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不想让林谦知道的过去，最终还是赤裸裸地摊开来了。她爱过一个不值得爱的男人，并且为他付出所有，她不希望林谦看到她不堪的一面，她宁愿林谦相信她过去的感情是值得怀念的。
虽然她没贪恋程慕生的钱，但他们交往过却是事实，面对林谦的指责，她无力辩驳，如果这样能让他死心，她情愿被误会下去。只是他临走时蔑视的神情令人心寒，还有他留下的那句话，像千斤重锤碾过她的心。
“看，她就是傍老板上位的狐狸精，艺纯美妆公司市场部的，前不久那场新品发布会是她策划的，报纸上还大肆宣传呢！”
“这年头有能力又怎样，女人要想出人头地，就得会耍手段。看她长得也不是很漂亮啊，能力也不见得多出众，我看发布会都是请人策划，然后冠上她的名字，就成了她的功劳。”
“长得不漂亮又没能力，就是那方面的本事很强啰。男人嘛，哪个不偷腥，尤其是这种送上门的，不吃白不吃啊，哈哈……”
颜晓薇听到那两个女人肆无忌惮的“私语”，落落大方地朝她们走过去，“你们是不是升鸿商贸集团的职员？”
梳着花苞头的女人涨红了脸，没好气地哼了声，“管好你自己吧，没事少跑出来丢人现眼！”
“就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底细。我们走，甭理她！”另一个系着格纹丝巾的女人扭头就走。
花苞头和格纹丝巾谁也没料到颜晓薇有胆量当面质问，装作不屑一顾的样子着急跑路。
“升鸿商贸集团有统一着装的要求，女职员是灰色裙装白色衬衫，五厘米黑色高跟鞋，你们下班以后赶来参加酒会，虽然换了衣服，却没来得及换鞋子。”
颜晓薇的观察力向来敏锐，花苞头和格纹丝巾当场愣住，就像是行窃过程中被人抓住手腕，连辩解的余地都没有。
花苞头转过身瞪着她，扬起下巴，恼羞成怒地喊起来：“你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靠男人混饭吃的吗？我们又没有指名道姓，你心虚啊！”
颜晓薇依然气定神闲，“说是非是你们的自由，但请注意屏蔽相关字眼，比如，公司名称。”
花苞头自觉理亏，张张嘴巴说不出话来。格纹丝巾则气得鼓起腮帮子，拽着花苞头就往外走，还故意撞了下颜晓薇。
颜晓薇手一抖，杯子里的红酒全洒在身上，引来众人围观。始作俑者趁乱逃走，程慕生和林谦相继赶到她身边。
“晓薇，你怎么了？”程慕生拉住她的手，东张西望找服务生，“快，快来清理碎片，别伤到人。”
“我没事，不小心把酒洒了。”颜晓薇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向大家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各位，请继续吧！”
程慕生看见林谦紧张的样子，脱下外套要为颜晓薇披上，“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程总，我自己回去就好。”颜晓薇侧过身，跟他拉开一段距离，匆匆走出宴会厅。
夜凉如水，街道上来往的行人很少，林谦的车停靠在路边，从这个位置能看清楚对面整座楼。他托人查到颜晓薇的住址，随便找个借口脱身，驾车直奔过来，想知道颜晓薇到没到家。
来到这里才发现，他根本不知道哪边数起才是她的房间，从东西两边各数一遍，对应的房间都没有亮灯。颜晓薇比他早离开一个小时，就算步行也该到了，可是她现在去哪儿了呢？
林谦攥着手机，手心里全是汗，打过去该怎么说才不会让她感觉到他在担心她呢？突然意识到这种感觉很熟悉，当年她提出分手的时候，他就像现在这样为了一个电话苦思冥想坐立不安。
他不能接受颜晓薇分手的要求，为她设想各种可能，编各种理由，然后又不停否定，陷入无边无际的猜想中。但无论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颜晓薇为什么要分手，只能连续在她家楼下等了几晚，要问清楚原因。
颜晓薇不肯见他，见到了也是对他冷言冷语，没有回心转意的余地。
