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府,孟汝曦却也并未对家中人提及一字一句,只是静静地等着所谓的姚大夫再来家中为孟夫人看诊。
方璃堂这些日子也忙了起来,为了可以在成亲后能够陪伴在妻子身边,方璃堂不得不在成亲前将这一年的事全都安排妥当,否则他的新婚恐怕维持不了几日的闲暇。
孟汝曦看着眼前的绣品,不禁有些许自豪。幸而过去的孟汝曦有极好的底子,水袖也在一旁细细教导,绣出的花样也是极好,毕竟当年的孟汝曦不过十一二岁,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孩童罢了。刺绣这东西,须得经年累月的练习,否则生疏的极快。
“小姐,您说那骏哥儿必定会跟张大夫说您去找过他了,那张大夫与表少爷和那姚若莲也是一道的,怎么也不见表少爷过来了?”水袖琢磨着,那方璃堂必定已经知道小姐发现了些事,却也没见他过来解释?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过去不懂,如今你还不懂么?”孟汝曦低头看着手中的花样,笑了笑,“即便他知道了,也绝不会来对我解释一字一句,我不提他便不提,若是过了便从此心照不宣,若是我开口了,他自会有一套说辞。”
水袖续了续屋中的燃香,便坐在了孟汝曦身旁,“明日,那姚若莲便又要来府里了,表少爷也会到,那小姐你可要问了?”。
孟汝曦并未回答,她也不知道这事究竟该问还是不该问,她总觉得这件事并不如姚若莲说的那般简单,方璃堂对她或许不忠,可对待长辈却也是极其尊重孝顺,这样咒人病重却也不像他会相处的法子,何况,娘本就身子不好,如今知道自己得了病必定日日忧心,没病都给弄出病来了,他如何想的出这样的法子?这一点,孟汝曦终归还是想不明白。
却不想,第二日,那姚若莲却没有来了,只道是孟夫人的病情已稳定,只要不要受到什么刺激,能让孟夫人日日宽心便好,切莫动怒忧思。
一旁的孟汝曦看了眼方璃堂,方璃堂便朝她微微笑着。孟汝曦算是明白,这事姚若莲或者张大夫怕是已经告诉方璃堂了,所以他便让姚若莲离开了吧,就怕她会当场揭穿这一切,姚若莲那般轻易地告诉了她一切,在方璃堂眼里也是个不可信任的人了吧。
张大夫重新配了套安神的药,便离开了。方璃堂与孟汝曦陪着孟夫人聊了好一会,这才打算离开。孟汝曦这一回却随着方璃堂一起出了房,只道是送送他。
水袖在前面掌灯,孟汝曦与方璃堂跟在她身后,默默的走着,竟是一句话也没说,连方璃堂,都缄默不语。
“璃堂哥今日,似乎有心事?”见两人就要到大门了,孟汝曦终于还是先开口了。
方璃堂一愣,随即便摇了摇头,“只是这几日,要做的事太多,有些乏了。”
“既是事多,这大夫来为娘看诊的时候,璃堂哥也无须次次都到的。”孟汝曦轻笑着。
“舅母的身子好坏,自是我所在意的,我如何能够不管不顾?我自是要在一旁,才能安心呢。”方璃堂一如既往地,毫不掩饰自己对孟家的情意。
可如今,听到这样的话,孟汝曦的心中却是冷笑,淡淡地说道:“既然璃堂哥如此关心娘的身子,又何故要找个假大夫来欺骗娘,说她病重?你可知,这心病才是最让人难受的?”
方璃堂终于还是停了下来,看着孟汝曦,背着月光,水袖也知趣地离得远远的,方璃堂脸上的表情让孟汝曦看不清,只听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你当真是这样看我的?”
“那姚若莲都已经跟我说了,怕是也与你说了吧?今日她也不曾来看病了,我想以后她也不会来了对么?”孟汝曦别开脸,说道:“你要娶几门妾室,我都无妨,我也不会阻碍你,但我不能原谅你这样对待我娘,为了让我与你成亲,你竟然可以想出这样的方法来?我爹娘对你如何,你心中有数,却叫这样的外人来欺骗她,欺骗我?”
“曦儿!”方璃堂一把拉过孟汝曦,紧皱着眉头,看着她,“你就这样想我,这样看我的么?不过一个姚若莲,她说的话,你就这样信了?兴许是她骗了你,骗了我呢?”
