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外清风,暗室无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看不到别人,也看不见自己,没有一丝光线的封闭,谁都懒得再去睁开眼睛,反正怎样也寻不到着落,何必自讨无趣。室内弥漫一度浓郁的忘忧草香,有味无影,绮丽雾霾的吊人胃口。耳边没有声音,空荡荡的漫无边际,脑海如渊,心中无法平静,沉浮的按捺压抑,不断的往复回响,一轻一重,二人交错的呼吸。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
“待赚足他的银子,就好好的送他上路去,与己无关的麻烦人,还不快趁早打发走,日复一日在他身上下那么多功夫,你倒是图什么。身为掌柜的不做生意,整日闷在屋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你不想想这些日子,园子里入不敷出,上上下下十几张嘴,往后要靠什么吃饭。”恶言恶语的连唬带骂,不住引来楼下往来宾客的讶异目光,路过仰头对狎司指指点点。
“我在这里,可是会妨碍到你。”外来抵触的情绪,层出不穷咄咄传入到耳朵里,隔着厚厚的门板,却丝毫阻不住那道明目张胆的逐客令。深邃魁梧的戎衣将者,对案端着生叶银毫,明明是一句问话,却也能说的好像掷地铿锵的命令,不容抗拒的强加于人。
“大人。”凭栏望月的美人,执帕莞尔回首,会意一笑,“您想走,奴家可是不许。”红黄晕染的襦裙,落地绽放,一步一莲,纷纷萦绕半透明的绸纱。忘忧半遮笑颜,摇曳生花的走过来,悠然停步在宗启身后。“为何不许。”她的回答,正说到他的期许,却是反遭嫌弃厌恶的漠然冷目。
闺室朦胧,寥寥无声,忘忧捧一方红绣萱草的黄帕,盈盈含笑依偎在他身后,掩唇不再作答,迷媚的凤目渐渐阖闭,宛若入醉。“哼。”宗启藐目,闭上眼睛不再搭理。
明媚遮掩的笑容,愈加无声的绽开,忘忧调皮的眯起一眼,居高临下的打量凝神入定的西青武将。“大人~”眼前黄帕一闪,忘忧悠然俯身,就着宗启鬓角耳边,唤的波波荡漾,“不愿说话,就听奴家唱个曲儿吧。”久逢故知,机缘难得,不若就地借景抒发,即兴高歌一曲。
“萱草虽微花,孤秀能自拔,翠叶萋萋,着花秀秀…”高遏行云的歌声,九曲十八弯的余音绕梁,凭空展开广阔浩瀚的瑰丽图画,莺黄摇曳的花开遍野,滚滚开卷渲染,绵延不绝。“啧啧,好嗓子。”唏嘘喝彩,房上有人,蒙面夜行的游侠二人,两颗脑袋贴着瓦片,不动不移的入神聆听,“唉,果真专业的就是不一样啊。”如闻天籁,夕逐压低声音,盎然感慨。她打小喜欢清唱,处处留声,然今日与卿一比,真真差之远矣。
“闭嘴。”目光如刀,狠狠的飞出一记,正戳在她脑门正中,无竹掠她一眼,俯身屏息继续。看园外停驻的马车派头,来者必是武将门庭,耳目过人,想要在此人头上探听消息,万不可粗心大意。听方才说话的声音,他隐约觉着耳熟,却一时回想不起,究竟是何人。
