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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眼闪忏悔泪光

就算乌云重重挡着阳光,而云雕商地大厦,从外表看来,依然显赫肃穆,兢兢业业的模样,仿佛和往时,并没有很大的改变。

但内部的情况,却完全是另外一种感觉,公司人心游移,曾经的拼博精神,似乎已被汪豪庸带着走入了地下,再没有了生机。

玩手机的职员,随处可见,甚至有人肆无所顾,竟在上班时间,用电脑来打游戏,抽烟的,聊天的,争吵的,犹如群龙无首。

往事种种,虽然痛,由其是失子的痛,不管怎样掩饰,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流露于脸外,可眼前的景象,却令辛酸无尽加悲。

“吱哩哇啦。”

听里面很吵,推开门,慢慢进入股东董事会的会场,见其他人已到齐,虽然还没有迟到,但仍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由其是踪峰先那双眼。

环视了一周,再看蛋形的圆枱,每位来者按占股比重依次往后排坐,人不多,只有二十个,也只有前二十大股东,才有资格得以参加讨论。

她坐在右面,排名属第三,在每个座位上,都有一本《关于股东懂事会主席位的问题》,谁都明白,这全是针对首次坐主席位的李平而设。

此刻眼睛,已慢慢同一方向集中,或同情,或好奇,或正等着主角出丑,因为用意不一样,所以目光肯定有区别,催人的钟声,九下连敲。

“册子你已看过?”

李平:“是,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桃翠霞:“刚才他们说了些什么话?”

李平:“没有用心去听。”

桃翠霞:“云雕商地是汪家几代人辛苦经营出来的结果,你不可以把股东董事会的主席位让给别人。”她看着李平,马上又一字一句地说:“并且不管在什么时候,因为汪家占总股百分之五十以上,只要你坚定地说‘不’,没有人能奈你的何,况且你现在有外地法警保护,人身绝对安全。”

李平虽然点了点头,但还是说:“知道,可我真的什么都不懂。”

桃翠霞:“这影响不大,到决策时,你投弃权票,公司的工作,有经理管,用不着你抽心,而股东董事会,每三个月才开一次,你一年撑四天就能捱过去。”

李平:“明白,但现在已到了开会时间,我该怎么做?”

桃翠霞:“稍后你站起来,进行自我简单介绍一次,跟着叫各股东讨论公司业务的问题,现在让我先帮你说几句。”

“好。”

桃翠霞调了调她自己的状态,然后婷婷悠悠地站起来,马上就环形看了一次各个面孔,虽脸带浅笑,但神情严肃,说:“云雕商地能发展到今天,凭的是汪家几代人累积下来的经营理念,可以坐到这张枱上的人,相信都是借助汪家赚到了不少钱的人,我们都是人,应该有一颗报恩之心,请大家鼓掌欢迎李平讲话﹗”

话音一落,掌声热烈地向了起来。

李平慢慢站起,很有礼貌地说:“我叫李平,在云雕大学本科读到三年级就已辍学,后来又没有参加社会工作,可以说对任何事都毫无阅历可言,所以既无才也不懂经营,公司的事,就由大家一起讨论吧,我会用心认真听的。谢谢﹗”

“啪啪啪,啪啪啪啪……”……

桃翠霞跟着又站起来,说:“既然大家已肯定,那以后我们就改称李平,叫她董事长,同意的请站起,以掌声来表示支持。”

“啪啪啪,啪啪啪啪……”……

大公,无私,再次赢得热烈的掌声,可掌声越是热烈,有人就越对她不高兴,甚至还把矛头对准了她,到下午散场时,踪峰先有意无意的,竟尾随而来。

桃翠霞虽然躲过几次,可不但没有成功,反而到车库时,连路也被拦着,让她不得不止步,迎接对方的挑衅,当然内心的慌张,已在所难免,并在加速。

“桃董事﹗”

桃翠霞:“踪董事﹗”

踪峰先:“不知是否可以抽空,为踪刚和踪亮两兄弟上几根香。”

桃翠霞:“我现在就去。”

“谢谢您﹗”