孟汝曦摇了摇头,“方璃堂,那****与那姚若莲的话,我都听见了。对你,我早已失望了,嫁给你是为了我娘,为了孟家,什么方家少夫人,什么正室侧室我都不在意,早在当初你娶了她们的时候,我便早已断了念想,早已不爱你了。”
“若是不爱我,你为什么要自寻短见,别说你早就不爱我了,这十几年的感情,不是你说断就能断的!这些日子,我对你的迁就呵护,我不相信你没有感觉!”听到从孟汝曦口中这样斩钉截铁的话,方璃堂终于还是失去了冷静,他知道孟汝曦气他,甚至有可能对别人有了好感,但这都不能抹杀他们十几年累积下来的感情,她孟汝曦的心中,方璃堂必定是不可代替的一个男人!
“我承认,我感动过。”孟汝曦苦笑了,“许多事,我都不记得了,但当初一见你,我就觉得心疼,我知道你对我来说一定是不一样的。水袖说了一些,娘说了一些,身边的人都说了一些,我才知道原来我曾经那么爱你,我以为我们会是彼此的唯一,可你却亲手打破了这些。后来我也懂,你是方家的未来,你娶妻生子无可厚非,你对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答应再嫁给你,也有你的原因……”
“那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我永远都被你算计着。”孟汝曦抽回手,抬起眼帘,看向方璃堂,“我相信你是爱我的,可也相信,在你心中,你最爱的还是方家,为了我让方家遭受一丁点的损失都不可能;我明白,成大事者绝不会沉溺在儿女私情里,可我不能接受你一边说着爱我,却一边在不断的算计我,我一步一步走着你想让我走的路,还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你安排好的!你做的事,总和你说的不同,你总在我面前装出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却在背后玩着这些手段!方璃堂,你口口声声说着爱我,说着我是你的未婚妻,却又真正想过我的感受,爱过我的家,我的家人吗?”
方璃堂无言以对,他知道,为了得到孟汝曦,他的手段不算光明磊落,可她,本来就属于他不是么?
“早些回去吧。”孟汝曦呼了口气,别开脸,发泄了心中的郁闷,她只想回房去。
“曦儿!”方璃堂拉住孟汝曦,低声问道:“你又会逃么?又会不告而别,想尽方法离开我,不让我找到么?”
孟汝曦摇了摇头,话音中带着些许笑意,“我不会再逃了,孟家,我的爹娘,都是你手中最好的筹码不是么?逃得再远,这天下都有你方璃堂的眼线,我能逃去哪里?”
“若我说,这一切都是舅父与舅母的意思呢?”松开孟汝曦,方璃堂的话轻轻的,却正好能让孟汝曦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孟汝曦愣住了,她站了半天才转头看向方璃堂,“不可能!”
方璃堂已恢复了往常的冷静,甚至又带起了习惯性的笑容,转身面对孟汝曦,一字一句地说着:“我想慢慢的感动你,但舅父等不及了,舅母也不想再拖了,孟家如今的家产已不足以让舅母再如过去那般挥霍,家里的下人也裁去了大半,你的逃婚,更是让舅父在族中颜面无光,舅母也不敢去面对昔日的朋友,我知道她怨你,却不敢多说什么,因为她深怕说得多了,我便不会再要你了,那她想要的一切,便都落了空了。当日正巧她有些不适,便请来了张大夫看诊,看着看着不知怎么地就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舅母知道你孝顺,绝不会再做任何让她伤心的事,这个法子一定能让你立刻答应成亲。”
孟汝曦有些不可置信,她一直知道爹娘希望她早日嫁给方璃堂,一是因为孟家,二是为了她好,却没想到……想了想,孟汝曦还是摇头不信,“我娘绝没你说的那般自私自利,她只是希望我能过得更好,而不是为了让她有挥霍的本钱,有应酬的颜面!”
“如果不信……”方璃堂看了看远处,还亮着灯的主屋,便道:“时候还早,既然如今我们说开了,那便与你爹娘都说清楚吧,我不希望你带着一肚子的怀疑嫁给我。”
孟汝曦看了看方璃堂,又转头也一道看了看主屋,便唤过了水袖,“好!那便都说开了吧,我不会让你就这样空口白话地辱没了我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