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爸爸来看你了
在老家住了三天就要走了，临行家良嘱咐了弟妹们，要好好照顾父亲，特别是深更半夜，不要让父亲一个人出去。既然这里不可能做护栏，河边不安全，你们夜里也尽量少到河埠头去。小弟说，天冷时落水有点冷，天热时，就是掉下去我也不怕。家良对小弟说：“你也不能麻痹大意！说不定河里还有竹棒和铁丝之类的东西，你不小心掉下去，谁知道会不会触到你身上呢！也还是小心一点为好。去放牛时，更不能在野外随便去游泳！外面的河里你深浅更不晓得了。生疏的河道千万不能盲目去跳水！对小妹不没有什么好嘱咐，只是叫她在外面和小姐妹们在一起打草帽，要及时回来弄饭，家务不能全推给父亲去做。有什么为难之事，你也可以去找找你未来的婆婆，让她给你出出主意和帮帮忙。
一切交待好后，他就到乐家庄乘早班航船到西门外的航船埠头，然后提着还有一些桂圆的糖果等东西的旅行袋和挎着一只帆布袋步行到过南站买了去宁海陈村的车票。在候车室待了一会后就上车了。
在第四天下午家良来到陈村，因为由上午从东海出发，所以中午汽车就到陈村了。一到陈村卫生院，先到内科间找雪梅，雪梅见家良这么早又来探亲感到很高兴，而且今天还这么早来，感到奇怪，你今天是从那里来的？怎么这么早你就到这里了？家良告诉她，他到老家已经三天了，我是今天早上从自己老家出发的。
此时雪梅正在替一个老人看病，待她看好那个病人后，就起身带家良去楼上放东西，一些医生护士们看见家良来了，都高兴地与他打招呼：雪梅把家良带到自己与助产士住的房间，把家良的旅行袋放好，对家良高兴地说：“我先带你去看看下一代吧！”
家良问孩子在那里？
“儿子在对面一家农户人家养着，我带你过去看。”
于是她向同科室的那位医说了一下，“我带他去看看孩子。”就带着家良走出来。
家良跟着雪梅走出卫生院转弯抹角，一会来到卫生院前面，隔着几棵树和几间农舍的一家低矮的农家房子里，未走进去先听见硼硼的响声。走进去一看，才见那放着婴儿摇箩的房间里同时还兼做这家主人的木工工场，里面堆放着许多木材和木工工具。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农民正在孩子摇锣旁边在硼硼硼地劈着一根长长的树杆，做一副手拉车车杠。家良跟着雪梅来到摇篮边。雪梅叫着：“小勇，你爸爸来了！你爸爸来看你了！”家良见一个小脸胖胖的婴儿躺在长长的竹篾做的旧摇箩里，他的身上盖着一条红花小棉被。此时正睡熟了，旁边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奶奶在随手摇拐着摇篮。嘴里还呜呜哇哇地哼着什么。雪梅高兴地向老奶奶介绍说：“小毛头的父亲来了！”老人家看看家良点点头笑笑，表示她知道了。她也没有详细问家良是从啥地方来的。雪梅这时对着闭着眼睛的婴儿高兴地欢叫着：“小勇，爸爸来了！爸爸来了！爸爸来看你了！”听着有人大声说话，小毛头睁开眼来，雪梅就高兴揭开小棉被，把他抱起来，骄傲地让家良看看，然后摘开胸脯的衣裳把**着塞进小毛头的嘴里，一手斜抱着婴儿，一手按着胸前的衣裳，高兴地望着儿子说：“你看，这就是你爸爸！这就是你爸爸！你生出来还没有见过爸爸呢，你好好看看你爸爸吧！”那胖胖的小毛头听妈妈对他说，他似懂非懂地睁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专注地望着家良，家良乍一见这婴儿，椭圆形的脸儿，长着一副塌塌的鼻子，头上一撮黑黑的头发，感到很熟悉，原来他长得和第一个早产的他的哥哥一模一样。他当时感到，还是那个以前来过的孩子他又回来了！家良看雪梅抱在怀里此刻正吃着奶的那孩子，他出世已经三个月了。雪梅喂好奶，让他抱抱，家良接过儿子，望着他胖胖的小脸，闻着他一股奶腥味，心中一阵喜悦，他今年已经三十五岁了，总算有个儿子了！虽然晚了一点，感到这孩子一定会茁壮成长。再也不会像上一个那样半路回去了。只是现在他还在遥远的福建，没法来帮助雪梅一块护养他，他在这里只能待几天，又要回去了。实在愧对孩子呀！只是他的妈妈一个人养护着他，一个人又要工作，又要喂养这么小的婴儿，实在是难为雪梅了。