在辚辚声中,两辆轿车,一前一后,驶离云南雕商地总部,踪峰先的车在前,桃翠霞的在后,相距虽不近,但也不远,约二十米。

只因为毫无准备,此刻的桃翠霞已经知道,这一去,绝不是普通的一去,更不是普通的上香,她的心迅速紧张,还听到噗咚噗咚。

心越急,人就越乱,可什么反制措施也没有,她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但这次是偶发的,之所以麻烦的到来,完全让她猝不及防。

当她打开提包,里面有两部手机,想了想,拿出了其中的一部手机,将内存卡的内容全部清空,然后弹出放在口袋里准备当武器。

“叭…,叭…,嗽叭……。”

这期间虽然减了些速,但却很短暂,可在前面的踪峰先,不前反退,两车很快就并排,并且靠得很近,只是嘴并没有说话,眼也没有看对方半下,没多久,激烈震荡的心,已随人步入灵堂,两副鲜红色的棺材,以11的形式摆放着,仿佛死的就是死的,不过等用神观察片刻,事实并非如此。

‘寿’字既白又大,与红色的棺材,形成了强烈反差,一个经营艺术企业的家庭,将红白对比得如此突出,绝不会是偶然,肯定有着其深层目的,见棺材一动不动的,现在前头的‘寿’字,却反成了视觉要点,虽然只有一个字,可此刻,不但代表着生命的终结,并且同时代表着仇恨的开始。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慢慢地发现了一个疑点,因为棺材,每副都有一条冷气管,不用多想,就知道是为长时间停放而准备,既不准备将死人出葬,那背后必藏某些阴谋,并且肯定有针对性,这是个不言而喻的问题。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而在重复的默念中,手里的香虽然已经烧了过半,但静静地站着的桃翠霞,并没有急于插上去,只是她的双眼,不停地转换,沉思了很久。

突然心头猛烈的震荡,因为发现棺材是一样的棺材,而前面的字,不但暗中模仿了她的书写习惯,并且笔画变化的出处竟是‘翠’与‘霞’。

仇恨,现在已向她招手,原来两个不同的‘寿’字,是为她而设计,合起来就是她的实名,其意之狠毒,的确会令她由内到外都不寒而粟。

把香分成两簇,死也许对桃翠霞来说,早已不再值得害怕,她先给踪刚唁拜,再给踪亮唁拜,然后将香依长次插上,又一次把腰躬出深度。

“请﹗”

等随着声音转头,见站在一旁的踪峰先已抬脚移步,此时此刻,已没有考虑的余地,只好不远不近的,走在背后,因为这是别人的地盘。

上楼梯时她将前胸的两颗衣钮分离,然后就拼命回忆她姐的表情神态。

人到了二楼大厅,前后都是双层落地玻璃,有着很好的隔音功能,所以,四周虽然能够看得见里面的身影,但却听不到话究竟在说何事。

“唧。”

这是踪峰先的指节骨落在台上,而突然发出的,声音虽不大,可不但有敲山振虎之意,并且绝对是个下马威,只是他嘴不怒,眼竟真的看了过来。

桃翠霞笑了笑,知她的表情神态已引起对方的反应,又装了装,索性借机反客为主,免得老被动,让敌人牵着鼻子走,突然精神一振,首先抢攻。

“这里的主人是谁?”

踪峰先:“我,有话就说。”

“对,免得人议论。”

借力使力的桃翠霞,现在正含情逼视着对方,因为她现在,早已无路可退,要想走出困境,除了将对手踩踏在脚下,再没有第二个选择。

踪峰先被反将一军后,心当即轻微一震,因为他不得不承认,此刻若说无话,对方肯定会一走了之,但这个偏偏,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这都因为你绑架踪定,才会害死我两个儿子。”

“哦,什么话,我本来要你再讲一遍,你究竟是不是这里的主人。”言辞十分之带责,桃翠霞马上语锋一转,紧接着说:“十年前,就因为你对云雕商地股东董事会的主席位痴心妄想,才会害我走上不归路,仇督唯、喝酒和尚、余更才,你每个人花了一百万,总共花三百万,然后你叫他们到我身边,想借我的手,帮你铲除汪家……”现在她的声音,她的语气,她的动作,她的神态,全部学足了她姐姐桃翠丽,当然还有笑容。

