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暖温带海洋气候的城市没有春天,江禾在这里渡过了八年。没有生如夏花,她变得越来越自卑,越来越在意别人对她的评价。她讨厌别人问她年龄,讨厌别人问她结没结婚。他们越问,她越觉得自己是个怪物。
嘉英中学的收购进行得非常顺利,这也算集团的一次成功转型。但因嘉英负债累累,集团投入过多的财力去建设校园,倒引起员工们的不满,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辞辛劳地给集团创造了效益,而集团却要去接济一个半死不活的学校。
励至讥笑着众人的鼠目寸光,对祖世海这个白手起家的民营企业家佩服得五体投地。
“如果能让我在祖总身边,我就是当个司机也愿意!”他越来越浮躁,越来越对开发策划部不满,越来越觉得自己怀才不遇。
他不停地向江禾抱怨,江禾不停地抚慰。越来越觉得他像年轻时候的她,总觉得自己有天大的本事天大的能量,就可以目空一切每日只感叹英雄无用武之地。浮躁,自负,固执,总觉得自己是对的。
失眠,连月的失眠。在QQ上发了个心情,说奇了怪了,居然半夜两点睡,早上六点就醒,并且一天不午睡也不觉困,简直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池早嘻嘻笑着评论,说明你有活力,更何况身边有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额!池早,你是唯恐天下不乱吗?你唯恐别人不知道这只兔子是谁?
江禾想删了这评论,可又割舍不下心底那份隐匿的甜蜜。左思右想,留下吧,除了她和池早,连温诠都不知道兔子是何人也!嘿!
偏偏那天下午百无聊赖的励至抱着手机上网,大概看到了她的心情,屁颠屁颠地坐到她身边念着她发的说说。
江禾发现励至蛮关注她的,最近访客里他从来就没被刷新下去过。一点点的小得意、小暖昧:敢说你是对我没有感觉的吗?为嘛老是关注我的心情?
“身边有只活蹦乱跳的兔子,”他念着评论,念到兔子的时候声音低了下去。
江禾手托着腮不让他看到她羞涩的脸,额。不会因为兔子俩字被他看穿了她的心思了吧?这个兔崽子!
他默不作声地回到桌位。江禾在QQ上骂着池早。池早嘿嘿一乐,说今天一位朋友非要去她们那里坐客。
“大姐,你怎么还不回家?”江禾愤道:“你倒是自在了,你爸妈不敢招惹你,天天给我打电话劝你回家!”
“啊,我不要回啊,”池早叫着。
“什么朋友?”江禾好奇地问:“你的韩国友人?”
“不是啊,国安局那个保垒啊,”池早道。
“他干嘛要去我们那里坐客,不知道是三位单身女性的公寓吗?”
“说了啊,他说只是想认识认识你和温诠,”池早道。
嗯?什么情况?这个特伦苏不是看上了池早吧?
江禾电会温诠,告诉她晚上回家吃饭,特伦苏要去。温诠一阵狞笑,说有种预感,公寓的女人们要桃花朵朵开了。
会吗?江禾觉得她活了三十年就没有一枝正桃花,烂桃花倒是不少。
一下午,励至表现得坐立不安,提前撤退。
有人说,家宴是接待客人最隆重的方式,三个女人忙活着张落饭菜,只为招待一个男人,这菜做得江禾相当没有动力。
保垒的到来让她们这简陋的公寓顿时蓬荜生辉。但江禾见保垒略微失望,她以为保垒会是和她们年龄相仿的人,可目测年龄,保守估计,他已年近四十,严格上来说,池早可以叫他阿加西。一七五左右,在中国来讲算是标准身高。不胖不瘦,双眼皮男生,举手投足之间透着精明能干,怎么说呢,一看就很像搞特工的人。
这家伙到是有礼有节,投女人们所好买了一堆零食。不过三十岁的女人,早已过了吃零食打发生活的年龄。但看到这些零食江禾和温诠还是挺开心,也就凭添了对保垒的好感。
说话干脆利落,做事成熟稳重、深藏不露是江禾和温诠对他的一致评价。
“这段时间工作上的一些事,真是多亏了池早帮忙,”保垒丝毫不拘谨打开他带来的两瓶小拉菲,为女士们一一倒上。只是这上好的法国红酒不是倒在了高脚杯里,看起来也就没有那么高贵。他一饮而尽。
江禾和温诠轻轻地抿了一口。嚷着不善饮酒的池早倒是很自觉地配合着干掉杯中酒。
“保、保垒是吧?”江禾看着池早趣着他:“你们单位有没有适龄的未婚男士,给我们池早介绍个,嗯?”她心里已经对保垒投了反对票,他不可以,和池早在一起。
保垒双手一拍腿,微微一笑,温情脉脉地看着池早,夸赞道:“我还怕我们单位那些男人池老师看不上呢,像池老师这么贤惠脾气又好的女人现在真是不好找了!”
“嗯嗯,”池早大方地接受保垒的称赞,边喝酒边不停地点头:“我也觉得我挺好,就是太丑了,江禾他们办公室那个卜安生就天天笑话我是人鬼情未了的产物。”
“丑吗?”保垒自问自答:“是挺丑,但没到吓死人的地步。”
江禾和温诠一乐。池早的心态好,听了这话也不生气,大概她从出生就忘了女人爱美的本性。
“我觉得你的特伦苏挺好喝的,”江禾一笑:“说实话我和温诠都有些惭愧,白当了这么多年池早的闺蜜。她的胃不好我们从来就没关心过。倒是你,认识时间不长,还这么关心着她。”
江禾观察着保垒的反应。虽说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但道听途说也大概了解了一些恋爱中人的心理。比如说,保垒这么久经沙场的人,眼神与池早产生碰撞时会不经意地移开视线,这是一个讯号。就像她,从来不敢跟励至对视太久,和他谈话眼神总是闪烁不定。她以为其他人都和她一样,觉得长时间被一个人盯着会脸红。可她发现,西西、陶淘与励至说话时,目光总是直视,毫不躲闪。这种直视,是一种坦然。而她的躲闪,多少带了点心虚。
池早这纯属后知后觉的人当然不会觉出什么,她正没心没肺地埋头苦吃,也不劝众人喝酒自己端起杯子就喝。温诠用筷子敲了下盘子,好心提醒道:“拜托你能不能不要在男士面前表现出一副吃货的样子?咱多少淑女点行吗?”
瞧,纯爷们儿的温诠都看出端倪了。
保垒呵呵一笑:“没事没事,朋友之间就该自自在在,没那么约束。我觉得池早这样挺好,不做作,不矫情。真我风彩嘛!”
江禾笑道:“嗯。我们早儿这点特好,朴实无华。人特实在特善良。”
保垒笑着打量了池早一番,虽说江禾对池早的所谓评价多少带了点讽刺的意味,但他认同了用朴实无华来形容池早。他锐利的目光扫了一眼江禾,牙尖嘴利,倒是那个温诠大大咧咧。他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池早的这两位闺蜜,有点意思。
温诠嘿嘿一笑:“江禾,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推销池早呢?保垒,要不你就把池早接收了?”
池早猛地抬起头,瞪着小眼惊讶地问:“推销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