爷,能想出如此蠢笨的法子,也真算难为他。我看天底下的孬种笨蛋,应以这位碧鳞宫主为首!』玉蟾宫主暗笑道『碧鳞最初寄魂于虾体,性情最是懦弱。后用「瀚海鹦螺」作本身灵兽,胆子也没增几分。所以他才取来岷龙,估摸日后寄魂龙身,能给自己添些神威呢。』朱雀嗤鼻冷笑,心道『算了吧,你也是窝囊废,不敢和蓬莱仙宗作对,只会躲起来看热闹。』她见紫元宗受困,大感不忿,便拿玉蟾宫主撒气。

玉蟾宫主道『小丫头懂什么?万事万物随缘生灭,如果天山注定必遭此劫,就该顺应天命,强加施为根本无济于事!蓬莱众仙仗着法力高强,总要妄图改变天道,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咱们尽管观赏好戏,何必自惹麻烦?』朱雀本想激怒玉蟾宫主,再挑唆他与蓬莱众仙斗法。岂料老蛤蟆性子随和太甚,竟无半点争强之念。朱雀无计可施,暗问道『先前你独挡蓬莱众仙,和东井冥月斗的天翻地覆,那时多霸气。如今怎的袖手旁观,同为天山仙宗,你眼睁睁地看着别派欺负同门吗?』玉蟾宫主道『所谓宗派道统,皆是世俗迂腐的规矩。天山高逾九霄云汉,万物本性也深瀚如海,你能修房把大山封盖么?你能筑坝将大海圈禁么?规矩法度,全为禁锢本性的枷锁,弃之恐不及,岂可作茧自缚?天山仙宗绝无同门别派之分,在此修道的修炼者,便是天山仙人了。以后你若修仙成功,就算加入了天山仙宗啦,哪怕宣称自己是仙宗至尊,也没有谁来管束约制!物性自由,是为天道。小丫头,我瞧你灵气十足,这才与蓬莱众仙周旋,费力救你脱困。可惜啊,小脑瓜内装满世俗成见。哎,想跟我学仙,艰难啊!』心语传音之间,他接连叹息数次,极尽惋惜的腔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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