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生活让欧亚烦腻透了。他一天到晚得装出一个失忆病人的样子。这对于一个记忆力超群的人来说,实在是一件痛苦的事。但是,他还得一直装下去,除非他把庆有余的秘密说出去。如果这样,他们就可能永远失去攻克堡垒,收服庆有余,兑现诺言的机会了。
一天下午,病房门慢慢被推开了,先是一个头探了进来,一个声音轻轻地唤了两声:“欧亚,欧亚?”欧亚正在午睡,对呼唤毫无反应。来者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她看看房中无人,便慢慢走到床边,放下手中的一小筐南丰蜜桔,在床边的一张方凳上坐下来。她端详着熟睡中的欧亚,为他牵牵被角,眼中充满柔情。
她是时香,听说欧亚出事的消息,连夜坐火车赶了过来。自从她与欧亚交换信物以后就被吃醋的江晖派去平湖执行任务,至今还没回来过一次。这次她是接到欧亚父亲的电话,才知道欧亚出了事。她刚下火车就赶了过来。
欧文杰告诉她,欧亚被人打伤了,失去了记忆。她与欧亚在中学里就在一起,对欧亚说说以前难忘的事情,这对欧亚恢复记忆有好处。欧文杰还告诉她说,这也是张风影的意思。
时香向来怕见张风影,听说张风影要她来陪欧亚,心里一阵激动,丢下手中的活儿不顾一切就赶了过来。张风影的态度有了改变,这是一个改善关系的机会。
在火车上,她整整想了一夜,与欧亚说些什么呢?什么是他难以忘记的东西?
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个护士。
这护士一身白,大口罩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蓝色的大眼。她瞟了时香一眼,径直走到床前,一把掀开被子,抓住欧亚的胳膊一下拎了起来。
“该起床了!”
欧亚啊唷唷痛得叫起来。
时香有点不忍心,不满护士的蛮横行为,“你不能这样对待病人!”
“我乐意!”从口罩下面暗暗地传出一种得意。
“我要向医院投诉你!”向来好脾气的时香也有点发怒了。
“随你!”口罩耸动着,一阵咯咯咯的笑声,几乎把时香气个半死。
“你……”欧亚从小雪身后看到了时香,吃惊得举起手指叫出了声。
护士一把按下欧亚的手臂,斥责道:“你什么?”
“你是谁?”欧亚的吃惊的眼睛顿时变得迷惘起来。
“欧亚,是我。你好吗?”时香向欧亚伸出手。
欧亚摇摇头,眼神游移不定。
小雪推开时香的手说:“欧亚失去了记忆,你是谁?”
时香响亮地说:“我叫时香,是欧亚的对象!”
“对象?”小雪吃惊得一把扯掉口罩,露出与时香似无二致的俊俏脸蛋,“我从没听欧亚说过他有对象!”
时香惊奇地看着比她高出有半个头的白脸蓝眼姑娘,问:“你是谁?”
蓝眼姑娘得意地自我介绍:“我叫小雪,是他爸聘请的特别护理!”
时香:“哪有像你这样野蛮的护理?”
小雪得意更甚,嘻笑地加重语气说:“欧亚喜欢我这个样,所以嘛,我是特别护理!”
时香毫不示弱:“他妈是医疗专家,我要她改聘换掉你!”
小雪一歪头,嘲笑说:“你做得到吗?”
时香一时语塞,她不知小雪与欧亚家是什么关系,但她知道自己在这之前她与张风影的关系并不好。时香求助似地看着欧亚,但这个以往专为她打抱不平的青年现在只是木痴痴地看着自己被人欺侮而毫无作为。
时香对欧亚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把你妈妈找来!”
“你找来了又会怎么样呢?还不是要听我的!”小雪拿话激她,故意要寻她的开心。
等时香心急火燎地把张风影找来,病房里早没了欧亚和小雪的身影。
“不要紧,亚亚除了记不起自己挨打以前的事外,身体康复如初,能吃能睡能玩。等一会他会回来的,不用担心他。”张风影劝慰着担心的时香,问道:“我好久没看见你了,你还好吗?”
时香回答说:“白天一忙起来还好,一到晚上心里就憋得慌。也没个人谈谈。”
张风影问:“听亚亚说,你电话换了号,你也不打电话回来说说。”
时香叹着气说:“江晖不准我与家里联系。”
张风影问:“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时香说:“张阿姨,对不起,江晖要我保密。这一次我也是偷着跑出来的。”
张风影愤愤不平地说:“这些男的都做什么啦,一个个神神秘秘地!”