“桃董事,请你说话自重点。”踪峰先虽然心慌已在所难免,但嘴却发不起怒:“人,应该说人话,要知道,那些诌言诬语,我是不喜欢听的,明白了么。”

早就心静如水的桃翠霞,现在神情之稳,已经足媲泰山,只见她手轻轻一扬,那块从手机里御下的空白内存卡,即刻落在玻璃台上,而位置,正好在踪峰先手边不到一寸的地方。

“这是十年前,你交钱给他们时的录音,请自己打开来听。”

玻璃台是青绿且透明的,内存卡虽小,但却是黑色的,在这剑拔弩张却又情意缠绵的气氛中,是那么的显眼,是那么的引人注意,是那么的不可抗拒,突然间,踪峰先不但将手收回,还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两步,因为这小小的东西,可在法律面前,绝对是死罪的证据。

“估不到你还有这一手。”

桃翠霞:“其实我根本就没有这一手,是仇督唯前几天才交给我的。十年前的八月一号,是谁让我知道汪龙的动向,是你;那天是谁,叫仇督唯跟踪汪龙,然之后让我请人去杀人,也是你。可我只叫喝酒和尚、余更才杀汪龙,但你却暗中付钱,叫他们把丘家三十七口,都全部杀光。”

踪峰先:“原来你知的已真不少。”这是事实,不知怎的,竟脱口而出,不再作否认,但很快就发觉,连他自己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在作用着他,或者说不知是什么原因在左右着他,而他的目光,始终停在对方的脸上,感觉非常熟悉,尤其是胸部。

桃翠霞用既甜又带责的声音笑了笑,又平平淡淡地说:“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你算准,你把丘家三十七口都全部杀光之后,汪天雷第一个怀疑的对象,肯定是只有一山相隔的宿敌李家,而你却抢先一步叫喝酒和尚、余更才带人把李家二十二口也全部杀光,最后又反过来嫁祸给汪天雷,以此掩人耳目,使你达到独吞独占仙金仙的目的,用心也真是,的确够阴险,你说,刚才我讲得对不对。”当话一说完她竟扁了扁嘴,就像对男朋友撒娇般的生气。

踪峰先:“但我没有拿到仙金仙。”他此时此刻,语气竟莫名其妙的把对方当作自家人,就好像中了邪一样,将对方的脸越看越想看。

桃翠霞:“为了董事会的主席位,你不但想借我的手帮你铲除汪家,还想借李氏的青头邦帮你铲除汪家,并且想借风变金KT来帮你铲除汪家,但更可怕的是,你居然会想得出,要借许凤兰来铲除汪家。”她润了润喉咙,又甜甜地含笑问:“而我这次说的话,又对不对?”

踪峰先:“可你知道为什么?这又是为什么吗?”

桃翠霞突然火起,急急地说:“对你这个巨饕,又想做私魔世霸的人来说,什么都是理由。”气急败坏的样子,既责又怒。

踪峰先:“不,我是帮你姐复仇,我是帮我和你姐的儿子复仇,当时你姐桃翠丽怀了我儿子七个月,是汪豪庸横刀夺爱,带你姐桃翠丽到医院做人流;汪豪庸先杀我的儿子,我杀他的儿子是天公地仪的事;他抢了我的女朋友、害了我的女朋友,我抢他老婆、害他老婆也是天公地仪的事。因为我真的很爱你姐桃翠丽……。”在说着的话突然停止,他现在才知道他竟把桃翠霞当成了桃翠丽,正因为有了这种幻觉,才会出现一系列的错,坠进陷阱,当即大惊。

桃翠霞此刻已抢先厉声冷笑两三下,跟着将前胸的两颗衣钮扣上,说:“别提我姐的名字,你没有资格。”她话一说完,用力推门而出,愤然离去。

随声转头,踪峰先这才慢慢在幻想桃翠丽的梦中惊醒,勃然变色。

“啪啪啪……。”

