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喏巴歇王国使馆不仅地处繁华闹市,整个宅院也恢弘开阔,装饰豪华,同时又不乏异国情调,尽显大国气度。白念宋此时正置身使馆庭院内,只见庭院深深,树木葱郁,未及细看,便被一声惊呼吸引。这声惊呼似有传染力一般,只听场内接二连三响起惊叹声、议论声,围观的人群纷纷小声说道:“好漂亮的姑娘!”
“从未见过女子来应试,今日倒好,一下来了两个,还这般俊俏。”
“这般黄毛丫头,有何能耐,居然也想到麻喏巴歇王国?”
白念宋朝队伍里看去,果然有两个年轻女子排在前面,看背影身材苗条,显然年纪不大,人群正好奇地对着她们指指戳戳,似乎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年轻的姑娘前来漂洋渡海。
此刻正轮到她们考试,只听一个生硬的语声问道:“本次考试只收郎中和工匠,不知二位姑娘擅长什么?”
白念宋认出这声音正是在莲香楼吃饭时发飙殴打广州商人的番人威查亚,转头望去,正是威查亚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他身旁还坐着一位面色红润的老者,二人身前分别横了张桌子,放着笔墨纸砚和茶水等物,此刻威查亚与在莲香楼时有所不同,那张扁平的脸上神情严肃,仿佛一下由那个冲动的武夫变成高深莫测的考官,只是眼神里透露些怀疑之色,显然是对眼前的二位女子来应试不以为然。
二位女子不过二八芳华,一穿粉衣一穿青衣,闻言齐弯腰向威查亚盈盈一拜,二人皆皮肤白嫩,眉目如画,施礼之际美目带怯,粉面含羞,看得威查亚不禁呆了一呆。
粉衣女子微微一笑,笑容似春花绽放,甜美娴静,她说话的声音也好似春水般清澈悦耳,只听她道:“禀大人,小女子精通织布、调染和刺绣。”
青衣女子接着道:“小女子专乐器,善歌舞。”此女声音虽如黄莺出谷般动听,秀丽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那一份淡然自若反而吸引了众人目光。
威查亚依然表情严肃,语带拒绝道:“此次只收郎中和工匠,二位姑娘还是请回吧。”白念宋见他瞬间即已恢复常态,目光清明,心中暗道:原以为这个威查亚冲动莽撞,能做到美色当前而不乱,此人不可小觑。
粉衣女子嫣然一笑道:“咱们姐妹的技艺不敢说冠绝天下,但也非寻常人可比,听闻麻喏巴歇王国皇族*颇盛,大人何不等我姐妹二人献艺之后,再决定我二人的去留呢?”
威查亚尚在迟疑间,围观的人群倒是爆发出一片叫好声,纷纷道:“这位姑娘说得不错,还是让咱们开开眼界吧。”
“对,既然敢来,肯定有点能耐,不要错过了人才啊。”
“这么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就算一点技艺也没有,带回去也是抢手货呀。”
“啧啧,弱女子漂洋过海,远去他乡,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啊。”
众人有怂恿的,也有惋惜的,威查亚望向二女殷切的目光,颔首道:“也罢,就给你们一个机会,如果大家不满意,你们也不要再纠缠,还是及早离去。”看威查亚的意思,分明是想让这两位女子知难而退。
粉衣女子自信一笑,“我姐妹二人定不会让大人失望。先由我姐姐给大家吹萧一曲,我在一旁现场刺绣,也不耽误大家的时间。”粉衣女子说完,便从随身物品里取出一个小巧的折叠绣架,以及花绷子、绸缎等物,退到一旁寻了个石凳坐下,自行刺绣。
青衣女子手中已经执起了一支洞箫,这支洞箫莹润翠绿,竟是美玉雕成。只见青衣女子竖执洞箫,一缕音律缓缓流出,未成曲调先有情,那低沉、凄恻的箫声一出,众人皆觉心神一震,眼前仿佛绽放着一朵朵梅花,傲霜怒放,凛冽的寒风中犹显英姿飒爽,品性高洁。忽然天色一暗,鹅毛般的大雪铺天盖地而下,冰为肌肤玉为骨,迎风斗雪中,朵朵梅花仿佛盛开得更艳,头昂得更高,漫天的风雪也不能让它们屈服,纵然在风雪中凋零,那翩翩花瓣也不畏寒冷,留下余香在人间。
原来这青衣女子吹奏的正是名曲《梅花三弄》,此曲多以笛子吹奏,音调明亮、轻盈、激越、悠扬,此刻以萧代笛,少了几分明快,多了几分悱恻,那如泣如诉的箫声反复演奏了三次,不仅显示了梅花在寒风中次第绽放的英姿、不曲不屈的个性和节节向上的气概,更添几分悲壮,只听得众人如痴如醉,热血沸腾中又有几分沧桑和无奈。
青衣女子原本不苟言笑,有几分清冷之意,和这首曲子倒是相得益彰。一曲吹罢,青衣女子静立当场,众人兀自沉浸在那余音里,半晌方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皆高声叫好。
威查亚面露微笑,还未开口,那粉衣女子也来到近前,“大人,小女子刺绣已成,还请大人过目。”
威查亚接过绣品,目光触及那绣图,再也挪不开,似乎那绣品比眼前的美女更有魅力。威查亚身侧面色红润的老者一直没有言语,此刻也将头伸过去看那绣品,目光中也满是震撼。
威查亚手中执着一方白缎,长不过半尺,宽不过三寸,就在这方寸之间绣着一个观音佛像。观音静坐莲花上,手持佛珠,拈指微笑,慈眉善目,一派祥和。观音的黑发用发丝绣成,五官秀美,栩栩如生,天空中的祥云、华盖等图案色彩鲜艳,为整个绣图增添了几分喜气。
不过吹奏一曲的时间,在这方寸间绣下如此丰富的内容,以发绣与丝绣相结合,采用套针、滚针等技法,这粉衣女子的绣功,当真出神入化。而更打动威查亚的是,他信仰的是佛教,这副绣图对他,更多的是宗教意义。
威查亚鉴赏了多次,这副绣图找不到一丝瑕疵,当他再次抬起头望向二女,眼神中已收起了轻视,反而有几分激赏和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