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白之所以这么恨穆兰,因为穆兰从小仗着爸爸妈妈喜欢她,经常跟穆白争吃争穿。不过,穆兰长大后就后悔了,对穆白格外得亲。可是穆白却一直在记恨那些小时候的事,甚至把对后妈余华喜的恨都撒在了穆兰的身上。有一次,穆白趁着爸妈不在家,找穆兰的茬儿闹事,竟把瘦弱的她打得身上紫一块青一块的,还威胁穆兰不许告诉爸妈。不料,穆和平和余华喜中途回来,见此情景,差点把穆白打死。穆白和穆兰这对同父异母的姐妹的怨恨也是从那时结下的。
穆白这会儿越想越气,越看眼前的众人,越觉得他们都是自己的仇人,竟产生了强烈的复仇意识,她抓住近在咫尺的穆兰,疯了一样打起来,把生平的积怨都发泄在了穆兰身上,竟朝着大腹便便的穆兰肚子上跺了一脚。穆兰的下体很快流出了血,就是在这一晚,穆兰早产,生下了身体孱弱的江鸥。也是在这一晚,穆和平一怒之下,登报跟穆白断绝了父女关系,从此不管穆白是死是活。
穆家人恐怕不知道,这天晚上发生在他们家的这一幕已经被一个伺机翻墙越壁的男人尽收眼底了。
小江鸥满月那天,穆兰带着孩子住进了娘家,谓之挪窝。就在这天晚上,穆和平又逼着穆兰和江波断绝夫妻关系。穆和平原以为性情柔弱的乖乖女穆兰会听话,谁知,穆兰竟非常执拗地说,死也不跟江波离婚,穆和平大怒。这时电视上正在唱《三击掌》,穆和平怒不可遏地砸了电视,逼视穆兰:“既然这样,你敢与我三……三击掌断绝父女关系吗?”
“你既然敢做王允三,我就敢做王宝钏!”
穆兰与父亲穆和平决绝后,穆和平狠心地把抱着小江鸥的穆兰赶出穆家。寒风呼啸中,身体孱弱的穆兰抱着刚出生的小江鸥趔趔趄趄地走着哭着。不久,穆兰和小江鸥同时患了重病,四处求医问诊竟然都看不好。余华喜跟尼姑庵里的老尼姑莲心认识,小时候二人在一起学过唱戏,后来莲心被一个官员包养,又被抛弃,自此出家当了尼姑。莲心懂得中医,给病势沉重的穆兰开了中药方子,又去江家做了法事,结果,穆兰和小江鸥竟同时好了。
有个人一直在秘密跟踪穆家的人,伺机窥视他们家的一举一动。这个像贼一样经常翻墙越壁的人就是宋建国!
宋建国少年时候在人群中无意中发现了少女穆兰,一下子喜欢上了她,见天鬼鬼祟祟地跟踪她。有一次被穆和平发现,以为宋建国是个小流氓或者是个小偷,狠狠地打了宋建国。宋建国因此恨死了穆和平,后来发泄积怨。不久,穆兰郁郁成疾,寻死之前,曾经跪在保姆夏英面前,哭着哀求她嫁给江波并照顾好她和江波的仨孩子。穆兰的死有点儿神秘,一直没有找到尸首,只见一双皮鞋在河边扔着。也就是说,穆兰的坟墓里压根儿就没什么尸骨,只有她生前喜欢穿戴的一些衣物,仅是个衣冠冢而已。
其实,穆兰后来出家当了尼姑。在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她独自出来散步,在压抑的夜色中突然产生了寻死的念头,投河自尽时被凤凰山尼姑庵的老尼姑莲心救下。在老尼姑莲心的劝说下,穆兰斩断尘缘,秘密出家,法号兰心。后来,宋建国的老婆陈杏梅得知宋建国跟兰心关系暧昧,带领人去凤凰山尼姑庵批斗兰心。宋建国提前通知兰心和莲心逃离凤凰山。再后来,宋建国去五台山烧香拜佛又遇见了落脚玉凰庵的兰心,爱火再度熊熊燃起,便蘸着自己的鲜血在手帕上写下古琴曲《凤求凰》打动了她,兰心难耐青灯古佛、寂寞冷清的生活,跟宋建国重新纠缠到了一起。