他在大街小巷里走了一夜，坐在江边看日出。太阳升起的那一刻，他看到了颜晓薇的笑靥，她的眉眼，她的唇，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清晰。
爱她的记忆已经随着血液融入骨髓，她就是他的生命，拥有她，他才是完整的，失去她，他有如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一般。不知道将心连根拔起是否可以忘了她，也许等到流干最后一滴血，就没有力气再想了。
确定自己不能没有她，他一路狂奔，来到颜晓薇公司所在的写字楼，鼓足勇气乘上电梯。无论如何，他都要她回到他身边。
他知道她介意年龄的问题，但对于相爱的人来说，年龄不是差距，只要他爱她，就算她白发苍苍，在他眼里也是最美的女人。他拉着颜晓薇到楼梯间，看着她憔悴苍白的容颜，难过得说不出一句话。他们明明是相爱的，怎么忍心互相折磨。
第一次见到程慕生，给他留下的印象就是浑身名牌满脸欠揍的肤浅男人。程慕生尾随颜晓薇而来，阴阳怪气地说：“晓薇，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男生玩感情游戏呢。”
“你是谁？我和晓薇的事不用你管。”他警惕地瞪着那个不怀好意的男人，一把抱住颜晓薇。
他紧张的反应在程慕生眼里，不过是小男生的把戏，以为抱着心爱的东西，就没人抢得走。
“我是谁，晓薇没有告诉你吗？”程慕生双手插裤袋，慢悠悠地晃到颜晓薇面前，歪着脑袋睥睨他，“看来你还不知道呀，她没告诉你，我是她的男朋友吧！”
他整个人愣住了，眼前这个肤浅男人居然就是颜晓薇的前男友，他没听颜晓薇提过程慕生，只是感觉她对旧情难以忘怀。
“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拥抱，接吻，还是上床？晓薇她很容易害羞，她喜欢温柔的方式，尤其喜欢亲热过后拥着她到天亮……”程慕生邪气的眼光扫遍颜晓薇全身，像是在重温跟她亲热的画面。
“够了，不要再说了！”颜晓薇大叫着推开程慕生，怒视着曾经的爱人，浑身都在颤抖。
程慕生不气不恼，拍着他的胸膛，继续添油加醋，“你看，她又在害羞了。这也难怪，我是她第一个男人，算上你，她也只是经历过两个男人，感情上还是挺单纯的。”
说着，程慕生从裤兜里取出一张支票，塞进他上衣口袋里，“最近她在闹别扭，你就先陪她玩几天吧，等她玩腻了甩了你，你也犯不着想不开。她跟了我一年多，过惯了奢侈的生活。你这个一穷二白的小子，能给得了她什么，不要天真地以为，爱情胜过一切……”
程慕生邪恶的样子在他眼前无限放大，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满腔怒火终于找到发泄的出口。等他清醒过来，程慕生已被打得鼻青脸肿，挣扎着爬了几次都没爬起来。
他把那张支票撕个粉碎，甩在程慕生脸上，“你这种人根本不懂爱，活在世上真是一种悲哀。”
程慕生两眼直冒金星，狼狈地擦去嘴角的血迹，双手颤巍巍地拿出手机，“臭小子，你敢打我，你给我等着，我这就找人来打断你的腿。”
颜晓薇一脚踹飞程慕生的手机，拉着他往楼下跑。两人像是逃命一样，一直跑到几条街外的巷弄才停下来。
他等她先开口，只要她说不是，他就相信。他不在乎她爱过那种男人，但他不能接受她欺骗他的感情。看她愧疚的样子，可见程慕生说的都是事实。她失意的时候随便找个人当替代品，她从没爱过他，他只是她随手就能丢掉的玩具。
“你跟我分手，就是为了他吧！”林谦忽然间想通了很多事，对于颜晓薇提出分手，他找到了最恰当的解释。
她没应声，算是默认了，他绝望地追问：“你有没有爱过我？有没有？”
沉默半晌，颜晓薇摇摇头，“对……”
没等她说完那声“对不起”，他已粗暴地吻住她的唇。他恨她轻视他的真心，恨她是个虚伪善变的女人。他从没受过这种屈辱，他全心全意爱着她，换来的却是欺骗愚弄。
爱情果然是禁不起考验的吗？他们要是在一起的话，面临的考验远远不止这些。他不知道天长地久有多久，但没想到刚迈出去第一步就败下阵来！
