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通互相关心赞美,一时间朝堂上气氛热烈。
这时,一道冰冷威严的声音响起,压下了所有的杂音:“我倒是要问问风千寻你是怎么把三十年不出山,甚至不给人看病的怪医无牵请出山的?”说话的是那骁骑大将军,他一说话,朝堂立马安静下来了。
千寻看见皇帝的脸色瞬间也变了,但很快就掩去,笑道:“是啊,听景爱卿说你还曾从千百年来无人登顶的槐山顶采了解毒圣药雪莲精下来,你是如何做到的,不妨跟大家说说。”
千寻整理了下思绪,回道:“皇上,这些事其实并不值得一提,因为小女子一直相信一句话,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所以就斗胆去尝试了,结果碰巧就成功了,如此而已。”
“哈哈,说得好,”皇帝走下来,站到她面前,“你这女子倒是很有胆识。这次上党之战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千寻努力把他只想成是项秋希的父亲,抬眼勇敢的和他对视:“是,但是这次之所以能大败南昭,靠得却是大家的努力。上党的百姓为了守护自己的家园奋不顾身,落华的将士为了保护自己的国家冲锋陷阵,是大家同为落华国民对国家的热爱才使得大家能够团结一致,共同抗敌,取得这次的胜利,小女子实不敢一人居功。”
右列队伍中一个武将模样的人走出来,声音洪亮:“可风姑娘不是落华人呀,你为什么要为落华拼命呢?”
这个问到点子上了,这下人们都静下来等着千寻的回答,她酝酿了下情绪,低声道:“小女子确实不是落华人,我是个孤儿,不知父母是哪国人,被燕国一对好心的夫妇收养才能活到今天,养父母去世后,又被家族里的其他人赶出来,顿时觉得天下虽大,却无以为家,后来因缘际会,女扮男装去了槐山书院求学,结业后又是无处可去,就四处流浪。”肚子疼对不起了,先改编你的经历用用。
“两个半月前小女子进入落华境内,到达了上党城。其实说句实话,无论是上党还是沿途的其他城镇,都没有以前在秦国看到的繁华,但是我在其他地方一般只待两三天,在上党却待了将近一个月,是因为我真心觉得落华的百姓纯朴善良,热情好客,当上党被围时,无论男女老少都自愿地帮忙抗敌,主动参军的更是许多,从他们身上,我看到的是在其他地方没有的凝聚力。”
见众人听得认真,千寻继续半真半假道:“大家为身为落华人这个身份骄傲,并为之战斗,是这些让我原来打算作壁上观的思想动摇了,我才会忍不住想加入到其中,没有人愿意一辈子流浪四方,所以我在想落华是不是能够成为让我为之骄傲奋斗安身立命的家呢?”到后来千寻的声音慢慢地低下去,几不可闻。
皇帝听得动容,伸出手用力拍在千寻肩上,感慨道:“从此以后你就是落华的子民了,朕会赐你一座府邸,你以后都不用再流浪四方了。”
“皇上——”千寻想流两滴泪会更应景,但奈何酝酿不出来,只好赶紧跪下,低着头做感动状,“谢皇上,小女子,小女子——”
千寻不再说下去,皇帝伸手把她扶起来:“你是这次的大功臣,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朕都会答应的。”
这可是你说的!千寻心里欢呼,面上却做不可置信状:“皇上,这,皇上已经肯收留小女子了,我怎还能再妄图其他。”
“无妨!”皇帝大度地摆摆手,“以你的功绩,再多要求也不为过。”
“那皇上,”千寻直视着皇帝,猛地跪倒在地,“小女子自请为将!”
这一声声音很大,顿时在大殿上激起千重浪,连皇帝都震在当地了。
一个大胡子冲出来:“说什么胡话,自古以来哪有女子为将的道理!”
“皇上给你恩德,你竟如此不知好歹!”
“陛下,还是把这个口出狂言的女人逐出落华吧。”
一时间人多言杂,但听起来都是些讽刺挖苦的言语,千寻也不理会朝堂上的众人,只直视着皇帝,不做退缩。
良久,皇帝一摆手,两边人都静下来,他看着千寻:“你一个女子,为何要自请为将?”
