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平浪静,碧蓝澄澈的海水宛如一整块完好的美玉,不含一丝杂质,深邃悠远的意境令人心生无限遐想,远山如黛,葱葱郁郁密生的树木,远远望去就如巨大的翡翠,青翠欲滴令人赏心悦目,心境也不由宁静下来。
又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虽然身处迷离岛看不到来时路上的海市蜃楼奇景,兰天弃心中的震撼却无分毫减少。迷离岛真是一个奇特的地方,不仅风景优美,气候宜人,更是安详宁静,仿佛远离了人世间。说实话,兰天弃甚至觉得在迷离岛的生活几乎是完美的,如果没有南宫望存在的话。
她从未想过,这世间还有这样一片净土,可以生活得无忧无虑。她与师父兰欣在深山中的生活,虽然也十分平静安宁,但那样与世隔绝的日子,只能说是生存,是活着,还远远谈不上生活。孤独的生活并不是正常的生存状态,群居生活才是人类适应和需要的。
可是,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有仇恨,有奴役,有丑恶,她从不敢奢想,会有这样一个地方,无论男女老幼和人种民族,无论有无武功和是否富贵,都那么平等和谐地生活在一起。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每个人的脸上都有那么安宁和真心的微笑,仿佛每个人的生活都幸福充实,再无所求。
置身落英缤纷的桃花林,仰躺在青青草地,凝视着在朵朵桃花空隙间飘浮的悠悠白云,这样的日子真是干净而又美好,充满着生命里从未体验过的心的宁静。这般祥和的世界,世事宛如浮云,所有的不快,仇恨和不幸仿佛都离她远去了。
有的时候,望着那一张张快乐和善的笑脸,她就忍不住想如果在这里摘下面纱,得到的会是什么?然后她又苦笑着打消这样的痴心妄想,从前每次摘下面纱,无论是天真的孩童还是憨厚的农人,无一不把她当成了妖怪或是不祥之兆,她已经不抱有会被这个世界接纳她的那张可怖的面孔的幻想。
除了,只除了那个人。她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一对暖暖的桃花眼,那眸子中春阳般的暖意,令得此刻的她几乎落泪。
她摇摇头,仿佛要将一切过往甩掉,心中自嘲:“有多久没有想起那段时光,那个人了?”可下一刻她又想起和云彤珠在一起的他,那双桃花眼顿时变得冷漠无情起来,还有那隐约躲闪的陌生。
兰天弃的心猛然一痛,“何必还念念不忘那样的温暖,我早就知道,那样的温暖并不属于我,永远都不会属于我!”
思绪不绝翻滚,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随即故作惊喜的声音响起,“原来兰姑娘躲在这里,害得我好找。”
随着话声,南宫望那张俊美的脸在桃林出现。桃花虽艳,也不能掩其绝代的风华,碧眸中流露的情意,更是连桃花也羞红了脸。
兰天弃听得他声音,恍若未闻,此刻见到他绝世的笑颜,索性闭上了眼。心中恨恨道:“阴魂不散,屡屡破坏我的心情,真是说不出的讨厌。”
看着桃花林间悠然自得的兰天弃,南宫望碧眸中现出一股柔情,她与这桃花青草地,蓝天白云,远山近水,与迷离岛是这般的浑然一体,和谐地融合在一处。纵使带着面纱,也不觉突兀。
为了能日日见到她这般仿佛远离尘世,清丽脱俗的美态,他忽然觉得,此前鼓起勇气对娘亲的顶撞,即使当时心中有对娘亲一贯的敬畏,可此刻想来,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一天,他虽然负气而去,但终究担心娘会寻机杀了兰天弃,内心的恐惧促使他又回到娘的寝宫。
面对神色依然冷淡的娘,他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娘却似洞察了他的内心,叹息道:“你至今也不知这姑娘的容貌,听你所说,她对你也无甚情意。既然你明知她对你无情,你又何苦如此。”
对娘亲他一直那么坦白,他没有隐瞒他的想法:“孩儿希望日久生情,希望孩儿的全心付出,终有一日能感动她。”
“爱不是感动,也丝毫勉强不得。你有没有想过,所有付出皆落空,所有期望成泡影?”娘亲说的话毫不留情,只刺他的内心。
他承认,他确实有些患得患失,唯恐自己的付出终究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可他从未想过,或者说从不愿也不敢去想,如果有那么一天,兰天弃离他而去,自己如何去面对?
其实他知道,兰天弃随时都有可能远去,毫无留恋,决然地抛下他的真心,只留一个无情的背影。虽然明知,也许那样的结局才是最可能发生的真实,是这段感情的必然,可他从不敢深想。
他始终不肯承认,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换不回她的一丝动容。也许,是他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他多想理直气壮地大声说:我爱她,为了爱她我愿付出所有的一切,包括生命。可是,自己这样的付出,到底有没有意义,值不值得?
痛苦地闭上双眼,他那俊美的面容加上那样痛苦难当的神色,连草木见了也会动容。
娘没有动容,她仍是那般淡淡的冷冷的,只问了他一句:“你是为她而活,还是为自己而活?”
他默然无语。从前他只为自己而活,没有什么痛苦也谈不上多快乐;如今想要为她而活,虽然多了些快乐,可更多的是从未体验的痛苦。
他不过是想好好爱一个人,为什么却这么困难?天下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可偏偏她的心至今不曾得到。付出如许多,如果她仍不爱我,是否会甘心?可是……
“如果孩儿能赢得她的爱,娘……”
“娘如何不希望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只是咱们南宫屡代单传,倘若你为了一个女人,让南宫一脉断绝在你的手里,令得迷离岛后继无人,不但你,就连我都成了南宫家的罪人,有何颜面去见列代祖先?”
“要我不杀她可以,”娘冷淡开口,没有去看他碧眸中的惊喜,只缓缓道:“让她离开你,”碧眸中的惊喜瞬间凝结,无情的话语在继续,“如果你不能得到她的心,便让她走吧,走的远远的,一辈子不见。”
他已经呆住了。无论哪种结局,都是他不可接受的,无论她死或是她走,都是他胸口最大的失落,失去他,将会是他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
“你不是问我,如果是我心里的那个人,我会杀他吗?”娘的眼眸晶亮,有种逼人的光彩,“我可以回答你,如果不忍心杀他,便远远离开他,一个人,与痛苦做伴,度过余生。”娘微微地笑,笑的他心痛,“你看看娘的下场,还不如杀了她,一了百了,心中再无牵挂。”
“不!”寝宫里响起他宛如负伤野兽般的狂吼,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