“你这个用钱就能收买的女人……”无视她眼里的泪水，他推开她，怒下战书，“颜晓薇，你践踏我真心的罪，有朝一日我会回来，要你双倍奉还。”
摇下车窗，带着寒意的晚风直往脖子里灌，林谦缩了缩肩膀，看着对不上号的两个房间，依然一片漆黑。
腕表的指针即将指向午夜十二点，这么冷的天，她该不会还在路上吧？难道，今晚她不回来了？
林谦脑海里蹦出这种念头，心中怒气猛然上升，她向来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女人，她在哪里在做什么是她的自由，什么时候轮到他来多管闲事。
林谦紧握方向盘，看了眼后视镜准备倒车，镜子里突然出现一道纤瘦的身影，穿着白色小礼服，手臂上挂着外套和皮包，裸露的双肩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单身女子深更半夜这副打扮，很容易让人产生犯罪的邪念，而她却浑然不觉，神情飘忽看着地面，踉跄地往前走。
颜晓薇没留意到路边那辆黑色跑车，经过驾驶座的时候，车门蓦然向她敞开，一双坚实有力的手拦腰抱住她拖进车里。还没来得及呼救，颜晓薇就看见了那双盛满怒意的幽深眼睛，她冻得僵硬的身体很快放松下来，柔软的手臂搭在他肩头，蜷起身子在他怀里寻求温暖。
闻到她身上浓重的酒气，林谦不悦地挑眉道：“你去哪儿喝酒了？”
“酒吧……”颜晓薇打了个酒嗝，眼神涣散地看着他，呵呵笑起来，“那间酒吧，你也去过的……是不是不记得了，啊，好多年前的事了，你当然不记得……”
林谦把她冰凉的小手放在胸前暖着，淡淡发香萦绕在鼻尖，拥抱着她柔软的身体，像是坠入无边无际的旋涡，逐渐迷失了方向。颜晓薇觉得喉咙干渴，在他身上来回扭动，也没发觉身边这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呼吸越来越急促。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林谦为她穿上外套，再多留她一秒，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喂，喂，你要带我去哪儿……”颜晓薇歪着脑袋看他，手指在他脸上画圈，“你这个猪头、笨蛋，你是全世界最坏的家伙。林谦，我说的就是你，你听清楚了吗？”
林谦“嗯”了声，听她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醉话，担心她会受凉，快步走向她住的那幢楼，等电梯的时候也没放她下来。
颜晓薇的双手搂住他的脖子，随着他的走动越搂越紧，像是怕他会丢下她一样。林谦走出电梯，向左右来回张望。
“右边第二间就是。”颜晓薇提醒他，突然发觉哪里不对劲儿，“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哪儿？”
林谦坦白交代：“我认识你们公司人事部的人，你不要追根究底，要怪就怪我。”
“无所谓，反正我就快离开这儿了。”颜晓薇呼吸着他身上清新的香皂味道，声音低低的。
“你要搬家？这里环境不是挺好的吗？你想搬去哪儿，我帮你找地方。”林谦没有多想，递给她皮包，“拿钥匙开门。”
“放我下来……”颜晓薇等了几秒钟，看他不肯松手，拿皮包打他的头，“放开我，我要你放我下来！”
“好，好……”林谦被她呼来喝去不仅不生气反而很开心，无奈地笑了笑，自嘲有受虐倾向。
喝酒误事，这话一点儿都不假。颜晓薇清醒过来时，看见林谦正像在自己家一样，打开冰箱找喝的，他给自己拿了罐啤酒，拎起灶台上的水壶，对着水龙头接满水，然后放回去拧开煤气灶开关。
餐桌上放着超市购物袋，林谦翻开一看不由得笑起来，拿出两只红苹果，然后弯腰打开水池旁的壁橱，接连拉开两个抽屉，终于找到了和清洁布放在一起的水果刀。
林谦哼着《valder fields》（《山间田野》）的旋律，飞快地舞动着水果刀，一长串苹果皮盘旋落下，又将苹果切成小块摆成心形，端起碟子走向躺在沙发上的颜晓薇。
