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雨在镜面光学仪器厂中负责的是激光成像这一摊子技术。镜表芯片由金世明厂长直接负责。研发部门中没有一个人插手其中，显得相当神密。
芯片制造车间是全自动化的，只有三五台机器人按指令严格控制生产过程。没有金厂长的允许，没有一个人能进入这个车间。
陈雨关注这个车间已有相当长的时间。从原材料进厂，到产成品出厂，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他注意到，该车间似乎没有废品产生，连边角废料好像都没有过。百分之百的成功率，百分之百的使用率，简真是个奇迹。
机器人也曾出过故障。厂里准备送到生产厂家去维修，陈雨自告奋勇说自己可以修理。金厂长很高兴，这为厂里可以节省不少钱。
厂长不但把维修任务交给了陈雨，而且还配备了一个助手给陈雨。
对这个助手，陈雨不好拒绝。陈雨知道这多半是厂里出自安全上的考虑，并不是针对他的。但有这个助手在旁边，陈雨也不好肆无忌惮地拆卸机器人。
陈雨对机器人中的电脑芯片进行检测时发现，芯片上的所有数据已经恢复成进厂时的原始数据了。陈雨虽然有点泄气，但还是很快就将机器人修复好。
这等技术让个助手看得目瞪口呆，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机器人就已经修好了。助手在向金厂长汇报工作时，止不住的满口称赞。
陈雨自从在江晖处听到信息感应这个说法以后，他特别留心那些进入车间的原材料，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有一次送来几袋东西，显得非常沉重。几天以后，那几个编织袋出现在分类处理的垃圾箱中。
陈雨趁人不备拿了回来。他在编织袋的缝隙中发现了一些细细的砂粒。陈雨觉得特别奇怪，对这些砂粒经过分析鉴定，结论是普通的砂子，主要成份是二氧化硅。
陈雨陷入了困境，工作很长时间没有进展，受到爱玛的指责。他与江晖还有过几次接触，江晖是油盐不进。公司里的人都忙于自己的事务，知道镜面光学仪器厂的人也不多。而且公司里有明文规定，出于保密原则，任何人都不能在私低下谈论与公司有关的事项。一旦发现，将严惩不贷。
爱玛传过来欧亚的照片资料。陈雨在时香家附近，也远远看到过欧亚的身影。一直想找个机会接近欧亚，但总没有适当的理由。
欧亚从来不来厂里，有时到厂里转一下就走了。也不知他去干啥。有一次陈雨从厂长秘书口里，才知道厂长给他下达的任务是去进修地质学，但也不见欧亚去任何学校进修。
不过地质学几个字，让陈雨想起编织袋上的砂粒。难道镜表上的芯片与地质有关？
他为这个发现一时激动万分。但静下心来，他又一筹莫展。他将砂子与地质牵上关系的事项列了几十条。如：砂子与地质有关；砂子是自然界岩石长时间里风化而成；这些砂子产自地质上的某个时期等等。
不久，他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他了解到，那些砂子来自南方平湖的一个玻璃厂。而这家小玻璃厂是欧家已有几十年历史的祖业。陈雨抑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将这个发现立刻上报给爱玛，并要求总部派人去了解这家玻璃厂中的砂子具体来自何地。
很快就有了回信，这砂子就来自本地的平江河里。在几十年前，这平江河滩绵延几十里都是细细的纯净沙子。而现在这绵软的沙滩因城建用砂早就被采掘一空。在回信的附件里，还附上几张过去沙滩的照片。经过仔细观察，这河沙太粗太黄，不像他见到的那样细密白净。陈雨判断可能是在玻璃厂里按某种标准提纯过的。
他将自己的意见上报爱玛。爱玛很快有了回复。砂粒确实经过筛选，但筛选方法就是用普通的铁筛子过一遍，把一些杂质和较粗的砂粒去除掉而已。
陈雨又陷入困境，久久不得其解。最终他还是打电话给江晖，说要见他，有重要发现。江晖这次竟然爽快地答应和他见面。地点竟然还放在麦香咖啡馆。
爱玛警告他，咖啡馆是江晖的父亲所开，里面安装有严密的监控设备，他的一言一行都逃不过他们的监视。陈雨认为没有关系，他身上也没有他们需要的东西，身处他们的店里，反倒可以解除他们的戒备。还可以保证没有第三者在场。
陈雨到达麦香咖啡馆的时候，江晖这次提前到了。他坐在临街的老位子上。他们再也没去包厢。陈雨估计这是江晖想让他放心，对他没有搞窃听。
“陈先生，来啦！”这次江晖主动招呼他。
“噢，江先生，不晚吧？”
“不晚，又有什么新发现了？”
陈雨心中不快，又不好表露出来，便压住火，尽量笑着说：“是有这么一点，不多。”