据雪梅说，她一天到这里来喂两次奶，上午一次；下午一次。平常村里的造反派不准她来，说她在大学里是个老保，不能让她这样逍遥法外，要听他们对她的监督。雪梅讲起来好心里了难过。眼泪都流下来了。她说那人几次三番来说：在卫生院里不准她养，要叫她把孩子抱走。雪梅说我来到卫生院后。一点也没有做过什么不好的事，可是这人就这样的常常来骂她、训她，她真有点受不了了。亏得养护他的那家人家对她们母子好，一个月只给她十五元钱，可是她们全家都来照顾这个孩子。家良想，这大概一方面看雪是医院里的医生，她们尊重她，医生有困难，帮她一下以后家里有人要看病时，她也会对她们好的。另外方面，她们听得雪梅说，公社造反派的人不准她在卫生院养孩子，她没办法才抱到她家来寄养，她们同情陈医生，所以对她的孩子也特别照顾。
说话间，房东大娘来了，主要是她在养，雪梅告诉家良，平常喂水喂糊，换尿布，睡醒了抱孩子，主要是房东大娘。孩子吃过糊以后，要睡了，她把他放到摇篮里盖上小棉被让他睡好，才交给她家的老奶奶拐摇篮，有时她八岁的小儿子也来拐。她还有一个十九岁的大女儿，在田头干活，有空时她大女儿也来抱抱他。给他喂糊喂水。家良听了不断地点头，这样说来，这家人除了父亲，做农活和有时在这里做板车之外，一家人四个人都关心着他护理着他，上至八十岁多老奶奶，下至房东大娘、大姐姐，小哥哥，有这么多人关心他，孩子什么时候哭了，要人抱了，她们都会及时来照顾他。家良听了略感放心。觉得天下还是好人多呀！还是农民厚道扑实呀！
这样，家良早上起来帮梅护理好儿子让儿子吃了奶后，就跟着雪梅一起到那农家去。八十多岁的老奶奶这是时早已起来坐在摇篮边了，女主人也早坐在那里打凉帽了。见雪梅和家良抱着小毛头来了忙起来接过孩子，把孩子放到那只旧摇篮后，替小毛头盖好被子，老奶奶就开始摇摇篮了。雪梅上班去了，家良再坐一会，看小毛头在摇拐中慢慢地闭弄眼去睡了他才回来。有时他在儿子的摇篮边坐着，看着八岁的小哥哥来帮他奶奶拐摇篮，他回卫生院去拿些小糖来给他吃，和小朋友说一会话。有时他看见那个十九岁的姑娘也来照顾孩子，她是个穿着扑素，长着一副瓜子脸的美丽的姑娘，看见人微微地笑笑，有时见小毛头在哭，她就从外间走过来，把他抱起来，嘴里像她妈妈那样不习惯地哼着儿歌，到屋外去走走。孩子一经她抱上就不哭了。孩子似乎很喜欢这个美丽温柔的大姐姐。有时到上午吃奶时间到了，家良就去把孩子把抱到卫生院来让雪梅喂奶。喂饱了小包勇就会望着妈妈笑了，老院长看见高兴地说：“你中央间装饱了呵！你中央间（肚子）装饱了就笑了？小勇看看这个头发花白一脸慈善的老爷爷张开没牙的小嘴笑得更欢了。他长得一头黑头发，大眼睛，笑起来张着没有牙的小嘴巴，会一直看着你。叔叔阿姨们都很喜欢他，大家你抱抱我抱抱，变成了院里公家的娃娃。只要不给那个公社打铁匠看到就是了。
可是好景不长，没过几天，小家伙发起热来，由于天气太冷，夜里喂奶时被子没有塞好受了凉，孩子感冒了。这下子半夜三更哇哇地哭过不停，弄得家良和雪梅都不能好好睡觉。也影响了左邻右舍的阿姨叔叔们不能好好睡觉。让他吃吃小儿感冒药一下子也好不了。家良在那里过了一个礼拜，就要回福建了。临走的那天晚上，小家伙大概是发烧不舒服，哇哇地哭了一夜，家良几乎没有合过眼，家良叫雪梅多喂喂奶哄孩子，雪梅说他奶也不要吃有啥办法！害得他一夜没睡，两个人互相埋怨，吵了起来。到五更天，孩子还没有安宁，他只得睡眼惺忪地早早地起来，随便吃点饼干喝一口开水，急匆匆地告别妻子和儿子起程去汽车站，晚了这天就没有汽车了。雪梅也没法去送他。只是眼泪汪汪地抱着发烧的儿子在床上看他提着旅行袋不愉快地走出去。“唉，做外头人苦呀！”家良只得望望在床上哭着的雪梅硬着心肠走了。
家良就这样无可奈何地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妻子和生病的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