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旭尧说的没错，孟汝曦确实在几日后的平阳府见到了方璃堂，并且此刻的她立在门外端着茶，不知该是退还是进。
“汝曦，怎么了？还不进去？”柳玉茗端着茶前来，见孟汝曦竟还在门外。
“我……”孟汝曦看了看四周，虽然高阳公主与绫姨娘只带了贴身丫鬟，但还是有许多丫鬟挤在厅廊里，朝大厅内偷看，她开始考虑如果把茶盘交给其中一个丫头应该也没什么吧。
“快进去！”柳玉茗不给孟汝曦考虑的机会，轻轻地推了孟汝曦一把，便与她一同进了大厅。
孟汝曦无奈，只得安分地为每一个来客上茶，好在今日只是其中一批，待明日新的客人来了，方璃堂也就会离开了吧。
低着头走至方璃堂面前，孟汝曦颤抖着将手中的茶杯放至桌上，才要走，竟听见方璃堂竟拉住她的手，低声道：“你的手这么冷，都粗了，吃的苦还不够多么？”
孟汝曦猛地一抬头，见侯爷正和其他人说话，并没注意到她，忙是抽回了手，不吭不卑道：“奴婢退下了。”
柳玉茗是高阳公主的贴身丫鬟，自然立于公主身旁，孟汝曦只是与一同送糕点上来的红袖立在门边，不敢抬头看方璃堂的表情，只得看着自己的脚，盼望时间可以过的快些，她只想赶快躲起来。
门外的水袖也悄悄地退出了看热闹的丫头行列里，方才送点心看到方璃堂时，可真的吓死她了，她得赶快找个好躲的地方，让小姐与她好避开表少爷。
孟汝曦正看着鞋尖发呆时，一旁地红袖掐了一下她，轻声道：“别低着头，把头抬起来，还有，玉茗姐说要认清今日府里的客人，更要记清到时候他们的房号，不要有一丝怠慢了！”
见柳玉茗这么一说，孟汝曦才不得不抬起头，正视着从方才便一直回避的视线，方璃堂还是那般温和的笑容，即能与其他人商讨事宜，又不时看着她，孟汝曦只得别开眼，看向一直不曾见到的平阳侯爷，曹时。
平阳侯看起来很年轻，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眼神也很平和，只是不时闪过丝丝精光，是极为内敛的样子，而今日的高阳公主可真是比初次见到时，更是倾城。肌肤美丽柔滑，穿戴得体，华丽而不张扬，开口时声音圆润温和，凤眼含威，自有一种富贵气度，远不是印象里那个看起来柔弱的公主。倒是平阳侯另一侧的绫姨娘就太过张扬了，彩绣辉煌地仿佛自己是孔雀，描红贴翠，艳丽之级，却有几分姿色，可惜太过外露，尤其还要故作富贵，看着也不由地令孟汝曦暗自叹气。不由想到有这么好的正室了，竟还要纳妾，男人果真都是这样的么？
顺着绫姨娘看过去便是方璃堂，孟汝曦自然是猛然收住目光，往高阳公主这侧看去，这一看，才发现，刘轩竟也在里面，与他四目相对后，便是颔首微笑。这才猜测，原来刘轩也是做生意的，并且能与方璃堂一同坐在除主人外的首座，想来其势力必然是能与方璃堂比拟的，难怪能在长安城这般受看中，甚至高阳公主因他而将她们留在了身边。
正与刘轩对视着，孟汝曦突然感到膝盖后方一软，向旁边倒去，“啊！”地一声，打断了周围的人谈话，随即是一片安静，红袖忙上前扶起她。抬头看去，是一脸得意的沐平。孟汝曦只觉得泪水在眼中打转，在这样的场合出丑，自然，也是高阳公主的难堪。
卑微地惊慌着，孟汝曦怯怯抬眼，咬唇忍着泪水，向两位主子告罪：“侯爷，公主，奴婢……”
话还没说完，刘婧便已开口，“是我疏忽了，汝曦是新来的，恐怕还不习惯这么久站着，不过这也是规矩，红袖先扶着她吧。”
“诶，姐姐，这可不对了，丫头就是丫头，竟在这么重要的场合里打乱了夫君的事，就该罚！”绫姨娘不解，这惩罚可不能少，何况，还是高阳公主的人。
“恕在下多言，我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与侯爷还是继续原先的事便可。”刘轩适时地出声，眉目间并为透露一丝不悦，口气却是偏向了高阳公主。
“若是各位都不介意，那么我们继续可好？”平阳侯倒也没坚持，只是似乎很感激刘轩适时的台阶，便看向了在场的所有人。
方璃堂看了眼刘轩，依旧是招牌的儒雅，说道：“这下人也是辛苦，我们这些主子也该是体谅，相信在座的大家是不会介意的。”