陈杏梅得知这件事后,跟宋建国哭闹着,扬言要诏告天下,让全世界都知道宋建国跟尼姑有染。非常时期,宋建国为了遮掩跟尼姑交好的事,一不做二不休,放火烧了玉凰庵,对兰心毁尸灭迹。那时候,兰心已经生了宋建国的儿子。而宋建国的儿子,有人说跟兰心一起被烧死了,有人说,被好心人救走了。宋建国和穆兰(兰心)生的儿子就是慧觉……这个宋建国,其实就是现在的宋徽。
宋建国后来改了档案和姓名,摇身一变成为了宋徽。据说,宋徽还曾整过容,他本人原来长得跟现在不是很相像,因为年岁有些大了,又因为他行事谨慎,不怎么在公众媒体上亮相,目前还真没有人知道他就是那时的宋建国。
别人不清楚这段发生在几十年前的无头公案,宋徽这个当事人可是清楚得很。这会儿,他结束对这段非常经历的回忆后,不觉看了江鸥一眼,越来越为江鸥痴迷。江鸥跟穆兰长得相像,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令他的目光再不想移开。
此时,江鸥也在细细打量宋徽。宋徽的茂密皓发梳成的是充满质感和古典气质发型,那精神无比的白发正在太阳下闪烁着健康光泽,在葱翠一片的菩提树前成就了一道惹人注目的风景。你不会觉得那白发是衰老的象征,因为他的皮肤白里透红,保养得非常之好。宋徽的脸型略长,眉尾微微上扬,眉宇之间隐隐流露出一股霸气和桀骜之气;他的眼睛深邃似海,深褐色瞳仁,看人时异常犀利,令对视他的人油然而生畏惧之心;他的鼻梁非常挺直,鼻头略尖,据说,此鼻是西方美神才拥有的鼻子。宋徽不说话的时候居多,沉默的时候上唇和下唇紧紧地闭着成一字形,感觉他是一个意志力很强的男人,做事认真中似乎带着点儿顽固的味儿。
江鸥看着那双眼睛想起了慧觉。只是,宋徽看人的眼神犀利如刀,而江鸥之所以敢与宋徽对视,是因为此刻他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温柔。
几个人坐在菩提树下的草地上短暂休息,宋徽突然呵呵笑着问江鸥:“你为什么喜欢凤凰?”
江鸥一怔:“你是怎么知道的?”
宋明插嘴说:“是我对俺老爸说的。”
江鸥便对宋徽道出了自己喜欢凤凰的原因。
“凤凰是中国古代传说中的百鸟之王,和龙一样,为汉族的民族图腾,可是虚拟的存在啊。”宋徽呵呵笑着望着江鸥。
“可是,我总是相信凤凰是真实的存在,从古至今,那么多有关凤凰的古典诗词,让人玩味不尽,更让人不自觉地产生神奇瑰丽的幻想。”江鸥说着,看着菩提树前的宋徽走了神儿,她忽然想起在飞往泰国的飞机上做的那个梦。
蓝天白云中,江鸥缓缓睡去,恍惚间,好像看见了一个白发老者,恍惚又是满头乌发的中年人,朝她疾步如飞地走来。这男人长着深邃似海的双目,深褐色瞳仁。江鸥只觉得跟他说不出的熟悉,二人来到了一个传说中的天方国。只见天方国处处开满了高洁贞静的菊花和兰花,株株清新雅致芬芳无比,好像还生长着枝叶繁茂的千年菩提树。
江鸥环视周围高洁的香草,竟突然满脸是泪:“菊花和兰花令我想起了我的两位母亲,我也最喜欢菊花,此地甚美,更是叫人说不出地伤感。”
“呵呵,遇到我,你就不会再伤感了!”
江鸥细细玩味着男人的话,总觉得似懂非懂的。思想间,已经跟男人幻化为一凤一凰。突然听见有神人高声念诵道:“凤凰是人世间幸福的使者,每五百年,它就要背负积累于人世间的所有不快和仇恨恩怨,投身于熊熊烈火中自焚,以生命和美丽的终结换取人世的祥和与幸福。同样,在肉体经受了巨大的痛苦和轮回后,它们才能得以更美好的躯体,得以重生。”神人又对幻化为凤和凰的江鸥及那男人说:“你们俩已经积累了五百年的仇恨恩怨,还不赶快投入烈火自焚!”
