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少年的眸中竟然闪过一瞬间的悲哀之色。
但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已。
少年的面容上又浮现出了初见时的那种危险的笑意,周围的空间像是被什么东西隔绝开来,分明下着雨,雨水却落不到这一片区域。
沧溟的神色间染上一丝警惕,她向右侧伸出手,却被一阵奇异的力量推开了。
“妖物!还不伏诛!”一个苍老的声音由远而近,而这个声音的主人在霎时间便落在他们面前,右手食指指着玄色衣袍的少年,面容间难掩轻蔑之色。
枯草一样的乱发随风飘摇,满头白发,仅仅只夹杂着几丝墨色。宽大的袍子极不合身,冷风吹起他的衣袖,更显得他身形的瘦弱。总之,这是一个枯骨一样的老人。
墨河河畔的百姓像是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仍旧虔诚地拜祭上天,沧溟的目光转向周围看似不存在的屏障,可见这周围被人布下了结界。
老者并没有注意到少年身边的人,但沧溟却是记得他的。
枯骨人皮,不就是巫即么?
少年倨傲地看着眼前的老者,与生俱来的凶戾之气随之爆发出来。被无形的戾气所包围,巫即顿时觉得心头一阵压抑,不过他自以为影响不了什么,并未在意心底悄然蔓延的恐惧。
他的右手握着一柄赤金色的短剑,剑刃仿佛有着能够撕裂空气的锋锐。
少年也看到了他手中的那一柄短剑,转过眼,笑得危险。
“这一次,你可是势在必得?”从他的话语中,听不出太多情绪。
沧溟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巫即手中的短剑,赤金色的光芒在晨曦之下略显暗沉,却像是蛰伏在黑暗中等待饮血的兽。
赤金是这世间极为稀少的炼器材料,但凡是以赤金炼成的剑,都是对付嗜血的妖族的最好武器。
赵国王宫所珍藏的赤金想必也不够铸造这一把剑的……
沧溟心里这样想着,却发现巫即已经注意到她,那双浑浊的眸子中透出了阴鸷的利光。
她的面容沉静如水,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巫即的双手在虚空中结出繁杂的印诀,口中念念有词,金色的咒文盘旋于短剑周围,刺向眼前的少年。
少年却没有要躲避的意思,反而带着平静的笑意,露出两颗细小的獠牙。
待那把短剑即将要刺穿他的眉心时,却在他面前停了下来,闪烁的符文瞬间破碎。巫即仍旧不死心,下一刻,那柄赤金剑便在他的咒文下分成数万柄短剑,从各个方向刺向少年。
“你想让我伏诛?”少年看了一眼周围密集的短剑,轻轻一笑,“看来是不可能了。”
他的右手在虚空点下一道道赤色的流光,四散开去,只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原本刺向他的无数短剑便尽数化为齑粉。
那一柄真正的赤金剑则被巫即提前一步收回,才免去了粉身碎骨的命运。
“他可是一只血妖,莫非你就真的不害怕?”
不知打的什么主意,巫即转过头,对着一旁的沧溟说出了这一番话。
她一扬眉,本能地意识到有怪异之处。风帽下的神色无人看清,斑驳的阴影在风起风落间明灭。
巫即握着剑,食指在剑柄的花纹上摩挲,声音沙哑低沉。
“你就不怕他的獠牙穿透你的脖颈,不怕他挖出你的心,不怕他把你变成一具干尸?”巫即笑了起来,笑得诡异,“你天赋异禀,杀死一只血妖可是五百年的寿命。”
沧溟看着他,目光没有波动,良久,低声笑了。
“第二次了。”她慵懒地瞥了一眼身边的少年,少年正好也看着她,触及她的目光,他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
“第二次有人对我施幻术了。”她像是很烦恼,用一种奇特的眼光看着跳梁小丑一般的巫即,“你的剑,还是不要造下杀孽为好。”
否则,可就不是今天这么简单了。
“你是打算和世子对立了?”巫即能感觉到她并无臣服之意,沧溟的眸光锐利起来,唇边的笑意愈发加深,“难道你觉得我会帮你?”
“你觉得,你能凭你自己走出这个结界?”巫即笑了,放纵的笑声中有张狂的意味。
听他这么说,沧溟才把注意力放在了周围的结界上。
尽管结界无形无色,但是细看之下仍能看到其中流动的光华,光华流转间,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把她推向了结界边缘。
她赶紧收回视线,一道清越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时光之术,以时光为引而布下的结界,最擅长的不过是夺走他人的寿命罢了。”少年的神色并无异样,也没有丝毫的恐惧。
巫即笑了,那样的笑意,仿佛带着血光,说不出的残忍。
“那你应该也知道,当今世间除了我,不会再有人知道它真正的解法。”
“所以,你觉得你胜券在握了?”少年轻轻摇了摇头,像是在看一场闹剧。
“难道你解得开这个结界?”巫即嘲讽地笑起来,“你是很强大,可惜在远古术法的造诣远远不如巫氏一族。放心,用不了多久,你的命就会变成我五百年的寿命和修为!”
少年的直视着他浑浊的双眼,轻蔑的笑意让他感到不自在,不过,或许他永远不会承认,那种感觉,叫做恐惧。
雨渐渐小了下来,开始趋于平静,晨光也明亮起来。
少年神态自若,眸光中却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看着那个和尸体差不了多少的老人。
“你……”巫即一手捂着自己的脖子,脖颈上汩汩流出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袍子,滴落在地面上,绽开一朵朵耀眼的花。
少年的指尖有银色的流光,但却是宛若刀刃一般的锋利。
“我说过,从不嗜血。”他一笑,露出了小小的獠牙。或许正是因为他从不嗜血的缘故,他的獠牙并不长,也并不是令人恐惧的血色。
沧溟看着这一幕,刚刚,少年几乎是在一瞬间便割破了巫即的脖颈,速度快得她几乎捕捉不到他的身影,甚至她都不知道他是如何动手的。
他还是不久之前刚从树上摔下来的那个少年么……
少年的面容透出一种致命的气息,像是他周身的凶戾之气一般……能够在无形之中紧紧扼住旁人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