盛怒之下,气爆了头的踪峰先,虽然并不敢拦,但将所有怒火都发泄在内存卡上,转眼间,他就将内存卡辗得粉碎,直到成屑末。

可没有多久,就不停的踏地踯躅,他后悔为什么不先听一下,也许里面根本就没有内容,而是不明不白陷入桃翠霞早设下的圈套。

把柄已被套取,到如今,即使之前没有,已变成桃翠霞实实在在的有,他相信桃翠霞已将所有对话录入之前早已打开的录音设备。

虽然他想马上开车去追,可他同时意识到,现在四周,都可能有便衣警察,只要对方的一个电话,就足以将踪家的所有基业摧毁。

“磕扑,磕扑。”……

恐惧已让他听到了他自己的心跳,因为如果桃翠霞真的举报,他从此就不会再有将来,失去两个儿子,令他陷入了极度的悲痛,而如今,连他本人也滑向了地狱的边缘,可是,他梦寐以求的云雕商地股东懂事会主席位,却依然是遥遥不可及。

此刻他透过落地玻璃俯视云雕全城,再没有往日目空一切的骄傲神态,而眼内,看见的全是黄昏的无奈,还有被黄昏映衬着的落败,仿佛无奈与落败,正在半山踪宅来回盘绕,随时可能会如黑夜般,将所有的梦想与追求都毫不留情地吞噬。

“咔嚓。”车停下。

储存音频成功,然后确认,桃翠霞将笔记本电脑合起,她一声长叹,等再次启动轿车的时候,速度既不快,也不慢,乱开乱驶毫无目的。

只是不管到那里,往日的自信已随着夜色,慢慢褪去,云城虽大,但偏偏没有一个地方,能将心恢复平静,终于开始感到生命有多脆弱。

她现在,只不过是别人一个马前卒而已,就算万万没估到,会轻而易举的成功套出杷柄,但曾高高在上的心态,却因此而变得荡然无存。

用十年心血,换来的却是耻辱,可在心理更清楚的是,踪峰先不但早已同时摆开四步棋,并且肯定有很硬的后台,想到这里,毛骨悚然。

夜已渐深。

阵阵的车声,令她不断瑟缩,而内心的恐惧,又将往事推入了回忆之中,自从成功地将孩子与汪家的孩子调换之后,就更加努力,不分日夜。

没过多久,竟在云雕义卖画展中脱颖而出,年仅十五岁的她,一举打败了所有高手,不但赢得媒体的大面积报道,并因此又回到了桃园墅居。

那天一回到房,见到处早挂满新衣服,内的外的,都非常名贵,让她欢喜若狂,夜深脱衣对镜自画,没想到会被她叔叔突然推门撞个正着。

原本以为已将门反锁好,却不知何因,不但没有反锁成功,并且连扣也没有扣上去,让憨厚的桃岳岭大为尴尬,瞬即蒙着眼睛,就急急而退。

“叔叔,等一下。”

虽然没有听到回答,但脚步声已停在外。

“我有事跟你说。”

匆匆忙忙地将衣服穿上身,当她打开门时,桃岳岭依然非常尴尬,站在外面一动不动,用背向着她。

“我想到美术学院去读书,而后天是最后报名时间。”

人,并没有因此而转身,天上的月亮很圆,可处处都有飘零的白云,也许当时,注定已属于多愁善感的角度。

“无论去读什么书,不但会给钱,并且都会支持你,上次当面把你骂走之后,不到半个小时我就开车出去找你,过程直到天亮为止,大概八点钟的时候,我只好去警察局报案,等到晚上,我又到电视台和报社发布寻人启事,并且连续了三天。”桃岳岭始终没有转身,他跟着又说。

“从那以后,我非常想念你,每个月都会亲自叫煮饭亚姨帮你买两套衣服,希望你能早回来,可始终都没有音迅,直到今天早上,在报纸看到了个桃翠霞的名字,就以试试的心态叫记者帮我联系联系,没想到会真的是你,就马上叫司机开车把你接了回来,上楼时,因见你还亮着灯……。”