属垣有耳,非君子所为,夕逐暗叹一记,不再作声。说什么国土兴亡,匹夫有责,这些都是他放不下的牵绊,与她无关,与其陪他在这里忧国忧民,不如下去看戏听曲的喝两盅,找找乐子。“噌。”趁着忘忧正唱高调,夕逐一把抓住头顶横来的枝桠,用力腾身而上,顺着树杈爬回墙头,哧溜溜的抱着树干,一路沿墙滑下。
炙炭的暖炉缕缕生香,有美凝望,午夜的大殿月影飘渺,喘息一方,“怎的,还恼呢。”冰景的玉冠搁置案上,梅枝的发簪陪伴一旁,风兮惺忪迷蒙的躺着,闭著眼睛也知她没睡,暧语低哑,他问的悠闲得意,俨然不觉理亏,亦无半点有愧。
“魂淡。”腹痛灼烧,如火如荼的燎原蔓延,被他搞得散架的身体,虚脱殆尽不堪一触。轻渺无力的回敬一句,阿皎吃力的背过身,盖好被子不再理他。浸润在泉水中的**,比平日更是潮热熏蒸的消耗体力,再加今日他狂性大发的没完没了,经此一幸,她已是内亏耗尽,想骂他都没有力气。
“嘿嘿。”一时兴起,忍不住与她抛头露面一回,平添刺激,“皎儿,别恼我。”意犹未尽的回想,风兮从被里伸出手去,牢牢握住她腰间,温热摩挲。摸来摸去,他的身体也愈靠愈近,携一缕意欲缠绵的梅香,袅袅萦绕,“呼~”无奈一叹,阿皎回过身来,乖乖的埋头钻进他怀里,抱手搂住,“我不恼,你快睡吧,嗯…”横来逞凶的时侯,从来都是霸道的蛮不讲理,事过境迁之后,还总要打滚撒娇的跟她祈求原谅,“可恶。”厚脸皮耍赖的家伙,真拿他没有办法。
**在怀,柔软的像一团棉花,风兮如愿以偿的咧嘴坏笑,摸索着扒开她的里衣。“喂,你…别闹。”不老实的手掌,无声悄悄的愈探愈入。“不行~”天神的力量浑厚,蛇性更是**,唯恐他还想要,阿皎惊惶求饶,“夫君…”前襟敞开,衣衫渐褪,阿皎无力推拒的瘫软在榻,浑身累的想哭。
“咹~”颈间痕痒带痛,被蛇吻的尖牙没齿咬住,携通透无影的毒液,徐徐注入交汇,蔓延麻痹酥络的轻松。媚红的绵柔白兔,嫣嫣惊恐的哆嗦。“皎儿,别怕…”爱侣温馨,落霞的粉腮红晕醉人,风兮安然闭目搂紧她,投身相融。这是他的妻,舍身为他留下的女人。贤良如玉,沉静似海,甘心情愿为他付出恒久的耐心,全心全意包容他的错,不计得失,只为他好。
这是举世之间,唯一一片能让他附着的土地。
“皎儿,为我生个孩儿吧。”
“啊。”夫妻温存,忽来脉动深入的一刺,阿皎嘤咛睁开眼睛,朦胧望进一双渴望。似水银华,映月溶溶的化开,盈满无穷无尽的温柔,满怀期待的等她。故意将她弄醒,只为能让她听清,刚刚吐露那句真心,势必要得到她的回应。
“…”瞳影噙泪,阿皎隐忍咬唇,怆然颤抖的伸出手去,搂上他的脖颈抱紧,“夫君。”璀璨晶莹的温热金水,沿闭阖的眼角决堤流下,波浪翻滚的漆黑秀发间,埋没扩散的湿润枕边。
现在的他,正停驻在她搏动的血脉里等待,任何掩饰的谎言,都不可能瞒的过他。一辈子的怯懦退缩,闭门不出,孤守凄凉的等到如今,终于熬到有勇气去追求自己的希望,而她…
那样残酷无望的现实,她如何能说的出口。
“这孩子,真是淘气。”