见洛阳与长安最大的两位商贾都不介意，那么其他人自然也是没有发表任何多余的意见，何况，他们是在谈生意的，而不是来管教侯府里一个小小的丫头，只是这样的局面反倒让绫姨娘有些挂不住脸，狠狠地瞪了眼孟汝曦，便自顾自喝起茶来。孟汝曦感激地看了刘婧一眼，在她温柔的笑容里，有一丝怜惜。
接下来的时间，孟汝曦再不敢多有怠慢，认真地记下每个人的脸后，便站在最旁边，就怕沐平还会再找机会让她出丑。好不容易等到午膳的时间，孟汝曦终于可以跟着其他丫头开始做事，也好躲开方璃堂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再为他一人为难。
收拾好所有碗筷后，孟汝曦便随同其他人将碗筷都带至厨房，正巧遇上从厨房出来的柳玉茗，便被她叫住，“早上可摔伤了？”
摇了摇头，孟汝曦内疚地道歉，“都是我不好，丢了公主的脸。”
“呵呵，我们公主可是这样的人？何况，我可看得清楚，就是那沐平搞的鬼。”柳玉茗摇了摇头，笑道：“公主体恤你呢，让你下午先歇着便是，倒是往后遇见沐平，就躲着点，跟那丫头勾心斗角地没意思，她也就是不安分的主，如今跟了绫姨娘自然是跟公主对着干，别让她欺负到你就是，可知道？”
孟汝曦点了点头，很庆幸自己是跟了公主，更是有这些体贴和善的好姐妹，才能让她即便做了下人也不曾有种作践了自己的感觉。回到房间，正穿过卧房外的梳洗暖阁，停下脚步，在梳妆镜前坐下，看看自己，竟有些陌生，曾经的淡然美丽，笃定又平和的笑容不见了，镜里的人虽然谦卑恭顺，透着一丝小心翼翼，但睁大的眼睛闪着过去不曾有的灵动的光芒，微微地勾起笑容，还是带着一丝熟悉的腼腆，却不似从前。叹了口气，转身立起，不愿多想这变化的究竟是什么地方。
想得不得要领，便干脆又转身出了门，难得的休息，深深地一吸气，冰冷的空气便入了肺腑，却很是舒爽。孟汝曦不由地踩入已逐渐转绿的草地，踏上青石路，早春桃花，些许花苞已开，摇曳的枝桠上羞答答的把美丽绽放。
突然脚下绊到了什么，还软软的，孟汝曦差点大叫起来，忙后退了一步，低头一看，是一只京巴，小家伙已经低头弓腰，呜呜地发出不满的声音，满是委屈。不由地让孟汝曦泛起了怜惜之意，看着它弱小的身子向后挪动着不止，小爪轻巧地抬起、点地，不由感叹实在是太可爱了，实在忍不住地弯下腰捞手就抱。
挣扎在孟汝曦怀中的小身子，轻巧软嫩，小爪子不停地扒着，弄得孟汝曦忍不住大笑起来，低头用下巴蹭了蹭它的小脑袋，柔顺的毛很是舒服，而身子不但很干净，还带着淡淡地花香。不一会，原本还挣扎着的小家伙乖乖地扭了扭，便窝在孟汝曦的怀中，舒服地眯起眼，低声满足的呜了几声，小尾巴也摇了起来，神情极为乖巧。抬手点了点它的额头，小家伙便伸出小舌头舔了舔，让孟汝曦不由地觉得温暖了许多，仿佛自己又多了一个朋友一般。
“豆豆，豆豆……”稚嫩的声音由不远处传来，孟汝曦抬起头，便见一个不过五六岁样子的孩童，一脸阳光般的笑容，目光炯炯还带着稚嫩，朝自个跑了过来，而身后则是一脸无奈的滕旭尧。
“原来这小狗跑来你这了。”滕旭尧与小男孩站立在孟汝曦面前，一看到她怀中的狗，便是吐了口气。
“我的豆豆，豆豆！”不等孟汝曦开口，小男孩便已扒着孟汝曦的膝盖，伸手要抱小狗。
“他可是平阳府的小侯爷曹襄，这是他养的狗。”滕旭尧看了看四周，“这狗还真能跑，看样子还得把这小祖宗送回去呢。”
将小狗还到曹襄的手中，看着他抱着小狗亲昵地样子，孟汝曦便笑道：“那就送他回去吧，公主让我下午歇着，不如我们就把小侯爷送回去？”
“真的！？”滕旭尧一脸感激地看着孟汝曦，全无平日里的闲适神情，“你不知道这小祖宗有多会闹，一会要这个，一会要那个，为了这条狗，我被他又哭又闹陪着绕了大半个府邸，你们女人最会哄小孩了，我可全指望你了！”
“原来你也会有怕的时候呢。”望着滕旭尧如释重负的神情，孟汝曦忍不住想嘲笑他，平日欺负她这般，这会可算是找到对头了，看来，她要和这小侯爷打好关系，以后滕旭尧还指望他来对付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