泪,辛酸的泪,痛苦的泪,后悔的泪,亲情的泪,泪泪相涌。

在两年后,桃翠霞以优秀的成绩,从美术学院的专业班毕业。

而桃岳岭因过度依恋旧爱,虽很有钱,却一直都没有再找对象,并且将他旧爱和儿子的骨灰,都放在他的床头,每天坚持着下拜上香。

虽然期间,桃翠霞也曾找过工作,但因不习惯别人的种种白眼与约束,所以不到一个月就无果而终,等再找时,就只干了仅一个星期。

她的生活并无忧,何况桃岳岭每个月还向她的银行卡里打入足够多的钱,所以她可以继续迷恋于她的画画,很快举办了首次个人画展,

那天晚上,她将第一次靠自己双手挣到的钱,把其中的八万,用丝绳扎成一捆,等夜深时,敲了敲门,在忐忑中步入桃岳岭的房间。

“叔叔,今天画展我卖了九万七千多元,现在把其中的八万块钱还给你。”

“虽算不上富有,但我至少也有一两亿,所以钱不需要你还,你留着自己用吧。”一直看着骨灰上灵牌的桃岳岭,目光中还依然是很痛,并没有因此而回头,听他又继续说:“三百六十行,虽然行行出状元,但只有你在自己的专长与爱好上,勇于探讨,并且敢于付出,将来才可能会看到所谓的成就。”

“翠霞一定紧记叔叔的教诲﹗”

在眼前的桃岳岭,四十来岁,精神饱满,一表人材,为人和善,亲近,做事脚踏实地,缺点就是少言,经常长时间沉默。

“如果已没别的事,你就回去休息吧。”

桃翠霞:“明天可不可以到叔叔的公司去看看,因为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进过公司门口﹗”

桃岳岭:“当然可以,但我起床很早,大概六点钟,你要么早起床,要么自己开车去,车库有两部车,钥匙就在车上。”

“那我明天五点五十起来等叔叔。”

说过晚安之后,回到了房间,她突然觉得,她对她的叔叔产生了爱,她与桃岳岭的血缘相隔六代,在法律上没有问题,只是在风俗上,肯定会产生异议,当她想到这里,她希望她对她叔叔的爱不是真的有其事。

心越不承认,可就越无法平静,次日她竟不到五点就起床,还有意无意的,认认真真地打扮一番,并且在镜前照了又照,甚至反复多次才罢休,脸还自觉不自觉的羞了起来,到出门口时,已红扑扑的无处遮掩。

“叔叔早﹗”

等到车库时,虽然桃岳岭已比她更早一步到,可她的位置,却刚好站在车前不远,她发现,这是桃岳岭第一次用眼神看她,并且看得忒认真。

进入公司后,她叔叔马上就忙了起来,因还没有到上班时间,四周的人非常少,好奇心大大的她,于是站着胡乱瞧过不停,感到处处新鲜。

这间办公室,很突别,不但设在楼层中间,并且四周都是透明玻璃,桌枱椅全矮,最高的也只齐腰,所以既可以从里看外,也可以从外看里。

对生产管理来说,这种设计的确很方便沟通,但等太阳慢慢升高,上班的员工越来越多,可每双路过总办公室的眼睛,都会转头瞅瞅才肯走。

“老板娘。”……

大约十点左右,桃岳岭终于在忙碌中抽出了时间,带着她逐处走,并且一层接一层的,介绍了公司的职能情况下,和经营情况,及业务情况等等,

公司近千名员工,全部是由她叔叔独资经营,独自管理,所到之处,都有人私议老板娘三个字的问题,刚开始时,虽然都会用眼瞪瞪声音的出处。

俩人但之后的一个月,每天同进同出,上上下下的员工,都直称她作老板娘,时长日久,也不知再如何的去辩护,因为感觉已经在慢慢变成习惯。

有天晚上,从公司回来时,夜已很深,和往常一样,谁也始终没有说话,但在回房时竟同时转头望望,冲凉之后,她穿着睡衣走过去把门敲了敲。

“没睡吧,我可以进去吗?”

