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是什么事都怕跑题,依我看那倒不一定。主要看运气。
运气好的人可以锦上添花,好上加好,天上掉馅饼,出门捡元宝;该倒霉的人就不一样了,喝水冰牙根,买盐蛆生仔,自己憋不住了,放了个屁,还把自己的脚后根给砸了!
塞北铁路工程局七零分局的汽车司机柳子莺就属于这一类人。
本来是一个很聪、很有朝气的一个人,自从出了那场事之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平时好好的,只要想起那场事就阴沉着脸,不说话,走路低着头,别人和他说话,有一托没一答的,放下的东西一转身就忘。于是好事的人便送给他一个绰号——老迷糊!
这不,早上一起床,也不去食堂吃饭,独自坐在他的铺位上掉泪生闷气,那伤心悲观的样子确实叫人心疼!
在车队里,他真正的达到无话不谈那种水平的知心朋友不多,只和汽车修理班的技工花增录有点这个意思。见了面想打闹取乐,是很正常的的事儿,结果,你猜怎么着?还真“跑题”了,不但把好朋友弄成了重伤,自己也背上了一个本单位组建以来最重的“处分”——“记大过”!因为上司把这件事儿界定为“严重过失人身伤害事故!”你说这叫什么事儿么!
“迷糊,出车了。”技术检查站站长兼行车调度牛二宝拿着行车卡片来到行车三班,边走边喊,而且喊的还是对方的绰号。因为牛二宝是麻小宏的亲舅舅,自从麻小宏给他打了电话,他把忙从头帮到尾,把柳子莺的事安排停当了才下班回家,柳子莺非常感动,在后来一段时间里常常买点水果之类的东西到牛家里去坐客拉家常,关系非常融洽。
当他踏进三班门坎,看见柳子莺面部表情的时候,把他吓了一跳。阴沉着脸,嘴巴噘得老高老高的,就跟谁欠他几万块钱似的。当时他就后侮自己不该叫人家的外号。有什么办法呢?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出个‘丫子’,你给老子哪儿远滚到哪儿去,老子今天不出车了,我看谁能把老子的****啃下半节来!”柳子莺一肚子怨气正没地方出,却突然冒出来个出气桶,便不管他三七等于二十几,一古脑儿爆发出来了。
在这个单位里,技术检查站和车辆调度室是大伙争相巴结的部门,敢有人对技术检查站长兼车辆调度两个职务于一身的人如此出言不逊,实属罕见。尤其是这种粗野之言竟然出自事事靠别人帮忙,并且自己也没少帮他的柳子莺之口,弄得牛二宝十分尴尬,脸色一哧一红的,当时就想发作。
坐在柳子莺身边的三班班长周大东见状连忙劝住:“二宝,算了算了,咱们是同事又是老乡,莺子心里正难受哩,你又高声叫喊他的绰号,他能不发火么。”
二宝见周大东都这么说了,心里再不好受也得忍着。马上改了口气:“对不住啊,莺子,可是我就不明白了,我早听麻小宏说你原来是有名的乐天派,活宝,什么事儿能让你老弟难受成这样呢?”
“二宝,你就别问了,到莺子心情好了,他能不告诉你么?至于出车的事儿,你就让我去得了,你放心,我保证把任务完成好!”周大东见二宝还想打个砂锅问到底,就接过卡片,连送带推,把二宝硬性送走了。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星期天,柳子莺把车子前前后后认真清洗、整理了一遍,收了摊子,清完现埸,觉得一时无事可做,便在喏大的停车埸里闲逛起来。
停车埸的最北侧有一个喏大的临时工棚,木工班的弟兄们却忙碌得不可开绞。当柳子莺走进工棚时,木工师傅曾运来正缺一个帮手,“老兄,来得正好,你就帮个忙吧。”
听见招呼,柳子连忙伸出双手,把老曾固定不住的木板按死了,曾运来连三赶四地推动刨子(一种木工工具),成串的木花在刨盒中翻卷,一块木板很快就刨光了。
“你可以放手了。”曾运来收起刨子,又去忙别的话计。柳子莺看见他的同乡花增录也朝这边走来,心里很快便闪出了一个念头。
柳子莺拿着木工铅笔就在曾运来刮好的木板上素描了两个人物肖像,一男一女,然后又在图画的下面写了几行小字。当花增录走进工棚时,柳子莺已经完成了他的即兴创作。
花增录没有文化,除了自己的名子以外,什么字也不认得。可是在修车上却是一把好手,谁的车出了故障,只要花增录一出埸,没有拿不下的。他这一次却没有想到,自己没有文化这样一个小小的缺点,竟给柳子莺创造了捉弄自己的机会。
“啊,老秃莺也在啊,今天怎么不出车了?”花增录一进工棚就看见了柳子莺,觉得有点意外,连忙打招呼,只是热情的招呼里缺少了礼貌的成份。至于要问花增录为什么要这么叫,主要是因为柳子莺给他起了更难听的外号——老花猪!
“你是猪脑子啊,难道你不知道今天过星期天吗?”同样,柳子莺的回答也无礼貌可言。
其实,在运输队,很多人都知道这二人之间的关系,既是同乡又是同事,见面就没好话,不骂上几句,把对方打趣一番,决不分手告别。习惯成自然,时间久了,作为同乡的花增录也总结了一套经验,只要见了柳子莺,就得先词儿想好,抢先骂出来,不然的话,就得吃亏。因为他知道对方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说话间,花增录看见刨光的木板上画了画还写了字,心中暗想:“一定是柳子莺又在想法捉弄自己了,哼!难道说我老花就那么好捉弄吗?会有办法弄清楚的,我可不能让这老秃莺白白捉弄。”
说时迟,那时快,噌地一下,花增录一把拽住了柳子莺的耳朵:“说,木板上这幅画是你画的么?”
