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鲁耶巴等人败退之后,收拾战场、救治伤员、安抚岛民乃至重建等一应善后事宜都交由南宫望处理,南宫孤则飘然而去。
南宫望刚刚得知自己的身世,虽然南宫孤并未承认,他却有一种预感,认为南宫海浩的话是真的,那么,自己的生父便是名震中原武林,可与南宫豪相提并论,并曾击败母亲南宫孤的凌铮。
眼前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南宫望也来不及问问南宫孤,只看着南宫孤远去的身影,心情十分复杂。
白念宋看着南宫孤略显单薄的背影,心里对这个女子的认识更深了一层。看着她那有些虚浮的脚步,他知道她仅存的一成内力大概在喝退格鲁耶巴等人之际时快要耗尽。
也许南宫孤放格鲁耶巴等人离去,是因为她内力不足,但当时的情形,及时南宫孤不动手,格鲁耶巴等人也支持不了多久。也许这个居高位握大权的女子,并不像她表现的那么冰冷,心底仍留有那么一点良善,或者说她的心中并未存有太多的仇恨,才能使得她有一念仁慈,既不致令格鲁耶巴等人全军覆没,又不曾令迷离岛人付出更大代价。
白念宋觉得,这并不是南宫孤心软,而是她憎恶杀戮尊重生命的本性。也许她并不爱世人,但也绝不会去恨,爱与恨都不能在她心底留驻,只有那一份淡淡的情感,不动人心扉,却包容万千。
南宫孤,这个奇异的女子,世人只知她的美丽,她的强大,却不曾有人知道她永远冷漠的表情下,那不见底的深度。
白念宋与南宫孤接触越多,便越发现她内心世界的动人之处,这种动人,与她的美丽无关,要捕捉,也不能用眼,唯有用心才可以。
想到这里,白念宋对南宫孤越发敬重起来。他终于明白,师父为何取名一尘,只因他眷念的这一点红尘,确实独一无二的迷人。这个女人,只要爱上了,便没有人可以放下。只是不知,为何师父与南宫孤都仿佛还是情真意切,却落得天各一方的黯然结局?
不提白念宋心中感慨和疑惑,南宫孤已和青苹一起回到寝宫。她心中的情绪之复杂,并不下于南宫望。
生命于她,除了痛苦和负担,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她一直希翼解脱,只苦于没有合适的理由。直到格鲁耶巴来挑战,她才忽然发现有了心安理得地离开这个世界的希望。
当南宫孤从天柱峰顶坠落之时,她的心中充满了喜悦和向往,死亡于她,不过是通往一个没有痛苦,只有她和凌铮的快乐世界的大门,她等这一刻已等了好久,好久,当这一刻终于来临之时,那一种心愿得偿的轻松和幸福简直无法形容。
可是,原本以为必死无疑的她,忽然发现自己仍然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且将会比以前活得更久时,心底的滋味,实在不知如何描绘。她只有暗暗安慰自己:既然天不绝我,并且让他的徒弟救了我,许是我和他,还有相见之日。
这样的想法,无疑令得南宫孤平静的心绪起了波澜,并且使她患得患失,犹如初恋的少女一般。
南宫孤一来武功大损,二来也无心管理岛中事务,便终于将岛主一职卸下,交给不甚情愿的南宫望。
白念宋等人又在迷离岛呆了数日,将南宫孤医治得差不多,又留下药方,终于在某日和兰天弃、朱瞻坦、云彤珠等人一起离开迷离岛,南宫望派船送他们前往麻诺巴歇国,打算再由麻诺巴歇国搭船回中原。
早在退敌的那一天,南宫孤便说白念宋可自天柱峰上任取一物,以谢他的救命之恩。
白念宋原是不忍拂她的好意,待得攀上天柱峰,方才知道天柱峰上生有许多世所罕见的珍贵药材。他身为医者,自此才深知南宫孤的好意。天柱峰上每一种药材都极之贵重,更有的对提升内力有神奇之效。白念宋却是不假思索,挑选了医治兰天弃脸部胎记的一味必需药材。这种药材极其罕见,他以前在别处从未遇见过,因此下得天柱峰来,又特别郑重地向南宫孤表达了感激之情。
到了临行的那一天,南宫孤和南宫望等人皆来送行。
朱瞻坦虽然庆幸终于可从迷离岛全身而退,但白念宋虽未表现出敌意,却不知离岛后他会如何对待自己。
最高兴的还是云彤珠,她虽见白念宋与朱瞻坦长得一般模样,却未多加理会,只将一颗心放在朱瞻坦身上。这些日子担惊受怕,就怕朱瞻坦有个三长两短,如今终于可以离开迷离岛,朱瞻坦再无性命之忧,只觉心头说不出的愉快。
南宫孤凤目深沉,似有千言万语,却终究没有说出一个字。
南宫望对着朱瞻坦道:“我在中原时曾经答应过这位圣手佛心,只要神医治好娘亲的病,便答应神医三件事,”接着他又转首看向白念宋,“如今娘亲经白兄医治,病情已大有起色,相信不日便可痊愈,因此我的诺言还算数。”南宫望碧眸看了兰天弃一眼,目中露出挣扎之色,但他终于毅然道:“我今日便答应白兄,日后可吩咐三件事,如有所令,无所不从。”
白念宋谦道:“举手之劳,南宫兄不必放在心上。”
南宫望却不再多说,只拿一双神情复杂的碧眸深深看着兰天弃,眸中尽是不舍之意,仿佛恨不能随船同行,但他不曾对兰天弃说出一个字,只是那双碧眸流露了太多感情,见兰天弃似无所觉,只有暗自叹息。
南宫孤将南宫望的神情看在眼里,虽未言语,却是忧虑在心底。瑶琴只是挽着兰天弃的玉手,极尽挽留之意,奈何兰天弃早生去意,归心似箭,毫不留恋地登船离开。
只留下惆怅的南宫望,情不能自已,徒然地站在海边,许久,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