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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江湖之远

那日据说最后燕七娘还是没有明确答复刘文,但态度软化了许多,估计只是时间问题了。

那日刘文和一众将士们惊世骇俗的求亲成了翼城百姓很长一段时间茶余饭后的话题,虽然这在当时是足以引起轰动的了,但好在翼城处于偏远地区,民风开放,也没什么态度强硬的卫道士去指责,所以刘文还算是幸运的,他和燕七娘的感情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同,以后也定会和和满满,幸福长久的。

轰动的求亲过后的第三天,千寻和无忧两人动身去了秦国。

十一月份的天气不管在哪里都是分外严寒,千寻有内功护体,但因无忧功力尚浅,千寻也不敢一直赶路,天气冷的时候就要进店里去避避,把行程拖慢了不少。

“我可以继续走的,别小瞧我!”

现在虽然是午后时分,但天气已经阴沉下来了,估计等会儿会有暴风雪,自然不能赶路了,千寻不理无忧的挣扎,一把把他推进客栈,口里也不客气:“你是男子汉,怎么能光想着自己呢,没看到我是一个弱女子吗,怎么能在这样的天气赶路!”他因为千寻这句厚颜不惭的话瞪着眼睛噎了半天。

两人还在赵国境内,不过现在这里已经是秦国的属地了,赵国自从被各国分割后,边界上时有纷争,不过一般都是些江湖人士,各国的官员在这种敏感的政治问题上是很小心的,幸而虽一直小摩擦不断,但也没出过什么大事。

进了客栈一会儿的功夫,点的酒菜还没上来,外面鹅毛大雪就铺天盖地洒下来了,等到饭菜上桌,看外面的雪都有一寸厚了。这大雪来的突然,两个镇子之间的官道上又只有这一间客栈,不少赶路的人都不得不躲进来避雪,大门一开,就有冷风卷着雪花吹进来,冻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快关上门啊,冻死老子了。”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不满地叫嚷着。

进来的是一大群穿着同样式灰袍,头发高高束起的年轻男女,一群人鱼贯而入,自然是有些耽搁了,当先进来的一个秀丽少女正在弯腰拍着身上的雪片,闻言立刻圆睁着眼睛朝那大汉瞪过去,一屋子都是些满身汗味的男人,忽然出现这么个明媚的姑娘,不由就让人眼前一亮,那大汉讪讪地咕噜了几句,也就不说话了。

那少女见状正要开口,被身边的一个少年拉住了,少年皱眉轻斥:“不得惹事。”少女不满地哼了声,别过头去。

一众人恭敬地面对面站成两列,一对中年夫妇跟着走了进来,男子面白无须,女子容貌秀美,俱是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师父师母!”众人齐声道。

那对夫妇点点头,径自往里走,眼色好的小二马上跟上来殷勤地招呼着他们在大堂的另一边坐下,见那些人也只是安静地坐着,屋内众人观察了会儿,也就各自说开话了。

“那些是什么人?”酒菜下肚,分外舒畅,一天的疲劳也不见了,千寻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听着无忧开口问她。

难得他愿意主动开口和她说话,千寻有心戏谑,就笑嘻嘻道:“怎么,看上人家小姑娘了?”她眼睛瞟着刚刚瞪人的那个小姑娘,她似乎也是对周围的一切很好奇,眼睛在四处乱转。

“你——”无忧气道,“为老不尊!”

千寻气结,她怎么说也还没到那个年纪吧,这臭小子,比起他爹来差得太远了!