问话的同时,花增录那只拽着柳子莺耳朵的手又暗暗的加了二分力气,疼得柳子莺哇哇乱叫。“哎呀,疼死我了,你个老花猪,你不就是问这话是谁画的吗?轻一点我不就告诉你了么?”
“你说的很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可是我要的是实话,轻一点儿,轻一点你老秃莺能给我说实话么?”花增录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
“哎哟,你个老花猪,你壮得象头牛似的,你再用力,我的耳朵恐怕就掉了。象咱们这种关系我能不告诉你吗?”
“对,你说的很对,我这儿等着你给我说呢。甭着急,慢慢说!”
“老花啊老花,咱们这种关系,我能不给你说么?更何况我的耳朵现在还在你手里呢?你要再用一点儿力气,我的耳朵还能不能长在上面都是个问号,你也知道,咱人小力薄的,从来就不是你的对手,看在咱们是老朋友的份上,别用那么大的力气,你少用一分力,咱就少受一份罪!”
“你还有完没完?我可是想再加把劲儿?”花增录说着把那只拽耳朵的手又动了一下。
“别动别动,”柳子莺见花增录又要动真的,只得念起画面下的文字:“念了念了,人家给你念还行么,你听好就是了:‘你是赤色男子,我是红内家人,你我并肩一同坐,你不该用脚勾人。’”
“念完了?”
“念完了。”
“没骗我吧?”
“瞧你说的,再借我两个胆,也不敢骗老花你呀!”
花增录的手从柳子莺的耳朵上松了下来。
“哟呵,莺子什么时候成了漫画家了”运输队文化宣传干事万言桃不知什么时候踏了进来,也不问刚才曾经发生过什么,看着画面下面的文字便读了起来:“姑娘今年一十八,丈夫当工本姓花,修理汽车好手段,甘心情意嫁给他。”念完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这一笑,让花增录觉得十分难堪,脸皮马上变得难看了,“好你个老秃莺,俺到底还是让你给唬了,”说罢,顺手拿起工棚里的一根工具把朝柳子莺打了过来。柳子莺看花增录动了粗,跋腿就跑,边跑边不时的往后看。
往日里,花增录与柳子莺打闹,也都是人小力薄的柳子莺在前面跑,体壮如牛的花增录在后面追,只是跑不上几步就停下来了,而这次却与往日不同,喏大的停车埸,都跑了三圈了,追赶的人还没有罢休的意思。“看来,老花猪这一次绝对不会轻易和俺善罢甘休,要是让他抓到了,定然要吃他的亏。”柳子莺边跑边思考对策。
当跑到第四圈时,柳子莺心里了便有了主意。只见他一转身,从车队人行通道上跑了出去,沿着通往停车场外小山的上山通道一阵猛跑。
“好你个老秃莺,你以为你上了山我就放了你?就凭掩的身体拼过你没问题。”花增录一转身便跟了上去。
跑了一段路,柳子莺钻进了山上的松树林。当然柳子莺往这里跑有他的道理,这个地方前面有一道深深的地堰,地堰下面摆着一个大大的猎铗子,是当地猎人们捉野兽秘密设下的机关,前些日子,他无事儿到这儿溜哒发现的,他敢断定,老花猪绝对不会知道。于是他才打定这个主意。
出了松树林,没有多远,就到了地堰边上,柳子莺朝后一看,见花增录追了上来,又故意大声叫道:“老花猪你追吧,你再追老子就要跳沟了!”
“嘿,你吓谁哩,你有本事你就跳,俺可没有拦着你,你就是跳了,老子也要追上去好好地把你修理一番,免得你身上的‘零件’坏了不好使。”
柳子莺见花增录紧不舍,一纵身便跳了下去。柳子莺心中有数,刚好落在猎铗子旁边。
花增录心中没有数,见柳子莺跳了下去,一纵身也跳了下去。刚好实排排的落在大铗子上,啪地一声,铁铗子在两道大拉簧的强大拉力下,反弹过来,把个花增录铗个正着。一米七五的大个子,一下子就被放倒了。
柳子莺见铗着了,高兴得心花怒放,“好一个聪明的大花猪,你也想斗斗好猎手,看咱今天是谁修理谁,怎么样,先让我给你数数肋骨?我知道你记性不好,连自己身上有多少零件都记不住,那怎么得了?至于数法么,我就给你做一个示范。”说着就要扑上去。
只听花增录大声嚷道:“还数个吊,你没看见老子被铗着了么?”柳子莺这才仔细看起来。
合上的铗子成了半月形,那最紧地方刚好铗在花增录的脖子上,呼吸都因难。柳子莺连忙上前连蹬带搬,费了老鼻子的力气,才让花增录才得以解脱。
这一番折腾,二人都没了“修理”的兴致。
坐在地上喘息一会儿,柳子莺说道:“老花,别老坐着,还是站起来走一走,活动一下筋骨吧。”
花增录被柳子莺搀扶着站立起来,当他要向前走动时,右腿无论怎么用力,也不能动弹!
“莺子,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是骨折了么?”
柳子莺见状,不由分说,连忙背起他的花同事直奔分局职工医院。
一道检查程序下来,被医院确诊为右腿神经全部坏死,花增录成了残废人!
在运输队,他们的这次打闹,被定性为严重事故,柳子莺背了一个记大过处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