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天后,千寻返回了离城。
回去的时候正是傍晚时分,她先去了趟军营,皇帝果然已经等的没有耐心了,刘文他们已经快撑不住了,见她回来都是松了口气,顺便向她交代了这些日子离城发生的事。
南营的大军是千寻走后的半个月奉命返朝的,到达离城已经是三月十九的事了,据戴子期所说,还是刘文一路上下令军队慢行的。
南营军回城时,云归率领的南下攻打叛军的队伍也已经回朝了,还带回了长白叛军的首领,相比起迟迟不归的千寻,这个让皇帝很是高兴,当即下令封赏北营的将士。一时间云归水涨船高,备受各方势力的瞩目。因为他早被划归到方崇威一派了,云桓的太子之位坐得更稳了,不过这也引起了云昭一派的忌惮,现在朝堂上以盛长德为首的新进贵族和方崇威一派每日为大事小事都是斗个不停。
“二皇子云敬这段时间倒是很老实,按着皇命没有踏出过府门半步,丞相也是每日低调,不甚发表评论。”司徒望补充。
他当然要低调了,两地的叛乱都没有如他们的意,现在云归还抓了个首领回来,他们肯定是心急火燎,顾不得其他了。看来这段日子离城局势的变化对云桓可是大大有利的,就是她要发愁了,明天要面对皇帝和云昭,该怎么解释呢。
千寻回了她的将军府时已是深夜了,她没有叫醒门卫,直接翻身跃进院里,打算回去补个觉,这几日的奔波已是她的极限了,本想着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好应付一群怒火朝天的人,不过路过木青房间见他屋里还亮着,略一迟疑还是敲开了门。
木青见是她,满脸惊喜:“阿千怎么回事?脸色这么差,出什么事了吗,这么久也不回来?”
感受到他真心实意的关心,千寻有些感动,原来还有个人等着她回来呢,她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人家这么担心,她怎么说出口其实她只是相思病犯了,去找解药了呢。
千寻尴尬:“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没事,只是——”
木青善解人意道:“没事,不方便就别说了。”
“不是,我去看大叔了,一时没忍住。”千寻话说完就见木青表情僵住了,果然是她太任性了。
“抱歉,让你担心。”她又说了一次。
“没事就好。”木青笑笑。
从木青那里出来,千寻也满身疲惫,急奔向她阔别已久的小床,这次她警觉性提高了,一进门就觉察到屋里有人,一掌拍过去,那人马上跳出来,低叫:“这么狠?”
“谁让你每次都偷偷摸摸的,”千寻也不客气,“话说你这消息也太灵通了吧?”
云桓借着洒进来的微弱的月光摸到桌子旁坐下:“对你这样说风就是雨的,不看着点不行。”
“生气了?”千寻知道这次是她的错,乖巧地上前讨好。
“去干什么了?”云桓却不吃这一套。
千寻心情大好,开心道:“去见大叔了啊,你看见了大叔我心情好精神佳,干起事来也事半功倍是不是?”
云桓不吭声,在黑暗中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千寻有些不安:“怎么了,真生气了?对不起。”
他忽然笑出声来:“逗你玩呢!还真信了?”不待千寻发火,便赶紧转移话题,“师父怎么样,还好吗?”
“好啊,不过现在可能不太好,肯定在想我,睡不着觉。”千寻笃定。
“得了吧你。”云桓很不捧场。
“怎么样?这段时间太子殿下一切顺利吧?”千寻问他。
“顺利,当然顺利了,不过你最好给我大哥加把火,让他和方崇威闹得更大些。”他冷哼一声。
“可是我觉得你大哥对我的火可能更大。”千寻戚戚道。
“那你就自求多福吧。”云桓很不够意思地随口回道。
不过千寻首先要应付的是皇帝这一关,第二天她去上早朝的时候,皇帝很生气:“你不是说秘密查探谋反之事的吗?查到什么了?”