紫红斑驳,酱料泼洒的桌案,油腻荤腥一片狼藉,“你从前在家里,也都是这样吃饭的么。”垂头无奈的叹息,逸潭端起漓儿吃剩的餐盘,撂下布巾擦拭清理。“阿伯,漓儿要去玩球球。”昵昵喃喃的声音,按捺不住的欢脱雀跃,漓儿仰头说完,便哧溜一歪钻出萱篮,游出客房不见。
“淮婴~”逸潭欲哭无泪,抬头向屋内求救,不过周岁过半的娃娃,却竟能半刻不停的生事,焦头烂额的里外看顾,八个人也忙不过来。“来了。”随叫随到,客室卧房的锦帘一掀,游出浅笑温然的青玉美人,淮婴提一篮玩具,路过在他肩头安慰的拍拍,游尾起身,溯他所指的方向全速追去。
望着那方青华消失的水纹,逸潭回过头来,心生有愧。当初拍着胸脯向她保证,漓儿的看顾全归他一人负责,大包大揽的接下这番任务,却没完没了的打搅她的修行求助,早知如此,真不该浮云朝露的信口承诺,落得终究失信于人,颜面扫地。
“漓儿,你怎能这样欺负阿伯。”两手捉住捣蛋的娃娃,淮婴把她举起来,抬头仰望的问道,“平日在家里,都没这么胡闹的,怎的来到魛家,就能如此放肆了?”火眼金睛的修仙道者,一眼便看出她的故意而为,“再这般不听话的乱跑,姐姐可要把你关起来咯。”蛇捏七寸,鮗氏阿漓最怕失去的东西,莫过于眼前这份来之不易的自由。
“不要~”圆脸的娃娃睁大眼睛,挥舞小手摇头抗议,“姐姐千万不要关住漓儿,漓儿会乖,再不闹闹~”好容易得到出门放风的机会,恨不得一口气把下半辈子的快活全部都玩够,若是等到娘亲和爹爹回来,又要日复一日被锁在家里,画地为牢。
“漓儿。”鮖清对鮗漓的居家管教,委实过于严苛束缚,虽说如今四海的境况危机四伏,她一意坚持要这样做,也是情有可原。“好孩子,听姐姐的话,待我们藏身的地宫建成,就不会再有外敌入侵的危险,你爹娘就不会再继续锁门关着你,还会有许多别国的族亲,会搬过来与我们住在一起,到那时,漓儿就再也不会寂寞了,嗯~”目中含笑,淮婴说的坦诚,一字不误。漓儿并非不懂事,若非实在憋屈的太苦太久,也不会倾泻如洪的爆发,与其过多的吓唬责罚,不若让她看到努力的希望。
“喔!”果不其然,此言十分有效,鮗漓眉开眼笑,喜不自胜的手舞足蹈,“娘亲,娘亲要快快…”才念叨不想看到父母完工回来,一瞬就变了心意的拳拳鼓励,迫不及待,淮婴笑着放开她,由着她欢呼在圃园里拍球玩耍。
“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带孩子倒是颇有一套。”收拾完残羹剩饭,逸潭擦净双手出来,正看到淮婴对鮗漓一番简洁高明的教育,几句话摆平往后的一堆麻烦。端庄秀丽的碧玉佳人,竟是言传身教,稳如磐石的家主心性。
“以前在家里,父母皆忙于研修,唯我得空,时常要看管年幼的弟弟…”不堪再想,话说到此便止住,淮婴闭上眼睛,忍住胸中升起的窒闷阻塞。“喔。”心中泛起自责,逸潭不再多问,曾是书香宅院的女儿,却一人独居的避世修行,只身来到这里,也是头一次听她提及亲人,想必…
“淮婴。”逸潭游近,将她圈进怀里搂住,手掌轻抚她后脑,给她一方肩头依靠,“那些,都过去了。”愈是发奋图强之人,身后埋藏的苦痛愈深,这闭门用功的修行女子,想必也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沉重过去,至今还在刺痛她的心底,不堪再去回忆。
