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生的父母走了也有两个月了,时间过得飞快,就连温戈来了也有快半年了。
天气变冷,孩子们的学习阵地便转移到了书房。福生走进院子,见温戈站在树叶快要落光的柳树下。入了冬后他几乎每天都上山,但终究一无所获。
“温先生,你不要着急。要不。。。明天我和你一起找?”福生上前轻声安慰。
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福生,任何事都是不能强求的。”说完进了书房。
任何事吗?
小红见温戈大冬天的还穿着一身单衣,便疑惑的问她,温先生不冷吗?
看看穿着一身单衣坐在书桌前批阅作业的温先生,福生心想,会冷吧?
“福生,你给温先生做一件棉衣吧。”小红坐在福生的床边剥着花生。
对方趴在床上,从话本中拔下眼睛抬头看了她一眼,“买两身就行吧?”
自己做?行吗。好想不太会啊。她在家从来都是干些扫院子,编篮子的活儿,还从来没做过衣裳呢。最多缝过沙包,那些复杂都是娘和奶奶在做啊。
小红听了她的回答直哼没心意。
福生一手撑头,弱弱地问:“干嘛要有新意。”
“。。。”
话虽这样说,但她还是在小红的帮助下给温戈做了一件棉袍。小红看着两人合力做的新衣,讪讪一笑,有些违心的说:“还不错。”
而她则无语的看着手中的棉衣,不想承认它是自己做的。
淡蓝色的棉布,针脚很粗糙,针线竟有些压不住包裹在棉布里的棉花,有些棉花已经露了出来。
瘪了瘪嘴巴,她把棉衣叠起来放进了橱子里。
温戈身上穿着的单衣,款式虽简单,但做工精良,布料柔软细腻,淡蓝色的底色纹着暗色花纹,一看就价值不菲。
自己这件露棉花的就。。。算了吧。
她没有勇气把它送出去。
第二天一早福生就挎着一个超大篮子去了温戈的小茅屋。路上恰巧遇到了去上课的小栓,福生内心漏跳两拍,向身后掩掩篮子。无奈篮子太大,小栓还是一眼就看到。
小栓眼睛发亮,她立即头皮发麻,拔腿就跑。
对方见状兴奋地在她身后追赶:“福生姐姐,别跑!”
跑在路上的福生翻个白眼,傻了才会别跑呢!吃力的扯着篮子往前跑,后面的人则欢快的跟在身后。
终于气喘吁吁的跑到了茅屋门口,她大力捶打着木门。快点快点啊!她着急的敲打着木门。很快门内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木门一下子从里打开。来不及看开门人的表情,她跑进厨房把篮子藏好。
缕缕头发狠喘两口气,歇了半响才出门。才出房门就被眼前的一大一小怔住,他们都在奇怪的看着她。
额。。。她朝两人笑笑,但对方还是那副表情,于是她尴尬的眼神游离,最后看向地面。
“温先生,福生姐姐带了好吃的却不分给我们!她藏起来只留给先生,好偏心!”小栓闪烁着一双小鹿眼睛,无辜单纯极了。
福生却气得牙痒痒。
温戈挑眉好笑的看着她。
现在她无比后悔,自己怎么会把那件棉衣带来了呢?!难道脑袋被猪踢了?!
正在她走神的空档,小栓悄悄地跑进厨房把大篮子拖了出来,把东西一件件拿出。
看见时他几乎已经把整个篮子掏空,于是立即大喊,“王小栓,你敢!!”
对方朝她吐吐舌头,继续动作。福生扑到前去但阻止不及,最后,对方还是在某人的面红耳赤无地自容中将那件棉衣拖了出来。
此刻她直想抱头钻地。抬头看向一直一语未发的温戈,深深地低下了头。
而温戈见了她的样子却扬起嘴角,挥手叫过小栓,拍拍他的小脑袋:“以后不许欺负福生姐姐。知道了吗?”
小栓听话的点头,有些失望的看看地上的蔬菜和米面,还有。。。一堆棉花。。。皱了皱眉跑开。
温戈上前弯腰把棉衣拾起,眼光熠熠:“给我做的棉衣?”
她艰难点头,很不想承认。真想让他手里的东西消失啊。
对方打探着手中的棉衣,淡蓝色清新优雅,棉花柔软细腻。
“我正缺一件棉衣。”说完温和一笑就走进卧室。
福生盯着对方的背影,眼里疑惑不断流出,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不敢相信他就这样把那团棉花拿走了?!小讶了一会儿,才让自己接受了事实。王小栓,福生咬牙切齿的念出这个名字,杏眸微眯,算账去!
院子里很快就响起追赶打闹的声音。其他的小朋友们也都来了,纷纷吆喝着起哄,就连隔壁的。。。狼狗也在旺旺直叫!
屋子里的温戈无奈摇头,换上棉衣。
院外已经平息,追赶累了的福生和小栓喘着粗气蹲坐在地上,让一边看热闹的小朋友们都有些失望。
擦擦额头上的汗珠,福生抬头,定在原地。坐在福生对面的小栓噗地一声笑起来:“温先生,好难看!”
