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李茂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小口小口抿着杯中美酒，笑得像只奸计得逞的狐狸。之前的姑娘早已悄悄退出，屋里寂静得只闻李茂衣袂摩挲的声音，对于我的沉默，他极有耐性。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我才省起之前和他谈交换条件是多么地幼稚，于是停止了在心里咒骂他的举动，忍不住问出口。
“你堂堂白虎国的三殿下，还缺十万两银子？”
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兀自笑开，“十万两对本王的确不算什么，但对米儿姑娘可是笔大数目。”
“你故意为难我是不是？”我团起发抖的拳头愤然直起。
他笑着点点头，一副诚实的模样看得我牙齿痒痒，“须知本王不是随便给人机会的，米儿姑娘可要抓紧时间了。七日后，本王便会回国。不过米儿姑娘若凑够了银子想来白虎国做客，本王倒也十分乐意款待。”
七日，七日怎能筹够十万两？
无精打采地离开春风楼，任丫鬟翠枝搀进汤莬配给我的马车。李茂那厮分明就不打算将东西归还，不准我向别人借钱，我就是不吃不喝卖十年的鸡蛋也筹不齐十万两。
“翠枝，今日来春风楼一事不要跟国师提起，他若问起，就说我去“三杯狂”喝酒去了。”
“知道了夫人。”翠枝乖巧地应承，自我“失明”以来她就一直在身边照顾。我装瞎的伎俩除了明飞舞和逍遥子，就只有她知道，这几日多得她替我掩饰得不落痕迹，不然我也不敢大摇大摆四处游荡。
回到府里的时候汤莬还在书房忙着处理公务，见我来了笑眯眯地支起下巴歪头看了许久才开口，“丫头今日过得可好？”
“嗯。”我点点头。翠枝把我搀扶过去，在汤莬的示意下将我塞进他的怀里，自个儿偷笑了一声退出书房。
汤莬挑了挑眉，把一杯菊花茶送到我唇边，待我乖乖抿了几口才满意笑笑，动作轻柔地替我整理蓬乱的头发，“丫头这回要讲什么故事？”
“你忙完了吗？”我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扫了扫那成堆的折子。听汤显说，男人在某方面受了挫伤，有苦难言，心灵上回倍受打击，长此下去，没病也会真的有病。所以自从汤莬遭怪大叔的暗算，为了纾解他的郁结，我每晚都来给他讲故事，横竖闲着是闲着，我肚子里又有的是趣事。不过眼下坐在他的腿上着实不自在，我扭了扭屁股试着滑下来没成功，腰间的大手箍得太牢。
“乖，”他笑眯眯地轻拍我的头顶，“若非为夫被你那帮手封了穴，这个动作随时会惹火上身哦！”
我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虽然不大明白他的话，但我知道决定不是好话。还为夫为夫叫得欢，要不是念在他受了伤，小虾米才不会这么客气呢！
“那《天方夜谭》里的故事为夫甚是喜欢，丫头再讲讲可好？”
“那我讲《阿拉丁神灯》好了。”《天方夜谭》是我地窖里的藏书，新鲜玩意儿，我认识的书肆老板没一个没听说过，估计市面上也没得卖，那里头的故事我早烂熟于心。我倒也想过把这些故事卖给戏园子挣钱，可是七天时间太少，与其把大把时间耗在写故事上，赚几个不痛不痒的小钱，还不如另谋生财之路。
当然，我还考虑过把事情向白羽和汤莬坦白，只是这两个人太精，只要稍稍顺藤摸瓜，我扯谎一事便会被揭穿。这几日白羽的那个黑衣人手下又出现了好几次，每次只悄悄对白羽说了什么便走，不过上回我见到他递了封封了火漆的信函来着，神秘兮兮地，估计白羽也不欲为人知道这些事，若叫他发现我借机偷窥，还不得剥掉我一层皮！
哎！如果世上真有阿拉丁神灯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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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旦时分，罗帐外静悄悄的，香菱却已轻手轻脚进了门唤汤莬起床上朝了，我浑身一激灵，也醒了大半，从帐里探出半只眼睛。
