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朱瞻坦离开客栈去王子府赴宴后不久,白念宋也独自离开了客栈,前往护国寺。
护国寺在麻诺巴歇国建国之后方才建立,一直为麻诺巴歇国皇家所有,地位十分独特。护国寺内遍植树木,使得大小庙宇给人的感觉十分幽深,寺内随处还可见到神态各异,或仰或卧,或立或坐的各类宗教雕塑,白念宋在小沙弥的引领下行走在寺内,宛如身置另一个世界,佛的安详的世界。
护国寺建筑十分多,白念宋随小沙弥在寺内左穿右拐,最后停在一个小小的屋舍前。小沙弥上前轻轻推开门,只见屋内昏暗的烛光下,静静坐着一人,正是明贤大师。
小沙弥恭敬道:“师父,白施主已经来到。”
白念宋随之跨进屋内,向明贤大师行礼,“晚辈见过大师。”
明贤大师微笑颔首,“阿弥陀佛,白施主请坐。”
白念宋见屋内摆设十分简陋,不过一桌二椅一床,一蒲团一柱香而已。谁能想到,万众景仰的麻诺巴歇国国师明贤大师,放着那些高楼宽宇不住,所居之处居然如此简朴。
白念宋初见此景,不禁有些吃惊,明贤大师却似毫不在意,他端坐不动,并未起身相迎,招呼白念宋落座后,只淡淡地笑着看向白念宋。
灯光下明贤大师的笑容有些恍惚,眼神依然慈和,却又仿佛带着一种遥远的悲伤,这种悲伤仿佛十分沉重,使得他虽然眉目依然清秀,却也掩不住老态毕露。
小沙弥见二人对坐,便悄悄退出,轻轻关上门离开了。
屋内狭窄的空间静静流泻着昏黄的烛光,令白念宋心头莫名地有种融融暖意。望着那双平和得仿佛再无所求的眼眸,白念宋的感觉,一如在满刺加国初见明贤大师之时,是那么地亲近。
明贤大师微笑,笑容十分真诚,又似有些意味深长,“没想到满刺加国一别之后,还能再遇到白施主,看来咱们真是有缘啊。”
“满刺加国之事,不过举手之劳,大师不必挂怀。”
“老衲今晚请白施主来此,一是谢白施主在满刺加国救命之恩,二嘛,是有事相求。”
“大师有事尽管吩咐,晚辈尽力而为。”
明贤大师微笑道:“白施主来自大明,对格鲁耶巴可有所耳闻?”
白念宋摇头,“格鲁耶巴的苯教远在西藏,晚辈又不甚关心宗教,所以也是来到麻诺巴歇国才知道格鲁耶巴此人。”
“不知白施主以为此人如何?”
“对格鲁耶巴,晚辈也只是一些道听途说得来的消息,知之不详。不过,晚辈曾经夜入拜里陵庙,倒是发现了一些不妥。”
“哦?”明贤大师闻言精神一振,“白施主发现了何处不妥?”
“晚辈进入拜里陵庙之后,发现庙内警戒异常森严,不似普通寺庙;而且格鲁耶巴的弟子,多吉,也就是曾在满刺加国欲杀害大师的那个喇嘛,指使门下弟子强掳民女入寺。”
白念宋简单地向明贤大师说了那晚在拜里陵庙的遭遇,以及格鲁耶巴的护短表现。
明贤大师听得不住点头,“难怪这些日子听说皇城内屡有良家女子失踪,却一直无法破案,原来是这些喇嘛。”
明贤大师接着道:“老衲对格鲁耶巴起疑,却是因为听说了格鲁耶巴屡次展现了那些神迹。神迹不是没有,可是天天都有的神迹,就有些蹊跷了。”明贤大师说到此处苦笑道:“就是中原来的春桃和冬梅二女,她们在圣女册封仪式上显露的神迹,查那耶班扎国王及那些官员和民众可能不知情,老衲却曾在年轻时见过类似奇迹,不过是一种刺绣神技罢了,谈不上神通。只是老衲身为麻诺巴歇国国师,为了麻诺巴歇国的安定,不得不做此违心之事。”
白念宋没想到明贤大师对自己如此推心置腹,告诉自己这么隐秘的事情。他来不及思索什么,就听明贤大师接着道:“正因格鲁耶巴的所谓神迹,我才动了疑心,查那耶班扎国王也曾派人入寺查探,奈何每次都无功而返,去的人也如泥牛入海,再无音讯。”
“种种迹象显示,拜里陵庙不是个善地,格鲁耶巴和苯教只怕也有古怪。只是查那耶班扎国王证据不足,还未到与拜里曼苏尔亲王撕破脸之时,行动间尚有顾忌。”明贤大师神情十分严肃,“今日****上见到白施主,老衲便想起白施主武功高强,能否请白施主去拜里陵庙内一探。却不知,白施主已经去过拜里陵庙,不知白施主还能再探一次吗?”
“此事就是大师不提,晚辈也要插手的,可不能任由那群喇嘛残害那些无辜的女子。”
“好,老衲没有看错人,白施主果然侠骨义胆,古道热肠。”明贤大师目露激赏,“不瞒白施主,此事老衲曾与查那耶班扎国王商量过,原来国王也知道白施主武功高强,只是国王怕白施主世外高人请不动,老衲便自告奋勇,拿这张老脸来请白施主。”
“大师所命并无私心,晚辈不敢推辞。”白念宋谦道。
“大师今晚也算不负查那耶班扎国王所托,日后白施主有何需要,可吩咐尤利努斯王子准备。据老衲所知,白施主与王子也是相识的。”
白念宋闻言不禁微笑,“晚辈能来到麻诺巴歇国,还得谢谢王子。”
明贤大师也呵呵笑道:“老衲倒是听说了尤利努斯王子与白施主同船航行之事。”
明贤大师转而问道:“白施主自中原而来,可会再回中原去?”
“中原是晚辈的故乡,晚辈不日便会启程回去。”
“故乡?”明贤大师有些怅然地呢喃,复又笑问,“不知白施主家中还有何人?”
“晚辈自幼与家师相依为命。”
“哦?”明贤大师闻言露出意外的表情,忽又突兀地道,“老衲有个不情之请,不知白施主……”
“大师但说无妨。”
“能否请白施主左手一观?”
先前明贤大师问起自己家人情况,还可说是长者的关心,可这莫明其妙地要看自己左手,就有些冒昧了,可看着眼前明贤大师那双含笑的眼,白念宋几乎不假思索地将左手伸了过去。
明贤大师的目光落在白念宋左手的小指旁,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月牙形的伤疤,不注意还真不容易发现这个伤疤。就连白念宋自己,虽然自记事以来就知道这个伤疤的存在,也不过以为是自己幼小时不小心碰伤,从未放在心上。
可是,素昧平生的明贤大师,怎会知道自己手上的这个不起眼的伤疤?
一看到这个伤疤,明贤大师的眼神顿时激动起来,可很快又掩饰过去。当他再次将眼神投到白念宋脸上时,眼神里更多了几分亲切之意,“老衲恳请白施主回中原之前,务必来护国寺一趟,白施主能答应老衲吗?”
“晚辈答应大师,临行前定会向大师辞行。”
“好,好。”明贤大师目露欣慰,目光深深锁住白念宋,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