“咣!”墙面洇湿,开花四溅砸碎一只酒盏,浓烈的酒气挥发刺鼻。“可恶。”落锁隐蔽的柴房,黝黑的狎司抱着酒壶,五指抹泪一人独醉。
尘世不容,阎王不收,每一天,每一夜,都是活的里外虚假,人不如鬼。无家无国的残喘苟活,本想就这样绝境逢生的与她依附,然而,此生所剩的最后一点亲近,竟也要投身跑到他敌人的怀里。
尘缘已了,人却还在,至今巴望她的背影不走,为何。
“再来!”小手拍案一喝,夕逐兴奋起身,一脚踩上椅子。“少见多怪。”无竹端着酒盏,嫌她聒噪的别过脸去,兀自寻得清静,继续喝一盅闷酒。戏台上抱成团的一对优伶,咿咿呀呀正唱到**,煽情感人,满堂喝彩。“无聊。”对唱戏不感兴趣的无竹,不经意间酒意渐浓,“唱的好~!”身旁双臂挥舞,上窜下跳的乔装女孩,红光满面晚霞遍野,喝的一点不比他少。
“行了,看也看完了,我们走吧。”无竹起身拿剑,一把拽过夕逐的领子,提起来一道拎走。听方才楼上的动静,想必那人明日便会启程,倘若要搞清楚他的真实身份,怕是要一路跟到青国才行。言辞孤傲的贵族做派,却滞久不归的躲避他乡,冥冥中似曾相识的感觉,直教人放不下心。
“你说,他到底是谁。”翌日天明,两厢酒醒,夕逐满上一盏清茶,捧在手里温着,小口慢饮。无竹抱剑倚在窗前,口中咬着半块煎饼,留意窗外阵阵传来的鸡吵鹅斗。“你疯了,放着一家独大的老板娘不做,居然要跟他到西青去伏低做小的看人眼色…”
急促上头的狎司,喊话生风震耳欲聋,“你一个转身就走,撂下这摊子半截的生意,倒是指望谁来替你管,园子里养着这么多人,往后可要我们怎么活,不行,你不准去!”狎司垂头遮面,挡在车前咬牙切齿的对地咆哮,谁都可以走,唯独忘忧不能没有,收留他的一方屋檐,本就不是这一具空壳的红枫鹿鸣园,举世九州,亿万民生,他的容身之处,就只有她一人而已。
“谁说我要去做小~”轿帘随声扬起,飞出明黄小巧的绣花鞋,不偏不倚正丢在他脑壳,一撞弹开,“让开,好狗不挡路,乖乖在家等着,我不在时,园子里的事儿就归你管了。”当家挑担久了,难免身后拖着一众甩不开的尾巴,忘忧探头出来,好笑的调侃因吉,“要不,你跟我一块儿来~”知他处境万难,离不开她的庇护,不是不想带他一起上路,谁叫这天凑赶巧的,她要去的正是他家国宿敌的忆水西青。
“你…”心口一刺,因吉不可置信,他的底细她再清楚不过,万万想不到,她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将他。马车随行的侍卫,此时已等得不耐烦,“哗啦啦。”探手入怀,掏出散碎的银钱,侍卫趾高气昂的抬头,欲给挡驾的人影丢过去,“放肆!”
耳后忽来怒吼,喝声如雷,顿时震的他手脚发软,再不能动。“咳。”饮拳清嗓,宗启挑起轿帘,现出路前以身阻挡的男人,“这位是…”
宗启望着那人的身影,静待回音。不过是好奇一问,却横生左右不是。“诶…”有苦难言,红袖扶额,忘忧闭上眼睛,琢磨搪塞的借口。
“他…”
“我去!”