“本国师的袜子又不见了？”
汤莬的衣衫松松垮垮，半倚着身子，即使呵欠连连是也是一幅春色旖旎景致。好半会他才起身由着丫鬟香菱伺候穿衣，突然发觉袜子与前夜的不同，便问了这么一句，声音虽轻，但隐隐怒意加上严重的起床气，把香菱小丫头吓得手下抖了抖。
也不能怪他发火，第三次了，堂堂一个国师府遭贼，偷的还是国师大人的袜子，府中高手无数，竟对小贼的行踪毫无头绪，这事传了出去，叫他情何以堪？
我偷偷笑了笑，翻身继续睡觉。他们当然找不着，因为那个小贼就是小虾米我。说起来，我干起这个行当也是受到逍遥子的启发，当初她叫我偷汤莬的一件贴身之物主要是为了赢得一个赌约，后来听她无意间透露，“要是天天能弄到这么一件就好了，汤国师和无瑕公子的随便一件衣物在富家小姐那儿都能卖到上千两！”
汤莬的袜子做工太过精致，每双都不一样，前日我才卖了一双给相府家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一见也嚷嚷着要。可惜偷鸡摸狗之事不能干得太过分，一天从他身上赚五千两，小虾米已经很知足了。
当了汤莬送我的朱钗玉饰，又去春风楼卖了从魅离师父那里搜刮来的上好的“离人醉”，再加上我自己的两万两银子，一共五万两，还差一半。就剩四天了，不行，还得加把劲！不过在此之前，我先去找魅离师父喝两杯。
魅离师父屋内的装饰和她大红大绿的衣服一样，既张扬又媚俗，一开始我对这么个人还颇不习惯，今日一来，我才发觉，魅离师父不媚俗，会让人更不习惯。她此时穿了件浅绿色的及腰单衣，我推门进屋也不搭理，只兀自对着窗外发呆，已逾不惑之人了，此刻却像极天真的春闺女子，让我不得不哆嗦连连。
“魅离师父，喝酒不？”
“不喝，心情不好。”
“为啥？”认识她这么久，她不正经的时候见得多了，倒不知道她也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你看这花儿、这鞋子、还有这屋顶上聒噪的小鸟，都是成双成对儿的，就我形单影只，怎不叫人忧伤呢？”
呵呵！我觉得魅离师父“忧”得真是突然，哂笑了声径自坐到她旁边，“师父有我啊！你看，小虾米找你喝酒来了。”
魅离师父没做声，老僧入定地看着外面，我循着她的视线看去，窗外的海棠开得大好，娇红娇红的一片，仿若曼妙天真亭亭玉立的花期少女巧笑倩兮。
“你会陪我一辈子吗？”
正看得入神，冷不丁被她一句话打断。
“闺女总是要嫁人的。”她幽幽叹了口气，伤春悲秋的模样让我一时很不适应，“闺女有中意的人了吗？”
“嗯，有的。”我想起白羽似笑非笑唤我“虾儿”的模样径自低笑。
“是谁啊？”魅离师父突然两眼发光凑了过来。
“是白羽。”
“什么！是那个臭小子！他怎么配得上我家闺女，不行不行！”
我愣愣地看着魅离师父红着脸气腾腾，有些傻眼，怎么那么大反应？她还叫白羽“臭小子”？第一书院里何曾有人对无瑕公子如此不屑？更何况白羽还是袭日堂得首席公子，魅离师父的头头。我疑惑地偏偏脑袋，隐隐记得在某个诡异的下午，有人也曾经如此称呼过白羽，再仔细打量了魅离师父，冲口便问：“魅离师父，你会易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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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前天晚上又闹肚子来着，今天才缓过来，对不住了。这章还没修改错字，亲将就些吧，我得出去走走，不然要发霉了。晚上回来还有一更，顺便改了这章的错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