话已问,可是过了很久,耳朵都没有听到回应的声音,她不知是从那里来的勇气,竟推门而进,见在前面的桃岳岭正凝目望着他妻子的骨灰和照片,久久地站着,既不开口,也不回头,仿佛正等着死人复活。

“现在,我是来为婶上香﹗”

这是她随便找来的藉口,但之后,她每晚都以这个藉口,到桃岳岭的房间上香,并且站在灵牌前,一直等香烧完才走。

香在不知不觉中,烧了整整一个月,记得到第三十天,那晚,可香已烧完,而她的人,却依然是站着,连动也不想再动。

“你可以回去了,已很晚。”

“你可以把我,当作婶子。”

等不到回答,即是既不反对,也不同意,所以,不反对,是客观存在的,当时她心一横,将门反锁,上床就盖被而睡,可醒来的时候,桃岳岭却睡在沙发。

从第二天开始,她抢先睡沙发,之后每晚重复着同样的感觉,在沉默中过了一个星期,其间虽然谁也没有说话,但经常会用眼看着对方,并且特别的出神。

重复一多,总会出现变化,又是一个很特别的转折,那天晚上夜深三点,她多次被辗转反侧的声音吵醒,孤男寡女同房,已最浅白不过,心在跳得很利害。

转过头,竟见双眼睛还睁得大大的,俩人睡着静静地对望,之后她轻轻地起来,脸早如火烧一样红,等将睡衣滑落,裸体是她有意展示在桃岳岭的面前。

“可把我当作婶子,别要再折磨自己。”

在说话中,她的脚本已移了两步,但很快就停止,至于原因,连她自己也找不到出处,甚至慢慢地,还反退了三步。

桃岳岭的目光,虽然没有作任何的回避,但感觉却没有多大的反应,并且脸色有一种,难以用言辞表达出来的痛苦。

“你婶子每天晚上,身只穿红色衣服。”

当打开衣柜之后,里面睡衣果然全是红色的,于是她有选择地,穿了一套上身,先到镜前将头发梭理好,然后婷婷媃媃地,站回原来的位置。

也许因为这是在心中期待的,或是早已习惯的感觉吧,桃岳岭看着看着,脸色慢慢恢复了平静,没过多久就开始呼吸均匀,终于不知不觉入梦。

她之后不分白天又或晚上,内外都只穿桃岳岭已过世的妻子的衣服,并且从公司回来就共房,感觉到,心头上的隔阂逐渐减弱,希望出现曙光。

又是次很特别的转节点,那天晚上她冲完凉之后,而桃岳岭并没有和往常一样跟着进去,只是久久地站在浴室前,若有所思的,动也不肯多动。

“你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已很累,让我帮你冲吧﹗”