她方才开口,刚说一字便被截然打断,身边轿帘一掀,摇晃的爬上来一人,面如锅底黑的狎司,视死如归的钻进车厢,偎在她身边抱成一团的蹲着。
心明眼亮,宗启自知自觉的起身,“你俩多年熟识,有话相谈不便打搅,我去后面的平厢就座,在此告辞。”简洁利落,他说完人已在车外,随行的侍卫毕恭毕敬的赶来,服侍他登上后面的车队。宗启进去坐好,挥手下令启程,扬鞭响亮,打道回府。
“咯喇…咯喇…咯喇…”震动的车厢徐徐颠簸,奢华宽敞的内室四壁琳琅,忘忧眯着眼睛,微微留出深邃的细缝,半壁的视野狭隘有限,仅仅能刚好放下,三尺外垂头抱膝,蜷缩颤抖的孤独背影。
“你不该跟来,前路凶险,还是趁早回吧。”
战祸方休,西青死伤数以百万计,焦炭枯骨犹存,残垣废城连绵,万一被人发现他的真身,后果不堪想象。
“你跟我一起回去。”窝藏同罪,他与她都是心知肚明。浑然听不进去,因吉挪移凑近,靠她身边,“忘忧,为何要去西青。”此行徒然仓促蹊跷,因吉心下生疑,犹不放弃。“莫问。”忘忧拎起帕子,扬手覆在他面上。
一意孤行,一厢情愿,她说的再多,他一样是听不进去。“也许,此行对你亦不算坏事。”忘忧睁开眼睛,平静的望他。
车轮滚路颠簸,旅途的震荡怅然催眠,忘忧遮住麂幔,在昏暗朦胧中阖目。面前蹲坐的人影,温热靠的极近,却形同虚空的可有可无。
卧榻而息,随遇而安的放开戒备,冥冥中一具蛛网罗织,密集刻骨裂缝的残剩魂魄,缕缕伤痕如画,新旧叠加的交错蜿蜒。一片数不清的耀目裂痕,充斥完整的覆盖全身,无处不在,平均破落。没有留下一寸完好,反而极尽完美的通体如一,精工雕琢的仿佛看不到有伤。
呵...
浅浅一笑,忘忧安然入睡,维系完整的意识渐渐流失脱力,不屑粘合。压抑封闭的心扉,悄然独自敞开,自由肆意的层层碎裂。冷华烟花,哗然撒落千万零星的冰晶碎片,乘风升空一瞬遥远,渺小如齑粉,无数漫长夜。
…
叶落草枯,残实入土,农庄圈种的果林青黄遍野,人迹罕至。甘甜丰熟的香果,筐筐堆聚,冒尖如坟,守望无言的昭告,当下深秋的季节。日隐云寂,鸟雀息声,昏黄静谧的颜色,累累收获的萧索。
“不吃。”
锦袖一推,常服落座的郎君抬眸,“母亲,你明知我不喜食果,为何每回来你这儿用膳,还要再给我端来。”自在随意,年轻俊朗的声音,他说完便低头,执筷安静的用饭。
“欲成仁,勿挑食。”雪纺白纱的内阁幕后,青袍垂地绽放,美人侧影窈窕。徐徐教诲的栽培,却并不强施迫他,一帘隔断的回避,隐约宠溺深藏。
“洛儿,黄儿课业严谨,难得有机会我带他回家,你怎的不出来。”案旁葛衣白巾,举筷为正座的郎君夹菜,满案家常,丰盛精良。
…
有问无答,幕后身影端正伫立,宛如石雕泥塑的人像。乌黑琉璃的双眸,安稳平息的茫茫望空。
课业严谨,难得有空...
几乎是被有巢一手带大的孩子,却对他的喜好一律视而不见,任自放养。每每孩儿有求,总要她亲自来想法子妥善,终日劳心伤身的疲惫琢磨,没一天能放松就寝的安歇。
黄儿一心刻苦,日以继夜的熟读诗书,潜心练武。唯到每年果熟粮收的金华秋季,他才会放下一身肩负的重任,偷闲的借口出来,随有巢一起来与她相聚。
“嘁。”
微风和暖,树影窸窣,浮云的天空暗沉夕阳,凝滞如画。红黄斑斓的枯叶,大小错落的平铺水面,遮掩塘中游曳的红鲤,鳞滑戏流忽隐忽现。
“噼。”
指节轻响,弹出一粒饱满熟透的谷梁,堪堪落水之际,转瞬便被争抢而来的红鲤吞噬。弯拱的石桥垂柳映日,明黄锦绣的郎君捧盏倚栏,明丽的乌眸慵懒垂掩,百无聊赖。古铜光洁的脖颈,淡金的晶鳞滑体潜行,幼嫩粉白的蛇信,****的擦蹭衣领,细细吞吐。
“哥哥...”
