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水榭。
关于南姬南乔的事一直在吴涯的计划里,上雪庆幸那薄情之人并不算把自己骗得彻头彻尾,至少事后对她说了真相。吴涯为她留了一封书信在将军府里,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首先是南家兄妹的事。南乔中计后先是被软禁着、却没有死,吴涯给他喂了假死的药,好继续骗南姬上钩。南姬见着自家兄长的「尸体」时悲伤过度、什么都不再隐藏、使得吴涯顺利拿到第二份账。
之后吴涯对外宣称二人已死、实际上却悄悄把这对兄妹送到了铃溪村来,给了他们安稳日子。
关于吴涯为什么知道铃溪这等隐蔽的地方、林上雪也是到如今才并无疑虑。林上卿刚说了吴玄知道这个地方,吴玄吴涯何等关系、吴涯知道这里自然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最后是王隶,不知道吴涯怎样得到这只老狐狸的信任,总归这人也乖乖上当,交出账册后被吴涯逼死了。
于是此时在思水榭见到南姬南乔,林上雪并不惊讶,一张脸平素的冷冷淡淡。南姬回上卿的问候、远远地同林上雪打招呼。在她眼里,像林上雪这样的「少年」才算是真正的如意郎君、见面之初就害她丢了魂。
林上雪礼貌地回她,这也走近了来,四人在小榭正中的茶桌旁坐下。南姬早已是风情无限的成熟女子,平素也绝对是头脑冷静精于计算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了林上雪都忍不住一阵一阵脸红心跳、简直又成了纯情少女。
四人之前不少旧怨、此时虽然已经没了什么利害关系——甚至在南姬看来,多亏了林上雪的福自己和哥哥才过上了现在这样闲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的惬意生活、还带有一点感激——可终归找不出什么话题、只是这样默默相对着半晌沉默。
林上卿略微苦恼。秀丽的眉轻皱了一下。
只听得门口翠鸟和鸳鸯嬉闹的开心,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南姬和一个屠户对上。南姬愁林上雪不看她。南乔愁自家妹妹怎么看上这么麻烦的人物。林上雪愁林上卿、怕他一哭二闹三上吊。这哥哥平时温柔儒雅正直可靠、到了她面前就立刻变成任性的小孩、好头痛。
正在众人尴尬无比之时,一阵极轻的敲门声打破了沉默。上卿开门,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进来,声音甜甜地问:“诸位大哥哥大姐姐,今天是我们村子里的女儿节、小未听村长爹爹的话来请你们参加。”
“女儿节?”林上卿问了一句。
小女孩伶俐地点点头,便来到林上卿旁边、将一个铃系在他腰带上,小小的手指摇了铃两下,听着清脆的声音就满意地笑了。
“女儿节是我们铃溪的传统节日。年轻男子们在这天要将铃系在腰间,到了晚上放灯的时候出门逛灯市、”小女孩瞪着大大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解释道,“若是他被某个女子看上了,她就会偷偷把他腰间的铃铛解下,男子若是被解下铃铛、便成为女子的「灯节情郎」,整个晚上必须对她百依百顺。”
“慢着——”林上卿这才明白腰间铃铛是怎么回事,冲着小女孩抱怨道,“这不是上了贼船吗?若那姑娘真的——”
小女孩不解地转向林上卿,表情严肃认真、小嘴撅得老高,使得上卿都不敢将话说完了:“你看不起我们的节日吗?还是看不起我们姑娘?”