千寻跪在地上,一脸诚恳:“臣无能,有负皇上嘱托,请皇上治罪。”
“你这么久不回朝,就带来了这样的消息,还私自赦免了叛军的罪?好大的胆子,是谁给你这个权力的!”皇帝气得站起身来。
一旁盛长德赶紧站出来:“皇上,风将军虽然这次查案不利,私自赦免叛军,理应治罪,但是她领着十万大军,只折损了不足三千人就打得十五万的叛军溃不成军,在历朝历代的平乱中,这都是罕见的功绩啊。还请皇上看在她平乱有功的份上,能够从轻发落。”
皇帝沉着脸看着千寻,不言语。
不想丞相韦仲荣居然也帮着千寻说起了好话:“盛大人所言甚是,那些叛军都是被强制征召的,现在能够免罪,以后定会对朝廷忠心耿耿,而且风将军在平乱后治军严谨,还领着将士修复战后的城池,现在通化等地的百姓无不对皇上感恩戴德,民心既定,自然以后也不会有叛乱了。”
千寻以前都没注意到这韦仲荣也挺会说的,想来是担心她若被皇上治罪的话,云昭一派力量大减,以后就更没有人能与方崇威对抗了,所以才会违心地帮她吧,也真难为他了。
皇帝沉吟着,看向云桓:“太子,依你之见,此事当如何处理啊?”
云桓像是吃了一惊,满脸惊慌,偷偷看向方崇威,却不答话。
皇帝怒道:“朕问你该如何处置风千寻!”
云桓结结巴巴:“这。。。儿臣全听父皇的。”
皇帝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再看他,转向千寻:“罢了,这次就功过相抵吧,以后再敢私自做决定,定不轻饶!”
“皇上,这怕是不妥吧?”千寻那厢还没庆幸完,静王就站出来了,“功是功,过是过,那些叛军都是谋逆的大罪,要是随便赦免,那以后这天下还不全乱了不成!”
“皇上,静王所言甚是。且不说谋逆是重罪,风将军此次无皇上旨意擅离大军,迟迟不返,此举着实欠妥当。”说话的礼部尚书冯兴远,他是老臣,在朝堂之上素有威望,如此一来,更像是必须要敲定千寻的罪名不成。
果然皇帝闻言也皱眉,沉思片刻后道:“那便下去领三十杖吧,也算得个教训。”
千寻心中哀叹一声,伏倒拜谢:“谢主隆恩。”
不过这三十杖也可以说是因祸得福吧,至少当她一瘸一拐地出去的时候,云昭皱皱眉头,和盛长德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压下了口边的责备,只不甘道:“你这么久不回来,就什么也没查到?!”
唉,应付了老子又来儿子。
千寻神秘兮兮地看下四周,见没有人,这才凑到云昭耳边:“当然查到了,只是证据不足,不能交给皇上。”
云昭神情微变:“如此,回府再说吧。”
“当真?真是我那二弟和韦仲荣派人挑起的叛乱?”千寻说了她的看法后,云昭抓着她,脸上掩不去的喜色。
“是的,这是叛军首领亲口对我说的,只是二皇子的势力未免太广,只一时不察,那人便被暗杀,没法成为人证了。”当然事实是叛军首领什么都没来得及对她说就被杀了。
“那你应该把这件事说与父皇,我那二弟前些日子刚被禁足,这个时候再出事,就算只是一个小小的怀疑,也足以让他万劫不复了。”云昭急道。
“不可。”盛长德阻止,“现在方崇威独大,你二弟看来还有势力,而且今早韦仲荣的举动也有向我们示好的意思,有他们的话,还可以给方崇威下绊子,我们才好有机会。”
“正是这个道理,”千寻在一旁点头,“二皇子根本不足为惧,关键我们眼下要对付的是方崇威。”
云昭恨恨道:“那个奸贼,选了云桓分明是想独揽朝政,瞧瞧咱们的太子殿下今天的样子,‘儿臣全听父皇的’,一副孬包样,我看他是全听方崇威的,一个连杀母之仇也不顾反而向仇人摇尾乞怜的小贼,哼,果然杂种就是杂种!”
千寻袖下的指甲紧紧扎进肉里,才勉强克制住心中翻滚的怒火,咬牙道:“所以如今更当以对付方崇威为先,只要搬倒了方崇威,以阿昭你的才学,再加上二皇子被禁,这太子之位岂不就是手到擒来。”
云昭想是听进去她的话了,之后的几日,朝堂上云昭派和方崇威党的明争暗斗越来越激烈,再加上天牢里被云归带回来的叛军首领自缢,韦仲荣没了后顾之忧,也跑出来和云昭盛长德站在了同一阵营。一时朝堂上方崇威一派的意见总是要经历重重阻扰,朝堂外方家族人也经常被查到犯了大事小事,两家加起来倒也和方崇威斗了个平手。
不过这方崇威倒也不愧为一代重臣,便是这般形势在人前脸上也仍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倒是云桓说他私下里也发了好几次火,想来平时都是忍着的。
“他这样不会憋出病来吧?”千寻明显地不怀好意。
“那最好。”云桓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