说话的同时,心跳已慢慢开始加速,这样的内容,沉默也等于答应,当慢慢靠近,还出现了颤抖,相处几个月,这是第一次接触桃岳岭的身体。

进入到非常特别的浴室,内设有坐的旋椅,躺的方床、爬的伏架,双人的鸳鸯池等,但最特别的,却是浪漫的彩灯,和与之同步播放的轻音乐。

少女的手,温和柔滑,动作虽陌生,但感觉诱人,眼与眼之间,不再回避,躯体与躯体之间,亦不再忌讳,也许爱本就是,像征着融洽与无间。

等水珠由上到下擦去,她终于被抱出房中,慢慢感觉到,裸体已在红色的睡衣中褪变而出,那双早已冰冻的目光,而此刻,开始重新焕发欲望。

吻她的嘴,是那么的温柔体贴。

拥她的手,是那么的强壮有力。

在十个月后,生下桃菊梅,而第二年,桃仙逸也呱呱落地,并于生下桃仙逸的第一个星期里,她与桃岳岭拿了结婚证。

可证件的油墨还没有干透,人也没有来得及享受幸福,公证处却送来一张有红色大印的遗嘱,再次将她推向悲痛欲绝。

遗嘱虽然写得很简单,就说她是所有资产的唯一继承人而已,当时还在坐月的她,但赶到医院,马上就哭到天昏地暗。

见桃岳岭病历上写得一清二楚,大脑已严重脓肿,只要原因是疲劳过度所引起的,仅仅的五天后,就离她三母女归西。

“岳岭,……岳……岭……。”……

还没有在悲痛中恢复,新的问题已出现在眼前,就是桃岳岭的企业,是属于高科技性质的企业,只懂画画,没有文化基础的她,根本就无法全面运作。

不到三个月,就由高盈利滑向亏损,半年后云雕商地第二十大股东覃原正,发布信息准备转让手中所有股份,原因是理科专业的他想独自创业搞科技。

她虽然很快就联系到对方,但通过会计师的十多天计算,企业的资产却只能换取覃原正百分之八十股票,另外的百分之二十,被通知以现金方式交易。

当时,找遍了云雕所有银行,可经营不善的她,加上那期间她不但拖延还贷,还向银行新借了不少的钱,如果再借的话,就必须要有人为她进行担保。

“这世界好冷漠。”

在心中,想到找人担保,第一个对象肯定是汪豪庸,可每次接待她的,都是许凤兰,不但没有得到帮忙,反而几次三番,连连遭到对方羞辱。

那时候,在商海仍是无名之辈的她,不管怎么乞求,但整个云雕,谁也不愿意冒几千万的风险,况且桃岳岭生前孤偏,根本就没可言的朋友。

两个月又过去,资金链几乎断裂,因为发不出薪水,而引发了整个公司大罢工,后来覃原正曾向她提议,另外百分之二十股票在市场转卖。

问题是,只有前二十大股东,才能进入股东董事会,所以她死活也不肯,正当焦头烂额之际,有间银行竟主动上门告诉她,已有人为她担保。

“原来是他。”

等顺利进入云雕商地股东董事会之后,其间曾几次询问过银行,为她担保的人是谁,但银行一直都以机密为由拒绝回答,只是告诉她任何时候都可再借。

现在终于知道,那个如此神秘的人,当时肯定不在云雕,因为当时能够求的人,她都已经反复求遍,而那一年,汪豪庸正好住在国外陪医病的汪朝兴。

以前,她之所以不相信会是汪豪庸,除了见面不理,且冷漠的程度还比许凤兰有过而无不及,也正因为受够了羞辱,让她每次一想起汪家,就恨之入骨,

有银行为她无条件借贷之后,她不断地冒险炒作云雕商地的股票,财富竟滚滚而来,犹如兴奋剂,复仇的怒火变得更加强烈,由其是想到爸妈姐弟的死,

“所有都是个错。”

也正因为这种复仇怒火,才会在十年前的八月一号,轻易地被踪峰先利用,当汪龙离开画展现场后,桃菊梅爬上了窗口,想在厕所从十楼往下跳。

好在她早有所警踢,才将悲剧阻止,可悲剧刚刚阻止,她就收到了仇督唯从网络发来的照片,而里面的内容,竟是幅汪龙帮丘敏妍穿内裤的画面。

她当时非常愤怒,还认为,若被大女儿知道这件事,肯定一发不可收,再次上演她姐姐桃翠丽自杀的悲剧,情绪失控的她,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突然间,她想起在网络上经常主动联系她的余更才及喝酒和尚,就问能不能为她除去汪龙,没想到对方一口就答应,加上回场再遇汪豪庸的冷漠。

“就因为这样,走上不归路。”

对于桃菊梅暗恋汪龙的事,她早已知道,那一天,她之所以如此百般要求汪豪庸出席她的画展,就是希望能创造机会,可汪豪庸进场后自此至终,都没回答过她半句话,这些冷漠的画面被桃菊梅全部看在眼里,之所以桃菊梅才会想跳楼自杀。

丘家的惨案发生之后,当时,余更才及喝酒和尚说,因之前并没有看过汪龙的照片,仅仅是为了防止漏网,就把所有在丘家的人都全杀,虽然她在交钱的时候,当即发了很大的火,可在提心吊胆的那段日子里,不竟还是以为汪龙也必死无疑。

“占据汪家财富,窥觊云雕第一富豪宝座的念头,由此而产生。”

再一次的悲剧,主要原因是出自换婴之后的数年里,关家,尺家,文家,分别有一个人在云雕医院负责DNA亲子签别工作,她通过金钱和美色,早已将三个人牢牢地控制,之所以后来,不管汪天雷如何几次三番地带汪豪庸及汪觅到云雕医院做DNA亲子签别,但结果都是绝对没有问题。为了清除后患,十年前才会想借机杀人灭口。