“这不是天一帮么,他们帮会不是在本溪么,来这里做什么?”隔壁桌子有人悄悄说着。

“天一帮现在可不同往日,据说他们现在在为朝廷做事,在天昭各国都有开分堂,看看天一帮以前是什么样子,现在又是什么样子。”

“那又如何,当年天一帮虽然势力不大,但名声却不在任何帮派之下,帮里个个都是好汉,尤其是林成帮主的为人,更是武林人人钦佩,哪像现在这两位,做了朝廷的走狗,还帮着残害武林同仁,实是为人所不齿,依——啊——”他话还未说完,就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只见他的嘴里血淋淋地吐出一块血块,仔细一看正是他的舌头。

众人哗然,纷纷后退。

千寻也拉着无忧站起身躲到一旁的角落里,正好能清楚地看见对面********手中犹自握着的一柄银色的小飞刀,感觉到身边的无忧往前迈了一步,千寻不动声色地把他拉住,这一拉用上了几分力道,他挣脱不得,回头怒瞪着千寻。

千寻摇头示意他先看情况,刚刚那个说话的男子现在已是呀呀不清地哀嚎着跪倒在地上,手捂着嘴巴,血很快就流了一地,他的同伴在一旁慌乱地不知所措。

“这下手也凭地狠了些吧!”有人忍不住开口,被那********凌厉的一眼望去,竟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娘亲——”那个小姑娘先前听了男子的话还是恼怒的,见他现在凄惨的样子,也是面带几分不忍,语气艾艾地拉起********的衣袖。

原来这位小姑娘就是天一帮帮主夫妇的女儿了,那********带了几分不满,但挨不住女儿恳求,看了眼身边的一个徒弟,那徒弟立马会意,起身走到被割去舌头的男子身边,蹲下身点了他的穴道,又从衣袖中拿出一个药瓶给他上了药,应该是止血之类的药物,似乎颇为灵验,不一会儿的功夫那男子的血就止住了,看来命是保住了。

那美妇冷哼一声:“这次就留你一条狗命,舌头我就留下来了,省得你以后嘴里不干不净的。”

众人都噤声不语,只听得屋内中央大火盆里木炭燃烧起来噼噼啪啪的声音,屋子里被热气熏得暖融融的,但众人的心底可就不一定了。接下来的时间,自然是安静迅速地吃完饭,然后各自回房去了,虽然现在还只是中午。

一关上房门,无忧就冷着脸看着千寻:“果然如传闻所言,风将军处事泰然,非常人所能及。”

千寻知道他定是怪她刚刚没有为那人出头,也无话可说,只是解下头上的头巾,被包裹了一路的白发散了一肩,这几日每日赶路为了不暴露身份都不得不把那一头醒目的白发给遮住,闷闷的,怪不舒服的。

“怎么,无话可说了?”无忧见千寻不说话,更加愤怒。

千寻能理解一腔热血的少年想要抱打不平、伸张正义的心情,换作以往,碰上这种让人不爽的事,她估计也直接冲上去用武力解决问题,要不就是一番冷嘲热讽了。但现在她要顾虑的问题太多了,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担心给无忧和云桓惹上麻烦,这些都不过是些借口而已,其实,真正让她躲在角落里的是她那颗不知不觉中就丢失掉的少年的心性。

历经战乱的她再也没有办法像刚来这个时空时那样有着现代人的观念,所谓的人人平等、尊重生命,早已在生存的压力下慢慢随风消散。已经有多少年没有想起小不点,想起父亲,想起那些她原本以为会陪着她一生、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人了。

其实她早就想明白了,就算现在让她回到现代去,她也是无法适应了,这十一年来,她的双手早已沾满了鲜血,为了所谓的大局,让多少无辜的人牺牲,一个决断,就有无数人跟着丧命,这样的她,连她自己都害怕,都讨厌了,怎么还能去妄求别人的原谅呢!

“睡吧,不早了,明日还要赶路呢。”千寻低声说着走入里间。

那一晚上睡的很不好,尽是做梦,梦到漫天血色的战场,梦到温柔包容的穆风,梦到在书院时一起打闹的朋友,梦到很小的时候,被小朋友们欺负,满身是土,狼狈地倒在地上,忽然间一片阴影洒下来,一脸拽拽表情的小不点向她伸出手,口里叫嚣着:“怎么总是让人欺负呀,真是笨。”

虽然当时他比她还矮一头,虽然在以后熟识到一起生活的几年里她从来没有说过,但那时候,他就是她心目中的大英雄,帮助弱小惩恶扬善的大英雄,像所有小说剧本里写的一模一样,那也成为了后来她一直隐藏于心底的一个梦。