“那你说说看。”
陈雨低着头，努力调稳呼吸，缓缓说道：“我最近发现芯片车间进了一批沙子。此沙子来自你们老家的平江。”
“嗬，说明你们的工作毕竟有一点进步了。但这个能说明什么呢？”
“说明镜表材料跟沙子有关！”陈雨又冲动地冒险赌一把。
江晖一怔，脸上严肃起来，“你有什么证据？”
“自然有证据。”陈雨心中暗喜，从江晖脸上的神态变化，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自己已触及到秘密的核心部位了。他卖了个关子，没再说这是自己的猜想，也没说自己根据什么来作出判断。江晖已明确拒绝与自己合作。但又不拒绝与自己见面，证明他还没有最后破解秘密。他还想利用自己为他解决什么难题。
江晖见陈雨不说证据，便打趣道：“是不是又是些猜想呀？”
陈雨把脸一扭，作出一副不上当的样子，说：“你别激将，我肯定有确切的理由。”
“你坚信那批沙子来自平江？”
“我可以保证！”
江晖突然暴发出大笑，连眼泪水都涌出来了。好容易止住笑，江晖又恢复了他往日那高傲的神态，轻篾地说：“告诉你吧，你们又上当了。”
“对不起，我还有点事先走了。”江晖边说边走，说完这句话，他都快走出店门了。
陈雨管不了许多，赶紧追上去问：“你是说沙子不是来自平江？”
江晖举起手，在肩头上摇摆，做出再见的手势。他头也不回，说：“你自己去想吧！”
陈雨回到座位，懊恼地又坐了许久。等他走出麦香咖啡馆时，他已恢复信心了。至少，证明他的思路是对头的。
这沙子不是普通的河沙，而是来自一定的地质年代。在这时期，地球上产生了重大事件：大地震、火山爆发、岩浆漫流，洪水泛滥、泥石流等自然灾害，将地球内部的一些矿物质带到了地球表面。
特别是四千万年前的那次小行星与地球的大相撞，某个天外来客殒落地球，将某种稀有的物质带到了地球。说沙子不是来自平江，是有可能的。
沙子是从上游冲刷下来的，而上游又有许多支流，这些支流又都在一些大山中形成，真要调查起来，没有一个专业队伍，化上三五年功夫那是天方夜谭。
江晖说河沙不是来自平江，证明他们早就在做这件事，而且一定取得了某些成果。只要看看江晖那不可一世的傲慢劲，也能说明问题。
陈雨做出两个决定：一，继续与江晖联系，寻找突破口；二，抓住沙子这个线索，找到真正的产地。
陈雨将情报发往总部以后，总部很快就有了回信，告诉了他几点惊人的情况：1，已破解镜表芯片上的电路结构；2，在芯片中发现了与沙子中相同的分子结构；3，中国东海舰队前不久试射了一组新型导弹，几乎是在无线电静默的情况下准确命中目标。误差为零。
总部要他尽快查清镜表厂里的秘密，并搞清楚与这次导弹试射有没有关系。总部即将派人前来负责这项工作。他要完全配合这个人的行动，听从他的指挥。
让陈雨担心的事终于来了。他明白这件事的后果。成功了，他后辈子吃喝不愁。失败了，他就身败名裂，让人唾骂。箭在弦上，他已不可能收手了。
他将附件上的电路图下载后，将原件和通信记录全删除干净，然后仔细研究芯片上的电路。发现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最后他把注意力集中到一个开关电路上。开关串联了一小片东西，外形看上去与印刷电路毫无二致。但这片小东西含有神密沙子上的化学成份。
关键就在这开关电路上。开关电路并接在输入输出端，开关电路实际上就成了个信息源或是接受器了。“沙子”以它特有的机理，对外力做出某种感应。这感应既可以转变成普通的电磁信号，也可以是某种外力的感应体或是感应源。
核心机密就是这尚不为人知道的神密力量究竟是什么。
陈雨很是兴奋，他的工作已基本走上正轨了。但接下来的工作就更艰难了。
镜表大量生产，任何人都能买到，只要有一点实力的研究机关，都有可能对镜表的构造了如指掌。其中江晖对电路图和镜表的结构肯定早有掌握。从江晖煽动安危盗窃图纸的所作所为就可看出来。
安危盗得图纸后，江晖竟然长时间不闻不问，直到案件告破，安危被捕，他也无任何动作。可见他对图纸是毫无兴趣。如不知道线路图的秘密，他是不可能如此淡定的。
陈雨决定再次联系江晖。
已经是凌晨时分，对一个习惯于夜生活的人来说，现在已是上床睡觉的时候了。
电话铃响了一遍又一遍，就不见有人来接电话。
难道他又夜宿宾馆，寻花问柳去了？
停了一会，陈雨不死心再拨。这一次有人接电话了。
“谁呀？三更半夜的。”江晖的声音含混不清，很不高兴，好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
“我！天都快亮了。”
“你在哪里打电话？”
“你楼下对面的电话亭里。”
“你烦不烦啊，我们几个小时以前刚刚见过面。”