池叶,年十八,屏东邑沙己国,王宫内帷寺臣,无姬妾。
花叶烹汤,青翠通透的药汁入喉清凉,滋润舒爽。“嗒。”撂下手中琉璃盏,墨染长袍的郎君拂衣起身,如翼伸展的广袖双双抬起,拉开面前紧闭的阁门。“呼~”秋凉的清风入室回旋,渐渐挥散,堂内栖息木架的收翅黑羽,双目深沉,鸟喙紧闭,猩红精瘦的指爪,刻木三分的划痕稳扎,悄无声息的愈握愈紧。
侧目回首,浓妆涂墨的眼睑,深邃的垂落阴影。唇似瓣,耳如玉,皓面白皙似雪,眉目阴柔,顾盼涟漪。
青邪,年廿九,池叶长兄,纳二姬,无妻。
“夫主~”
“夫主~”
果香,清甜,雨后露珠,门外跪伏静候,丽影成双。锦帛华服,朱唇白肤,娇小对等的身量,镜像无差的面容,并蒂双生,一对红艳初摘的水润樱桃,对视含笑,仰头相望。
知殊,十勿,岭南莫河弋国,己宫内侍,青邪家姬。
九月金菊,枫叶火红,乌木雕栋的楼阁,水红轻纱拂风,云雾氤氲。“扑通。”“扑通。”姊妹如鱼,成双入泉,如丝纤纤的白菊花瓣,大片云聚的铺在水面,宛若滑腻松软的皂荚泡沫,贴身撩拨,久久不散。
“嘻嘻...哈哈哈~”
莺声燕语,戏水成欢,孪生的纤细,少女的柔弱,凝脂雪肤豆腐滑嫩,弹指可破。草药烹煮的热泉雾气熏蒸,女儿裸露的腰身乳间,深浅瘀伤的红斑隐约可见,瑕疵留憾。
“呼~”落袖倚躺,郎君垂帘闭目,浅眠静待。榻间魅惑迷离,唇舌泛起樱桃的香甜,追忆诱人。纯熟多汁,赏味新鲜,那是露珠通透,唯浆果少女独有的馨香。
“唉...”
白日无聊,食盏渐空,塘中的红鲤口腹满足,少有前来。秋风温凉,沐浴夕阳,望塘的郎君青涩年华,浓眉俊朗,颈间缠绕的金蛇贴肤温热,亲昵摩挲的无声作伴。
“这等时辰,必是正与二姬一起厮混。”兄长目有隐疾,不得长日里见光,哪怕有涂在眼周的墨妆防晒护目,亦是限时短暂,昼伏夜出。这回自南弋寻来的孪生美姬,年幼嫩相,正合兄长所好,一时宠得爱不释手,日日召幸。本就与他相处不多的时光,如此更添削减。明明是亲生的兄弟,却是作息颠倒的难得碰面,徒生挂念。
浩浩九州,鼎盛四强,北乌,西青,南弋,东己。战后萧索,各国收兵修养,若论现时国运,放眼四方,当属东己最富。己国王命天定,宫廷无世袭,官居属自荐,崇贤好美,各展所长。
然而...
返世重生,十年宫帷沉浮,默默藏在哥哥背后,一路旁观凄凉。着实羡慕哥哥好胃口,毕生做得这等差事,回家还能食得下女人。可叹他,仍在虚度蹉跎,今夕何夕都无能寻得,当年冥冥醒转,望空呼喊,如命珍视的求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