对方神情淡淡,咀嚼出两个字,“还好。”
福生尴尬,怎么会还好。连小栓都看出不好看。但自己虽然这么想着,脸上却逐渐绽放出了笑意。
“温先生,真的好丑。”小萝卜头们纷纷附和。
福生倏地起身,双手叉腰:“要不要我给你们每人做一件?”
小萝卜头们惊慌失措向四周跑开。
得意地笑笑回头正对上温戈温和的眸子,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也再给你做两件?”
对方点头。
福生掉下巴。
于是,福生和小红再次合作,实践多次,琢磨良久,给温戈做了两件不露棉花的棉衣。而第一件失败作品,被福生强行收回。
。。。。。。
日子又平淡的过了一段时间,因天气着实太冷,每天过来上课的学生越来越少了。福生挎着篮子,里面装满了米面,向温戈的小茅屋走去。
“姑娘,请留步!”福生回头,见一中年男子大步走来。
男子四十左右的年纪,一副儒生像,面目和善,虽面带微笑却掩饰不住眼睛中闪烁的精明和老道。
男子上前朝她抱抱拳:“姑娘,请问村子里有没有一位温公子?”
福生暗暗惊讶,细细打量着他,看他并没有带恶意便开口:“温先生倒有一个。”
男子听见面露喜色:“先生姓名可是温戈?”
她点头。
男子大喜:“劳烦姑娘速速带我前去!”
福生转头就走,心里的不安一阵阵涌出。身后的男子紧紧跟随其后,福生快步走进温戈的小茅屋将房门插上。
“温先生!”
对方听到呼声踱步出来,脸上一如平常浮着浅淡的微笑。
“温先生。。。”放下手中的篮子,她没再说话,只是绕着他来回走动。
轻叹口气停下,缓缓开口:“你很快就要走了吗?”神情怏怏,语气里有说不出的失落。
对方听见有些不解,摇摇头。
她又叹口气,走至大门前将门打开:“请进来吧,温先生在里面。”说完侧身到一边。
中年男子进门,看见温戈眼睛闪动几下,快步上前恭敬叫道:“公子。”
温戈蹙了蹙眉,眼底浮出疑惑,转头看了一眼福生,说:“跟我进来。”
书房内,温戈淡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找来?”
中年男子嘴巴张张又闭上,有些欲言又止。温戈见了默然不语。无奈的叹气,眉目愁思易见:“可是韵语出事了?”
对方点头。
他走到窗边站定,“讲清楚。”原本温和的笑容不再,此时有些冷然。
“公子,韵语小姐心悸发作了五次。夫人让我出来寻你。夫人说。。。实在找不到,便回来吧。”
院子里的福生还呆呆地站在原地,温戈怔怔的看着她。沉思片刻,回头看向中年男子,“温良,你先回去。告诉她们,等我回来。”说完挥手示意温良离开。
温良走后,他重回到院子:“福生,我们吃早饭吧。”
对方点头,闷闷不乐眼睛微红的从地上拿起篮子向厨房走去。
吃过早饭温戈又独自去了书房,福生洗过碗后站在书房门口低头看着脚尖,良久,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
“温先生。我能进来吗?”
温戈从里面将门打开:“进来吧。”
笑容依旧,但福生却从他眼低看出了一些阴霾。
“温先生,。。。”福生认真的看着他,有些不知如何开口,“那个、那位小姐出事了吗?”
对方点头。
她接着又问:“温先生,那位小姐是不是对你很重要?”
温戈没有回答,转身走到木桌旁坐下,静静的看着树叶被风吹落。福生自嘲笑笑,看自己这是问的什么蠢问题。如果不重要,能抛掉锦衣玉食来这乡村僻野,整日往山上跑吗?如果不重要,自己不会认识他,读不起书的小萝卜头们也都会像野小孩一样整天在山涧跑。想到这儿,福生微弯嘴角,其实自己应该感谢那位小姐的,如果不是她,他应该是不会来这儿的。
走到温戈一旁坐下,她犹豫半天开口,“你信我吗?如果你信我,那找青草花就交给我。我保证,一定会帮你找到它。”
对方眼里飘过一丝讶异,“福生,不要为难自己。”顿顿又说,“生死有命。”
她放缓语速,声音放低:“温先生,如果。。。她死了你会怎样?”
温戈听见眉头蹙蹙,眼里的不悦一闪而过。而她恰巧抓住了那一丝不悦。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站起身,福生揉揉酸涩的眼睛,“我们是朋友,你也帮助过我,所以你有困难我肯定会帮你。”福生笑了下,朝温戈眨眨眼,“一切就交给我好了!”
温戈直视她的眼睛,竟有些看不懂她。福生转身离开,温戈叫住她:“福生,别为难自己。还有,谢谢你。”
温戈眼中的严肃和认真叫她笑出了眼泪:“不谢。”
替她谢我?一个陌生人?这种感觉当真不好。
走在回家路上的福生擦干脸上的眼泪,直奔小红家。
。。。。。。
“小红,我好傻。”
“小红,我这是怎么了?”
“小红,我该怎么办?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小红,我怎么又说大话呢?!”
“小红小红小红。。。。”
坐在炕头的小红搓了搓眼睛打了个哈切,伸伸懒腰:“福生,我们该吃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