“皇上,您给了我落华人的身份,现在落华就是我的家,我从来不认为守家卫国需要分男女。保护国家,是每个人的职责。”千寻掷地有声地回道。
“混帐,我落华众多好男儿,难道还需要你一个无知妇人来守家卫国?”当即有人抬手指着千寻斥道。
“话说的是没错,但那是他们的事,我也想做我自己能做的,我也想为国家尽自己的一份力。人常说,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我有绝对的信心,皇上若是用我为将,我定能够为皇上守住落华的江山!”这句话千寻用了两成内力,登时镇住了大殿上的众人。
见皇帝还是沉吟着不说话,千寻也心知他肯定是不愿,不过刚刚许诺过,金口玉言,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反悔,而千寻也很清楚她刚刚的要求太过放肆,但既然她决定留在这里,帮项秋希,也圆自己的一个梦,自是没有退缩的道理。
千寻轻声开口:“皇上,我以前曾听过一个故事,从前有个被唤作伯乐的人善相马,有一日王让他去采买能日行千里的骏马,于是伯乐跑了好几个国家,连素产名马的地方也都仔细寻访过了,但还是没有发现中意的良马。后来,伯乐打算回家,路上看到一匹马拉着盐车很吃力地在陡坡上行进,每迈一步都十分艰难。伯乐素来对马亲近,就走上前,马见伯乐走近,突然昂起头瞪大眼睛,大声嘶鸣,好像在诉说着什么,伯乐从马的声音中判断出这是一匹难得的骏马,于是伯乐对驾车人说,‘这匹马在疆场上驰骋,任何马都比不过它,但用来拉车,却不如普通的马,你还是把它卖给我吧。’驾车人认为伯乐是个大傻瓜,他觉得这匹马实在太普通了,拉车没力气,吃得太多,骨瘦如柴,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
讲到这里千寻忽然止住了声,皇帝忍不住问:“然后呢?”
千寻笑道:“伯乐把马带给王,王见马瘦得不成样,就指责,‘我相信你才会让你买马,但你买的马能上战场吗?’伯乐回答,‘这确实是一匹千里马,只是喂养不精,所以看起来很瘦,只要精心喂养,不出半个月,一定会恢复体力。’王听了,将信将疑,便命马夫精心把马喂好,果然马变得精壮神骏,王跨马扬鞭,但觉两耳生风,瞬息之间,已跑出百里之外。后来千里马为王驰骋沙场,立下不少功劳。”
“皇上,”千寻直视着眼前这个握有落华最高权柄的男人,“世有伯乐,而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皇帝闻言愣神,倏尔又大笑开来,一把扶起千寻:“好,好一个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朕就封你为我落华的卫将军,领南营十五万军!”
“谢皇上,臣定不辱命!”千寻跪下谢恩,早知道原来就不起了。
举殿哗然,一片抗议声中,有个人的声音特别响亮,是那个骁骑大将军,他目无表情地看着皇帝,冷哼一声:“皇上此举实在是太过荒唐,用一个别国女人为将,还是二品的卫将军,臣怕此事传出去我落华会成为诸国笑柄。”
从千寻这个角度,她能看见皇帝的手在袖子里紧紧攥起,但他并没有说话,大殿一片默然。
千寻思量片刻,决定开口:“是不是笑柄,试试看吧,”众人重新看着她,她缓缓道,“不如我和一位将军各带一队新兵,以三个月为限,进行比试,我若胜出,就做这个卫将军——”
千寻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个骁骑大将军厉声打断了:“你算什么东西!这朝堂上有你插嘴的份吗!”
千寻大怒,这烂人好不讲理!
正待开口辩驳,就见那得了胃病的老头迈步走出来,调解道:“不若让她一试,于我落华也不会有所损失。”
老头语音刚落,云归,景培,还有那个声音洪亮的武将都出列,齐声要求让千寻一试,接着两边又分别站出几个人,说着同样的话,皇帝做沉吟状:“方将军,你看这——”
原来那个骁骑大将军姓方,只见他冷冷地环视着出列的几个人,神情莫测,又转向千寻,眼神鄙视:“既然如此,试试也无妨,不过,这要是输了——”
千寻立马接道:“自然是按军法处置,千寻项上人头奉上!”
这下满殿人都惊讶错愕地看着她,自进殿来项秋希,不,现在应该叫做云桓第一次开口,语气轻佻:“这么漂亮的美人的头奉上,没关系吗,别人可是会心疼的。”
他初回国,现在在落华处境艰难,所以两人早商定暂时不公开他们的关系,以免成为众矢之的,是以他一直没法开口帮她,现在听他这么说,千寻心知他是担心,也不便明说,只道:“这就不劳五皇子费心了,千寻的人头自己会小心保管着的。”她看向方大将军,“大将军以为如何?”
他第一次笑了,带着难掩的残酷:“如此甚好!”
“那就这么定了!那哪位爱卿愿意与风千寻比试呢?”皇帝走上龙椅,扫视下面。
“臣愿意!”云定庭立马走出来。
看来是早想要报一箭之仇了,不过这样也好,千寻自问对他多少还是有点了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那你们要比什么呢?”
“由她决定。”云定庭看也不看千寻,傲然道。
千寻笑笑:“那就比对攻吧,我与云将军各从新招募的士兵中选一千人,在军营训练,三个月后一决胜负。因为只是演习,为了安全起见,就只训练步兵,没有问题吧?”
“哼!”云定庭冷哼一声,表示同意。
“那风千寻你暂时就住到南营旁,朕会命人给你准备府宅。”千寻赶忙谢恩,皇帝抬手让她起来,转向众朝臣,面露疲色,“无其它事就退朝吧。”
皇帝挥挥手,一声令下,众人又依次列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