“完全是中了别人的阴谋。”

当时说好五十万一条人命,交一百五十万,只买三个人的命,但最后的结果却是,关、尺、文这三家也因此而遭到了灭门,现在才知道,所有的一切悲剧,完全是因为踪峰先在背后给了更多的钱,甚至可以猜得出,肯定多到令她难以相信的地步。

当初的来龙去脉,现在也慢慢明白,她之所以会认识仇督唯、喝酒和尚及余更才,全是因为踪峰先在背后给钱搞鬼惹的祸,并且还认为,汪豪庸之所以给她的儿子起名叫汪觅,甚至宁愿死,也始终不肯把事情暴光,全是因为对桃翠丽的内疚过度。

“觅儿,妈妈对不起你。”

早已知汪觅不是亲生儿子的汪豪庸,却始终把汪觅当亲生儿子对待,三年前,有一次汪觅得重病,汪豪庸整整在医院陪了十多天,还亲自倒屎倒尿,而几岁就母子相认的她,却一直不许汪觅谈恋爱,原因只不过是幻想汪觅有一天假娶桃仙逸,堂堂正正地吞夺汪家财富,可到最后,却引发了悲剧。

她虽然已痛醒,但所有计谋和心血,早就变成了一个错,自从那次贷款遭受冷眼开始,她觉得整个云雕的人,都对不起她,才会不断地使狠去报复,此刻却不由自主颤抖,现在才知道,她不但对不起丘、关、尺、文四家死去的人,并且还有儿子和汪豪庸,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深深地感到内疚。

“难道难道,难道难道。”

因为自此至终,并且直到现在,她都不明白,为何当初桃岳岭会主动联系她,难道桃岳岭在创业之初有恩于汪家,又或是完全出自受汪豪庸重托。

桃姓在云雕有好几万人,一个相隔几代的叔叔,之前从不往来过,根本就是个毫不相关的关系,可当初桃岳岭除了派车迎接,还百般的热情款待。

心越想越痛。

“原来,我回到桃园墅居,之所以有那么多的衣服,完全是叔叔桃岳岭对汪家说慌,叔叔根本就不把没有找到我的事告诉汪家,那些衣服,肯定是买给汪家的人看,说什么非常想念我,完全是骗人的话,只不过叔叔没有朋友,贷款要靠汪家担保而已,否则,他就不会撤那么大的慌。”

虽然这没有证据,但心已渐渐肯定。

低声之泣,已再也忍不住,泪慢慢湶涌而出,如雨濑濑直下,此时此刻,才知悔为何物,真正的后悔,比骨架垮塌还要可怕,尤其是当想到汪豪庸。

汪豪庸内疚的痛不是普通人可以理解的,而悲剧就发生在将全部财产对半分给汪觅和李平之后,引发了许凤兰的强烈不满,最终也招至了杀身之祸。

泪已慢慢哭干。

而心,又开始明白了一件事,汪豪庸之所以会对她如此的百般冷漠,完全是不想让许凤兰找到离婚的籍口,因为汪豪庸虽然只比许凤兰少一岁,但结婚那年,许凤兰已获得三个博士学位,其中中国一个、日本一个、美国一个,三十岁则五个,其天赋之高,在全世界都是屈指可数。

所以当初肯定没有财产约定,万一被许凤兰找到离婚的籍口,汪家的财产肯定会因此而被分割,还说不定会有一半被许凤兰夺走,况且她既是寡妇又是桃翠丽的妹妹,加上汪豪庸也公开承认愧对桃翠丽,原来汪豪庸对她所有冷漠都是演给许凤兰看,为了保护汪家财产才忍辱负重。

“姐,豪庸一直爱着你,还一直关心着我,现在你已可安息﹗”

有罪的人,比如踪峰先,固然可恶,但更可恶的,是引发整个事端的人,果事先生若不死,一旦落入云天雷的手里,不知又有多少人,要为此而付出生命,当然,肯定包括她的生命。

突然换档,连连加速。

因为她不想死,所以她必须和时间赛跑。

事关存亡,分秒必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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