“有件挺重要的事，需要立刻见你。我可以上来找你吗？”
电话安静了一会，江晖最终还是同意了。
陈雨原以为江晖房里有其他人，江晖会推托不见他。那就另约一个见面地点，他一定要见到他。因为他手上已经有重磅武器，不相信他不会心动。
陈雨很快就上了楼，按响了江晖的门铃。江晖领他到客厅坐下。趁陈雨短短的上楼时间，他已泡好了两杯咖啡。
江晖脸上已毫无睡意，也没有去嘲笑陈雨，似乎已感觉到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江晖让陈雨饮了几口咖啡后，平静地开口：“你说吧。”
“房里就你一人？”
江晖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点点头。你着急上火的，我可不急。江晖微闭着眼，嘴巴吧咂着，品尝着咖啡的甜美味道。
陈雨不再卖关子，取出打印好的图纸，摊在江晖面前。江晖瞄了一眼，立即放下杯子问：“哪里来的？”
“你道我是吃干饭的？大街上镜表遍地都是，分解它一只两只，把它照样描出来不就行了。”陈雨尽量说得轻飘飘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江晖的表情。
“看出问题了？”
“自然。关键在开关电路上。电路里有与沙子相同的化学成份。作为一种科学探索，现在你可以将沙子的来源告诉我吗？”陈雨开门见山，也不再绕弯子了。
对于陈雨如此直白的要求，江晖犹豫了半响，摇摇头。
“还不能说吗？你有什么条件就说吧，我尽量满足你。”
这不是大话，爱玛背后已授权给陈雨，只要江晖有什么要求就尽量满足他。毕竟只是一个私人的小公司，味口再大也大不到那里去。
“没有用的。我们已经找了几年，几乎翻遍了每一寸土地。”
“也许你们寻找方法有问题。”
“不可能。”
“你有PH市区的地图吗？”陈雨渐渐抢得了主动权，显得信心满满。
江晖迟疑了片刻，也不知陈雨葫芦里卖什么药，便从书房里取来了地图。陈雨对着地图看了半响，脑子里默想着总部传过来地图上大大小小着了色的圈子。上面有一块红色的圈子。
陈雨向江晖要了一枝红蓝铅笔。陈雨在地图的东南方向上画了一个红色的小圈。又在红圈的周围画了几个大小、形状各异的蓝圈。
陈雨用铅笔“笃笃笃”地点击着红圈，问江晖：“这些地方都找过吗？”
江晖惊奇极了。“这里是狮虎山的向天坪，因为山高路滑，平时游人也不多。向天坪面积也不大，只有一二百个平方，是一个平坦的小山包，寸草不长。”
陈雨是又惊又喜，“这里产砂子？”
江晖摇头，说：“整个山头是块巨大的岩石，岩石中含有大量贝壳的化石。”
“噢！”陈雨毫不气馁地又问：“那些蓝圈圈出来的地方看过没有？”
“都看过。到处是坚硬的岩石，含铁，但都是含铁量不高的贫铁矿。”
陈雨有点疑惑，紧盯着江晖问：“不对啊，还有什么情况？我们会派人去看的！”
江晖笑意盎然，说：“不过，我们发现向天坪的整个山头被人削掉了一层。”
陈雨重新振作起来，感兴趣地问：“怎么回事？”
江晖不再隐瞒什么，一五一十地介绍说：“还是在很多年以前了，应该是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有人用打磨机，把整个山头打磨了一遍。据查，是平湖玻璃厂的人干的。他们把打磨下来的粉灰全部拉了回去。四吨的汽车拉了整整一车。”
“他们做什么用？”
“做玻璃。”
“什么玻璃？”
“什么玻璃都做。平板玻璃、仪表玻璃、镜面玻璃、玻璃眼镜等等，什么都做。”
“粉灰全部都用完了，一点都不剩吗？”
“据说是用完了。”
陈雨陷入了沉思。
江晖说：“你问完了。现在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吧。”
“地图上的红圈圈和蓝圈圈是什么意思？”
陈雨听问，立刻把胸脯挺了起来，响亮地说：“这是用卫星探测到的重力和磁力异常区域。你们早用了这个设备，你们就不必搜索遍每一寸土地了！”
江晖暗暗吃惊，爱玛的能量果然不一般。他早已料到爱玛迟早会发现这批沙子的来源，但想不到他们如此迅速就找到了。
不过，江晖并不担心，接下来怎么干才是关键。凭着他多年来的经验，知道欧氏家族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攻克的。陈雨今后将离不开他，他可以利用陈雨及他背后的人一步步接近自己的目标。
当太阳即将升起的时候，江晖第一次友好地送陈雨出门。陈雨也高兴地表示，他会尽快再与他见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