幻化为凰的江鸥吓了一跳,怔怔地望着幻化为凤的男人:“你到底是谁?我们到底有何恩怨?”说着,忽然听到身边的兰花和菊花讲起了话,声音感觉像是生母和养母的声音,他们阻止江鸥说:“千万不要跟他凤凰涅槃,他与我们纠缠着五百年的恩怨!”
江鸥大惊,正不知何故时,只听见“轰”的一声,高达十米的烈焰从山顶喷薄而出,随后火势蔓延,燃烧了满地的菊花和兰花,千年菩提树也被燃烧了,幻化为凤的男人竟趁江鸥不备,拉着她纵身跳进了熊熊烈焰之中……“救命、救命啊!”江鸥不觉大叫起来。
回想起自己做的梦,江鸥久久望着颇具神秘气息的宋徽,心里越来越想知道宋徽背后的故事。可是,宋徽见身边的游客渐多,突然没了说话的兴趣,赶紧戴上宽大墨镜,向后拢了拢白发后,站起身子,傲然站立在那里望着菩提树。一阵风吹过千年菩提树的繁茂枝叶,吹动他的黑色立领休闲装,猎猎作响着。
3
宾馆里,欧阳云飞、江鸥和宋明三个人说着闲话,宋明提及宋徽这两天为什么不接他们的电话,其实是带着推诿责任的意思:“俺老爸说,江鸥不太会说话,他不太喜欢。那天看表演节目时,江鸥竟说观者心理不正常。要知道,当时我老爸就是你们专门邀请的观者,这不是在骂我老爸吗?”
原来昨日欧阳云飞为宋徽安排了泰国的节目表演,先是历时一个小时的人妖舞台表演,然后是带着人妖Lot任意消遣。宋徽正襟危坐在曼谷这家夜总会,舞台上的Lot正在表演颇具诗情画意的中国古典诗词《采莲曲》,这是欧阳云飞专门为宋徽点的经典剧目。之所以点《采莲曲》,一是因为,宋徽是一个古典诗词喜好者,巴结宋徽的欧阳云飞是在投其所好。二是因为,这个《采莲曲》也是欧阳云飞心中一个无法释怀的情结,十几年前太湖的荷花中,初恋宋玉曾用优美的歌喉唱过这首歌曲。
黑暗的舞台上,随着发音悠扬、声音连绵不断、富于歌唱性的二胡演奏,舞台屏幕上逐渐出现了“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如诗如画美景。紧接着,音色清澈、明亮的琵琶演奏开始,一阵仿佛潺潺流水的声音传来。
“嗯,中国唐代诗人白居易的著名诗句‘大珠小珠落玉盘’,就曾经形象而生动地说明了琵琶的音质特点。”经年政务缠身的宋徽很是兴奋地说。
“您老高见。”欧阳云飞忙不迭地恭维。
这时,只见从虚实结合的莲叶荷花深处缓缓划来一只月牙形小木船,一个绝世美女出现在相距几米的观者眼前,只见她身穿白色飘逸长裙,长着一头泛着亮黑光泽的青丝般披肩长发,身材苗条、眉清目秀,回眸之间风情万种。距离稍近,才发现她更加美艳绝伦:耳上佩戴着蓝宝石耳环,胸前挂挂着水晶项链,华丽的衣裙缠绕着莲步,轻盈优美,宛若仙女下凡一般。当然,最动情处更有她的丰美雪白的酥胸,在开得极低的领口里颤颤巍巍,把她美丽、性感的气质表现到了极致。
随着优美的女声开始舒缓轻快地演唱汉乐府《采莲曲》: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美女的舞蹈进入出神入化的境界,即使是国外的舞蹈艺术家也似有不及。
“Lot 从小就读艺术学校,十几岁被送往世界各地深造,他的艺术表演水准相当高。”欧阳云飞给宋徽殷勤地介绍,介绍中带着夸张的成分。
“哦?”宋徽口中正在玩味汉乐府《采莲曲》,象征性地冲欧阳云飞点了点头。他又看看自己右畔的江鸥,她的脸色竟非常难看,似要痉挛,问道:“你怎么了?”
“他们自始至终就是人性不能不扭曲的可怜群体。被人玩弄,被人拿来做挣钱的工具,同时遭到社会的歧视,这些使他们感到自卑和绝望……他们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上都是扭曲畸形的。所以,在观看他们表演的时候,我有一种说不出的痛纠集在心中,我在想,究竟是他们不正常还是我们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