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鲁耶巴一步跨进拜里陵庙内进院落,表情便阴沉下来。刚才在人前,他满脸笑容,眼中还可看到慈和怜悯,只是此刻,那紧绷的面容上的薄怒,眼神中的杀机却是丝毫没有掩饰,使得他神情分外森寒,无形中给人一种畏惧的感觉。
格鲁耶巴快步走向角落处一个客房,推门走了进去。
客房角落处,正直挺挺地跪着一个人。此刻他听到推门声,猛地抬起头来。此人身材高大,双目深陷,却是企图在满刺加国杀害明贤大师的多吉喇嘛。这个当日气焰凶悍的喇嘛,此刻却像一个做错事情等待受罚的孩子,跪在角落里,高大的身体缩成一团,看他的模样,仿佛恨不能缩得再小一些,巴不得能整个人消失才好。
多吉眼看是格鲁耶巴走了进来,张嘴嗫嚅着叫了一声“师父”,见格鲁耶巴脸上杀机隐现,又急忙垂下了头。
格鲁耶巴目中闪着怒色,声音却很平静,淡淡道:“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师父?”
多吉胆怯地瞥了格鲁耶巴一眼,分辩道:“徒儿也是想替师父分忧。”
“住嘴,做错了事还敢狡辩!”格鲁耶巴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声音中也满是怒火,“那明贤老和尚若是能杀得,还用得着等到今天才动手吗?只知道一味蛮干,就不知道做事情要动动脑子吗?”
“若是那老和尚就被你光天化日之下杀了,你该如何来平息那些信徒的怒火?到时候,不要说你,只怕我们整个苯教,都要被愤怒的信徒撕成碎片!”格鲁耶巴说至此处,不由一阵后怕,“幸好明贤老和尚没有被你杀掉,否则,咱们苯教又要逃难到别国了。”
“师父,徒儿知错了。”
“说得轻巧,一声知错就可以了?你说,你犯了这么大的错,我该如何处罚你呢?”
“徒儿任凭师父处罚。”
格鲁耶巴望着多吉似在思量要如何处置他,忽听门外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师父,拜里曼苏尔亲王求见。”
这个低低的声音刚通报完毕,一阵哈哈大笑声猛然响起,然后客房的门被推开了,一个满是笑意的声音说道:“格鲁耶巴大师,恕本王冒昧打扰了。”
这个推门走进来的人,四五十岁左右年纪,皮肤黝黑,五官长相与尤里努斯王子有三分相似,看上去比尤里努斯王子还要英俊几分,虽然已不年轻,却有种成熟的魅力,此人双目中不时露出鹰隼般的锐光,显得十分精明。
显然,这位就是查那耶班扎国王的弟弟,一直欲夺取麻喏巴歇国王位的拜里曼苏尔亲王。
拜里曼苏尔亲王此刻的心情显然十分愉悦,他满脸笑容,对着格鲁耶巴道:“大师出马,果然非同凡响,今日来此听大师讲道的百姓,已经在传扬大师的神通了。按这样的势头发展下去,要不了多久,大师便可取代明贤老和尚在我国的地位啦。”
格鲁耶巴见拜里曼苏尔亲王进来,早收起了狠厉的神色,换了一副温和超脱,俨然得道高僧模样,“拜里曼苏尔亲王过誉了,老僧哪有什么神通,所凭借的,是一颗纯洁的向佛之心。”
拜里曼苏尔亲王如何看不出格鲁耶巴谦虚话语下的那份自得,他也不揭穿格鲁耶巴的虚伪,只指着仍旧跪在角落里的多吉道:“就是他在满刺加要杀明贤老和尚?”
格鲁耶巴点了点头,脸现愧容道:“老僧教徒无方,让亲王笑话了。”
“令徒行事是鲁莽了些,不过念在其心意是好的,而且也还未闯成大祸,大师就从宽发落吧。”拜里曼苏尔亲王此刻心情极好,对这个差点坏了其大事的喇嘛,看起来也顺眼多了。
见拜里曼苏尔亲王说情,格鲁耶巴面露一分难色,旋即朝多吉喝道:“看在亲王面子,死罪可免,活罪难饶,除了每日早晚面壁思过,大家每日的伙食采买,也都由你来负责。”
格鲁耶巴的这个处罚看似不重,只是多吉身为格鲁耶巴的徒弟,苯教四大尊者之一,一向眼高于顶,骄横惯了,如今让他形同伙夫般每日采买众人伙食,这份折辱,当真比杀了他还难受。
但是对格鲁耶巴的处置,他却不敢说一个不字,当下领命受罚,并谢了拜里曼苏尔亲王开脱之情。
“你这逆徒,还不退下,呆在此处作甚?”格鲁耶巴见多吉仍跪在原地,便不耐烦地说道。
多吉醒悟到师父和拜里曼苏尔亲王一定还有话要说,忙爬起躬身退了出去。
“根据本王手下打探的消息,数日前的一个下午,国王独自离开王宫,行踪不知,很有可能,与路过此处的迷离号有关。”见多吉离开,拜里曼苏尔亲王便开门见山地说起了正事。
“迷离号?可就是迷离岛岛主南宫孤的座船?”格鲁耶巴显然对迷离岛也有所了解,“莫非是南宫孤来此?”
“这倒未必。数月前,有人在明国广州见过停靠在港口的迷离号,当时在广州的是南宫孤的独子,南宫望。想必前日是南宫望返航回岛,路过我国。”
“这么说,查那耶班扎国王是去密会南宫望去了?”
“有此可能。”拜里曼苏尔亲王冷笑一声,“查那耶班扎并不知道大师曾经向南宫孤发出挑战,哼,南宫孤尚且不惧,又何惧这个南宫望?”
拜里曼苏尔亲王口中说得狂妄,目中却带着探询之色,向格鲁耶巴问道:“大师对付那南宫孤可有把握?”
“迷离岛威名虽盛,也只能吓唬吓唬中原那些武林中人,老僧却不俱她。”提起迷离岛和南宫孤,格鲁耶巴眼中顿时露出几分跃跃欲试来,“况且,听亲王所言,这南宫孤怕是有什么暗疾吧?”
拜里曼苏尔亲王神秘一笑,“迷离岛这些年暗中寻访名医,瞒得了我那糊涂哥哥,却瞒不了我这个有心人。南宫望此次巴巴的赶去中土,就掳回了一位神医,显然是迷离岛有人急需医治,能让南宫望这么紧张在意的,除了南宫孤,还有谁?”
拜里曼苏尔亲王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南宫孤的武功虽强,只是可惜,她也只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女人……”
格鲁耶巴闻言笑道:“听亲王如此说,老僧就更有把握了。”
拜里曼苏尔亲王展颜笑道:“南宫孤,这个国王的强援,本王就交给大师了。”
格鲁耶巴满口应承道:“老僧定不负亲王所托!”
“好!好!自从见到大师,本王便知道,本王筹备多年的登基大业,有望了!”拜里曼苏尔亲王目中精光连闪,“等本王大业有成,定不会亏待大师和苯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