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万顷,间或有岛屿如绿色明珠般散落在大海之中。这些岛屿大小形态不一,但在潮湿炎热的气候滋养下,无一例外地生长着葱葱郁郁的高大树木。成群的鸟类生活在林海之中,惬意翱翔在碧海蓝天之间的自由身影,使得这些小岛宛如鸟儿的天堂。
一叶轻舟箭弦一般在海上划行,船头如利剑劈开水波,一道道水花向船体两侧飞溅。这样的小舟显然不能胜任远航的任务,更像是某些大型海船携带的救生船只,而且它前进的路线也有些耐人寻味,仿佛有意无意间借助周边岛屿的地势遮遮掩掩着行踪。
小舟速度快捷,不多时便停靠在一座不起眼的小岛边,不等船停稳,一个矮小黝黑的汉子便匆匆跳下船,溅了一脸的海水也顾不得擦一擦,飞快地把船拖上海岸,手忙脚乱地将缆绳系在岩石上,便转身朝小岛深处跑去。
岛上树密林深,如果从天空俯视,一条像样的小径都没有,很显然没有人烟,只是一座荒岛。那矮小的汉子不断地在茂密的杂草和丛生的灌木中跳跃穿行,就仿佛草木之中另有秘径似的,居然毫无阻碍,不多时便穿过树林,来到一片开阔之地。
这是一处天然形成的小山丘,四周环林,土地贫瘠,只有凹凸不平的山石。只是那些低低起伏的石丘大部分已被削平,粗粗平整了一番,七零八落地搭起了简陋的房屋。三三两两****着上身的汉子或是无聊地四处晃悠,或是三五成群聚作一堆,似是在赌博,不时发出阵阵吆喝声,哄笑声。
那矮小的汉子匆匆奔进来,有人望见了,便高声问道:“蔡三,又有什么事这么急匆匆的,赶着投胎呀。”
那叫做蔡三的矮小汉子也不理会,一直奔到一间树木搭就的房屋前,刚张口叫了一声:“大哥,……”未等他再说下去,屋里已走出一人来。
此人身材极为高大,站在那里犹如铁塔一般,一只独目闪着凶光,他冲着蔡三沉声道:“怎么,探到消息了?”
“嗯,……”蔡三点点头,正欲说下去,那独目大汉却呲牙一笑,白森森的牙齿衬得他的脸分外凶恶,他不等蔡三开口,已挥着大手制止道:“有什么话屋里说。”
“是,大哥。”蔡三答应一声,跟在独目大汉身后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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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下的大海,往往有一种浩瀚宁静的美。可大海终究是变幻莫测的,当它褪去温和的表象,露出它的暴躁和狂怒来,可谓是地动山摇,风云变色。便如同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飓风狂啸,大海怒吼,暗夜里海水剧烈地翻滚着,涌动着,不时掀起滔天巨浪,又挟着惊天动地的声势轰然落下。
天地间一片漆黑,只剩下尽情肆虐的大海。
以及,一支悄悄潜行的船队。
巨风恶浪不时袭向船只,船只却稳如磐石。如果仔细察看,就会发现船只被一艘艘地连接起来,紧固的犹如一个整体。这支船队虽然稍嫌臃肿累赘,速度却不慢。
“真是天助我也!居然一路顺风,风再大,也不过让我们更快一些。”说话的正是被蔡三唤作大哥的独目汉子,他面含得意的笑容,那只独目即使在黑暗中也闪烁着逼人的凶光。
“陈老大,咱们冒着大风大浪和你出来,你可不能亏待我们啊。”一个大头汉子望着独目汉子,眼中带着算计和警惕。
“这个当然,事成之后,少不了你们的好处。”独目汉子笑了笑,“再说,那老贼领着那么大的一支船队,就我这帮兄弟也没这么大的胃口吞下啊。”
“这倒也是。自从陈老大与他一战之后,可是元气大伤,不如从前喽。”一个披头散发的汉子插了一句,语气里似乎还有些幸灾乐祸。
“哼!”独目汉子重重哼了一声,独目闪过一丝杀机,“若非那老贼,老子也不至于混得这般凄惨,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独目汉子摸摸眼罩下被毁的那只眼睛,心中恨恨道:想当初老子陈祖义雄霸一方时,你们这帮龟孙子哪个见到老子不是点头哈腰的,如今倒要老子看你们眼色了。哼,以为老子兄弟少了,便是好欺的么?等过了今晚,老子再要你们好看!
独目汉子正在恨恨地思量着,忽听蔡三叫道:“大哥,白日里他们正是朝这个方向驶来,以他们的行程,此刻离我们已不远。”
“传令下去,让兄弟们打起精神来,随时准备厮杀。”独目汉子吩咐完毕,又握紧双手恨声道:“郑和老贼,今晚,我要杀你个措手不及,我要用你的血来洗刷我的耻辱!”
果然,没有多久,漆黑的大海上出现了一点灯光,然后是两点,三点。大概每隔一里路程的样子,便有一盏灯光燃起,星星点点的灯火在茫茫大海中蜿蜒排开,竟似没有尽头。
“这便是郑和的船队吗?”大头汉子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长?”
“没见过世面!”独目汉子嗤笑道:“能杀得老子死里逃生,你以为是寻常角色?”
“这次咱们也不可能打过他们呀。陈老大,你是不是头脑坏掉了,已经吃过一次亏,居然还敢摸来报仇。”大头汉子几乎是狂吼着喊了出来,这哪里是报仇,分明是领着大夥儿来送死!
“方老大,没想到你还这么怕死。”独目汉子鄙视地一撇嘴,“咱们过的就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没这个胆,就别讨这海上生活。”
大头汉子被独目汉子这一激,顿时受不住,“有胆也要有脑,你倒是说说,咱们不是来送死的理由。哼,抢了再多的东西,也要有命来享受才成。”
独目汉子独目一横,伸手朝前方船队一指,“看到没?船队中央就是那老贼的座船,只要咱们趁黑摸上船,‘喀嚓’结果了那老贼,船队群龙无首,咱们再把声势闹大,虽然打不赢他们,趁乱捞个一船两船的财物,还是没有问题的。”
一听到成船成船的财物,大头汉子的双眼立刻亮了,但他还是有些胆怯,“陈老大这计策还不错,听说那老贼不懂武功是不是?”
“一个老太监,能有多大能耐?那个副使也是文官,只怕拎起一杆枪的力气都没有,难道咱们兄弟们还怕了他不成?”
大头汉子的底气顿时足了,他挺了挺胸脯,“没说的,兄弟我就跟着陈老大走!”
一旁那个披头散发的汉子又插了一句,“他们不是兵挺多的吗?”
“兵多有个屁用?”独目汉子直接将他这句话轰了回去,“这么多船一分散,那老贼的船上能有几个兵?老子一只手就能灭了他们!”
两个人终于没有疑问了,两双眼盯着独目汉子,就如盯着白花花的银子,“行,就听陈老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