“不是不是、可是——”
“没什么可是。”小女孩听到那两个不是颇为满意,接着给上雪、南乔都系了铃铛,哼着歌出去了。
“既然民风如此、我们也当尊重铃溪的习惯。毕竟以后就住在这里了不是?”半晌南姬看着上雪腰间的铃铛、这才缓缓出口,脑子里恶补着抢到林上雪铃铛以后两人春宵一夜。
上卿上雪一路从京城赶到铃溪、本来就时近中午,至得在屠夫家落了户便是下午---赶到思水榭时尚存一天最后的亮,众人却又无言起来、这时天便黑了。村里的灯火次第生起来,一盏一盏黄豆样的船灯在暗如青绸的河面上闪烁、带出久远的恍惚和温存。远远地传来船夫的吆子、悠扬地从千里烟波的一头飘荡到令一头。接着听到小孩子的欢笑声、年轻男子和女子纷纷到街上活动的嘈杂脚步,小贩热情的叫喊,再接着,天灯亮起来,高飞过他们窗外的天空。
一切丰稔且畅情。
生命如此完满、鲜活和令人感动。
林上卿抓了上雪的手往外跑,南姬见着上雪跑出去、立刻悄悄跟上。他小时候便想要带林上雪逛集市、无奈家教太严、怎么也得不到机会,今日天赐,终于得偿所愿。
他在每个摊位前流连、首饰、衣服、杂货皆不放过。
正巧这时两人都饿了,上卿看到村子南头大树下有个包子铺,便带了林上雪过去、要了一屉包子无比期待地等着。店家很快把包子送上、林上卿把盖子掀开了、热腾腾的白气模糊人眼、食物的美味四下洋溢,惹得人食指大动。林上卿夹起包子喂给上雪、上雪不好意思别过头去坚决不吃,后来实在拗不过林上卿死缠烂打,只好乖乖张嘴咬上包子皮。林上雪吃东西的时候习惯了细嚼慢咽的、只会一次咬一小口,上卿看着她一点一点咬着小包子特别开心、桃花眼笑起来好看极了。林上雪见他得意地笑着,心里不知怎么地又是羞愤又是觉得欢喜、于是只是默默吃着,实际上连包子的味道都不明白了。
林上卿却暗暗打起了算盘。他一边喂着林上雪、另一只手不安分地环上了上雪的腰间。少女早就习惯了这样被林上卿抱着,也不知道这动作暧昧非常。幸好此时两人在阴影下、一举一动很是隐秘。
可是林上卿根本没想到、自己和上雪已被跟踪来的南姬观察了个一清二楚、她这时真是恨得咬牙切齿、内心大叫林上卿你这狼竟然公然搞自家弟弟不知道一点伦理道德的吗?!
林上卿见着上雪乖乖把包子吃完了、正要找些纸巾擦擦嘴,他便摇了摇头,粉色的柔软唇瓣忽然印上了上雪的唇角。她的唇边残留着食物鲜美的芬芳、混合着来自少女本身美妙的温柔气息,直叫他欲罢不能。
林上雪没有丝毫抵抗。见是上卿想要的、便只是依在那里任他疯了一般吻着。醋盏和蒸屉被打落到地上、她半倒在桌子上、任他拥抱上来,气息一点一点深入她的口腔。之后从树边传出交缠的喘息声。
南姬终于看不下去了、从隐藏的地方出来跳出来装偶然路过,大喊了声上卿公子。林上卿惊得一阵发抖、立刻放开了林上雪,起了身看向南姬。
林上雪依然表情很淡很淡、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既然林上卿想要她、她又这样感激和喜欢——虽说只是对哥哥的喜欢——着林上卿,那么他若要来,她何必阻止呢。虽说即使他不来、她也不会搭理、多半听之任之。
南姬却当真觉得一阵不可理喻。林上雪明明就是被他哥欺负、这算是什么反应。还好今天她在,及时制止了林上卿、他只来得及把他吻了,没有做更多。她若是不在、后面会发生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真是难以想象。她一定得抓着林上雪、问他个清楚不可。好在南姬身手极好、趁着两人没注意便要抢林上雪的铃铛。此时不知是不是天意弄人——偏偏是白日里上卿上雪遇见的屠户,远远望见南姬脚底生翅飞快地赶来了——屠户趁着南姬将要拽到上雪铃铛的时候推开上雪、本只是想和南姬说上一两句话。
结果南姬手一滑、没抓住林上雪身上的铃铛、反而把屠户的拽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