梦醒了,夜凉如水,便再也没了睡意。

第二天懒懒散散地从床上爬起来,今早天微亮才眯了会儿,这会儿正犯困的呢,出了里间,就发现无忧床上的被褥整整齐齐的,人却是早就不在了,千寻心里一惊,睡意立刻没了,这小子该不会还想着昨天的事,做出什么傻事吧。

推开门慌慌张张就往楼下跑,在楼梯口处往下一看,果然见无忧正在和昨日那个小姑娘吵架,无忧冷着脸,那小姑娘声音里已带着几分哭腔:“你,你这人好生可恶,仔细我撕烂你的嘴。”

无忧冷笑一声:“看来这还真是你家的拿手好戏了,我还真是怕。”

“你——”小姑娘怒指着无忧,说不出话来,只是眼眶微红,小小年纪却也有几分梨花带雨之感。

这会子功夫客栈里的人都陆续下来吃饭了,见了他们俩的架势一个个躲得远远的。一阵骚乱,昨日天一帮的一群人也都出来了,为首的还是那********和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帮主大人。

********一见他们的样子,立时皱起眉头,眼神凌厉地扫过无忧,继而柔声问那小姑娘:“容儿,可是这小贼欺负你了?”

想到她昨日突然的发难和狠毒的身手,千寻立刻运功戒备,仔细地注意着她的动作。

少女容儿却是悄悄地看了无忧一眼,揉着眼睛对着自己的母亲答道:“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呃,有虫子飞到眼睛里了。”

明显的听到在场众人松了一口气的声音,无忧也是满脸意外地看着那容儿。

那********显然不信,盯着无忧,缓缓道:“是吗?那我倒要看看这只大虫子有多大的胆,敢招惹我家容儿!”话音未落,手上已是一扬,动作极快,几乎捕捉不到,银色小刀直飞无忧咽喉。

千寻大怒,这女人实在太不讲理,还好她早有防范,挥起剑鞘在银色小刀飞近无忧时把它打落在地,发出哐啷的声音。

********强压怒火,直视千寻:“你又是谁?”

千寻暗自庆幸头巾没有掉下去,当下故作高深:“不管是谁,见了你这毒妇的手段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刷的又是一刀就扔过来了,这次有了准备,千寻不紧不慢地避开,口中也不闲着:“恼羞成怒了?俗话说的好,出门在外,多一个朋友就是少一个敌人,弓帮主,你这样不看住你的婆娘没关系么,要是因为这些不值一提的事就把江湖上的人得罪个光,怕是秦太子殿下再也用不到你了吧,因为这样一个无知蠢妇影响天一帮的长久大计,不太划得来吧?”

********闻言大怒,飞身向千寻冲过来,天一帮的那些弟子们也拔出剑,犹疑着要不要上来帮忙。

“住手!”不大的声音却是充满压迫力,连那********发狠的行动也停下来了。

一直沉默的天一帮帮主弓大佑站起身,看也不看他的妻子,口中却道:“成何体统,还不退下!”

********不甘地收回剑,愤愤地瞪着千寻。

“各位朋友,贱内失礼了,”弓大佑抱拳道,“还望各位见谅。”

“没了舌头,只一句见谅便了结了?”无忧哼了声,颇为不满。

弓大佑面色不变,一招手,就有门人端着一盘银子走上前来,递给昨日那人的同伴,口中也不含糊:“我也知道这些银钱不能挽回贵友的损失,但也只能借此表达我的歉意了。”那人自是不敢多说什么,唯唯诺诺地应下来。

弓大佑又转向千寻和无忧:“我也代贱内向两位道个歉,万望两位能宽宏大量。”

无忧虽面上仍是不满,但见他确实是道歉,口中也有礼地应下来。

“那弓某就先行告退了。”

一摆手,一群人又是鱼贯而出,竟是比来时更快就没了踪影,直瞧得人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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