时香面对张风影的牢骚只有苦笑。
张风影发了一通牢骚后,说到正题:“我是迫不得已,才叫你回来。我想了不少办法,欧亚就是想不起以前的事来。有资料说,如果亲人们说点过去难忘的事情,可能对病人恢复记忆有好处。我几乎每天都和亚亚说东道西,但他就是烦我说这说那,还没有说三句,他就掩耳不听了。没有办法,我想到了你,你和他关系最好,说不定他听了你的话后会有所记忆。”
时香问:“阿姨,谁把他打得这样惨?”
张风影说:“亚亚显摆他从江晖那里换来的金表,被人盯上了,打了一闷棍,结果就变成这样了。都是他自找的。”
时香:“人抓到没有?”
张风影:“没有。”
时香:“是他自己逃出来的?”
张风影:“不,十多天前,他们给亚亚丢在北郊停车场附近。”
时香告状说:“你们请的特别护理对待欧亚好像特别野蛮。”
张风影说:“我没有看出来,人好像还不错,欧亚特别听她的。”
“是吗?”时香一下子哑了火,她还能说什么,再说,就要把她当成一个爱挑事的人了。
外面有人敲门。时香跳起来,高兴的说:“他回来了!”
时香拉开门,进来的不是欧亚,而是江晖。时香吃了一惊:“你怎么来了?”
江晖吓人地瞪着时香,阴狠地说:“我倒要问问你,你怎么不经过我同意就私自跑来了?要不是有人向我反应说你不见了,我还不知道你来了!为了你,那边都停工了,你知道不?”
张风影高声问道:“外面谁呀,怎么不进来坐坐?”
江晖走进来,对张风影咧咧嘴:“伯母好。我才听说欧亚出事了。同学一场,我过来看看。呶,这是一点意思,请收下!”
江晖放下一小袋子果品,看看空着的病床,故意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哟,我都来晚了,欧亚已经出院了?”
张风影说:“他还没有好全,以前的事他全记不起来了。你来了,这正好,与时香一起跟他说说你们同学的事,说不定他还能记起一点事来。”
江晖推托说:“谁不知道你是个专家,你看不好的病,靠我们唠几句家常,欧亚就能恢复记忆了?”
欧亚从外面回来,人还在外面就大声问道:“谁在里面议论我啊?”
欧亚噔噔走进病房。他先看到时香,瑞祥了一番,做出一副回忆的样子说:“咦,你的样子好像一个人。啊,对了,像小雪,只是眼睛不同。”
小雪随着欧亚走了进来,她脸上没戴口罩。江晖双眼顿时放大,脸上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江晖问张风影:“伯母,她是谁?”
张风影说:“她是小雪,是我们请的特别护理。”
小雪对着江晖微微一笑,问:“这位先生贵姓?”
江晖的骨头都酥了,连忙说:“免贵姓江,名叫江晖。曾与欧亚同学一场,目前在酷尔镜表厂屈就技术总监。”
“啊,总监大人!”小雪夸张的啊了一声。江晖连忙向她伸过手去。小雪只当没看见,回头问欧亚:“这位江晖说曾是你的同学,你认得他吗?”
欧亚凝视江晖半晌,然后摇摇头说:“不认得。”
江晖急了,上前一步,伸手想拍拍欧亚的肩膀,以示好同学的关系。欧亚手急眼快地一把握住江晖手腕,只一拧,痛得江晖呲牙咧嘴眼眶含满泪水,“哎唷,轻点轻点,你还像学校里那样莽撞!”
时香乐得差一点笑出声来,她想起来,在中学时,江晖曾无数次被欧亚整得惨不忍睹。欧亚见到时香高兴的样子,差一点没绷住笑出声来。
欧亚努力瞪大眼睛,松开手问:“你叫江晖?”
“是,是,我就是江晖。”江晖连忙点头哈腰,一边抚摸着被拧痛的手,以为欧亚认出自己了。
欧亚缓缓地闭上眼睛,片刻后重新睁开眼睛说:“想不起来,好像有吧!”
江晖心里虽然有点失望,但眼睛瞟瞟小雪,得意地对张风影说:“伯母你看,欧亚在中学时就是喜欢欺负我,我差一点点就让欧亚回忆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