颜晓薇连忙用抱枕挡住自己的脸，不想让他看见她泛红的眼眶。
“水还没有烧好，先吃点儿苹果……”林谦坐下来，把果盘递给她。
“我不想吃……”颜晓薇推开他，走向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瓶矿泉水。
“这水太凉了，对你身体不好，等一下，很快就有热水喝了。”林谦夺走那瓶水，将煤气灶开关拧向最大。
颜晓薇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抿着唇不让眼泪流下来。林谦看她脸色惨白，伸手探向她额头，自言自语地说：“还好，没有发烧。”
“够了！”颜晓薇的泪水随着这声尖叫汹涌而出，打飞林谦的手，冲过去关上煤气灶，双手扶着水池闷声哭泣。
“晓薇，你……”林谦看着她不知所措，他只想对她好一些，没有伤害她的意思。
颜晓薇瘦弱的双肩不停颤动，林谦从身后环住她的腰，在她耳边轻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道说了多少次对不起，颜晓薇突然转过身，踮起脚尖捧着他的脸主动送上自己的唇。林谦愣了下，随即紧拥住她，热烈地回应她的吻。唇齿交缠之间，他们的较量势均力敌，谁也不肯先向对方示弱。
林谦滚烫的双手在她背上来回游移，颜晓薇嘤咛一声，吻得更投入更彻底。此时，谁也不能阻止内心深处的渴望，无法抑制汹涌情潮的冲击。他们迫不及待想要属于彼此，不管明天会是怎样。
轻轻解开她发间的丝带，海藻般的长发蒙住他的双眼，沉迷于欲望编织的情网，他只想要更多。林谦抱起颜晓薇，让她坐在餐桌上，从她身后扯开那袭乳白色小礼服，被扯断的珍珠哗啦啦洒落一地。
颜晓薇仰起头，任由林谦在她怀里点火，她的身体逐渐失去力气，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双手按着桌面，想要寻求一点儿支撑的力量。
忽然，指尖的剧痛将她从欲望的边缘拉回现实。她用力推开林谦，抓起褪到腰间的礼服遮挡身体。被水果刀划破的手指不停在流血，不一会儿，裙摆上开满了血花。
林谦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他喘息着看向惊慌失措的颜晓薇，好不容易让自己平静下来，握住她受伤的手指，放在嘴里轻吮。
“不要对我好……”颜晓薇推开他，眼里盈满泪水，“如果你做不到真心爱我，就不要对我好……”
林谦看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心痛得难以形容，“我是真心爱你的，我会永远对你好。”
“永远？”颜晓薇苦笑着摇头，“我不相信永远。林谦，从前你也说过永远爱我，结果呢？我问你，你敢说毫不介意我的过去吗？我要听真话！”
“我……”林谦不想再追究谁是谁非，但他不能欺骗她说，他完全不在意那段过去。
“我明白了，你走吧！”颜晓薇看出他的犹豫，是时候清醒了，她不能再继续这样纠缠下去。
林谦沉默很久，终于迈开沉重的脚步，打开门的时候，回头看着颜晓薇，哀求道：“给我一点儿时间，好吗？”
“你问我为什么留在艺纯工作……”颜晓薇抬起头，眼里满是绝望过后的漠然，“三年前你在酒吧找到我，你说，我的电话号码是你唯一的希望。你走之后，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回来，但我知道，只要我还在艺纯，你回来就能找到我。”
林谦恍然大悟，“你留下是为了等我？”
颜晓薇唇边有一抹苦笑，她毫不犹豫地关上门，彻底从他视线里消失。
隔着那重门，像是隔着几光年，林谦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弥补过错，只是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在原地等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