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没有你地球就不转了？
要是那台120千瓦发电机组借出去后，老天保佑，不发生停电事故就好了，包家良和书记冲突也就这么一下子过去了，宁可让书记证明他的正确，他受点委屈也就算了，不致让包家良和书记之间矛盾再扩大。
自从那台发电机组借出之后，家良更是提心吊胆地害怕停电，要是万一停电，现在就只能靠那台五十年代造的不配套的破发电机来发电了，这日子就不好过了，他这个动力科主持生产的副工段长就要遭罪了。
但是世界上的事情，往往好事盼不来坏事却偏要来。
九月初，浙东果然又来了一次台风，风力虽只十级左右，但却暴雨成灾。他们的1万千伏的高压线没冲掉，但他们上一级的3万5千伏的高压线电线杆冲掉了好几根。结果外线被迫又停电。外面电源一断，又只得靠自己的小发电机发电了，现在那台很好用的120千瓦的新发电机已经让人家借去了，只得启动那台破发电机组了。那台老爷发电机组表面上虽说有200千瓦，可是一来年久失修，出率不高，二来柴油机不配套，出率比发电机小，小马拉大车，只能发个百分之七十的电量。而全厂生产和生活至少也要1000多千瓦，简直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但是有一点总比一点没电好，只得把那台老爷发电机组开起来。
因为考虑到发电机组小，——原来是和120千瓦并车的，现在两台机组只剩下一台破发电机了。电量几乎少了一半，因此只能局部供电，拣要紧的车间供一些电。其他车间就顾不及了。于是工段告诉各车间，叫一号车间和二号车间，只能照个明不能开动机床，以保证生活用电和满足一些小车间另星生产用电。但是那些供电的车间，一见来电了，以为是大电网供的电，便卡卡地把机床都开动起来。但是小电网就像小水池，放水量一大，池水就一下子拉过去了。待一台大一些的电动机一起动，电流就一下子都被拉到那里去，再加其他负荷，于是发电机的功率指针一下子打到头。电流骤增，电压就骤降，一会只听拍的一声，油开关跳闸，没了负荷的柴油机转得飞快，柴油机工赶快把转速降下来。
电站一停电，立刻发电机间的电话就哗哗地响起来：“喂！喂！怎么没有电啦？我们饭烧了一半，半生不熟的，中午怎么开饭呀！”这是行政科伙房打来的电话。
理发室也打来电话：“喂喂，怎么没有电啦？我们头剃了一半叫人家怎么出去啊？”
有个车间打来电话：“稍为也要供点电给我们呀，我们的天车吊件吊在半空中，大车停在不在“下车”位置上，天车工小便都没法下来了呀！”
为了生活有电，为了让人家半扁头剃好，为了能让伙房把饭煮好，为了让天车工能从半空中把吊件放下来，家良只得命令发电工把绝大部分的车间电源开关都切断，然后再把老爷发电机开动起来，这样才免强能给后勤生活部门供点电。但是生产车间不大了解电站小了一台发电机的情况，不供应他们电，他们就纷纷分向党委告状，他们就打电话给党委书记庞天法：
“庞书记，为啥我们车间不给我们电？”
“庞书记，再不来电，我们只得停产了！”
“庞书记，电一会来一会不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庞天法嗯嗯了两声说：“知道了。“然后生气地把电话摇到动力车间：
“喂喂，我找包家良！什么？不在？他到那里去了你赶快把他找来！”
统计员小王嗵嗵地跑到电站把正在配电屏上操作的包家良找来。
“是庞书记吗？“包家良怯怯地问，
“嗯，你的架子好大哟！等了你老半天才来。“
“我在电站那里帮助处理事故呢。”
“为什么一号车间二号车间不给他们送电？”
“负荷吃不消，只好把他们拉掉了。”
“谁给你那么大的权力？想拉就随便拉掉？他们的生产任务完不成找你？”
“庞书记，如今只有一台发电机，电量有限，只能吃到三百多安，这两个车间用电量大，把他们车间的负荷一合上油开关就跳，连小车间和生活用电都没法供应了。”
庞书记说：“那你不会想想办法不要叫它跳嘛？”
包家良听了哭笑不得，这可不是人，是发电机，负荷吃不消自然就要跳，他能有什么办法不叫它跳？他皱着眉头说：“如今电站只有一台发电机，容量小，车间负荷大，负荷一大它就要跳的。”他本来不想提发电机的事情，为免庞书记听了神经过敏而误会，但是接触到实质性问题还是没法违避。
“哦，我明白啦！”庞天法听了生气地说：“你还是在刁难我借发电机的事呀！”包家良听了急得说：“庞书记，我那敢刁难您呢，这是事实呀！以前是两台发电机并列运行的，电压温定，效率自然也高，如今只靠边一台旧发电机供电，负荷只能叫吃一半，实在是应付不过来。我也没有办法呀。”
“哼，”庞天法冷笑一声说：“看来没有你地球就不转了？你看着办吧！”他就扑的一声把话筒搁断了。
包家良放下话筒，只是呆呆地立在那里，长久不没有出声，他实在想不出办法，如何应付这样尴尬的局面？
等食堂把中饭做好，再与理发室打了个招呼，只得对发电工小李说：“你告诉两个车间，只能开一辆天车和几台十千瓦以下的小机床。到下午四点钟又要停电，因为要让给食堂烧饭。
在这样调剂下勉强才把那半天应付过来。车间里实际是处在半停产状态，大车床不能开，大天车也不能开，这是没有办法的，巧妇难会无米之炊。
总算还好，第二天上级电网外线检修好了及时来了电。
但这件事情过后，包家良天天等着庞天法或其人训他批评他，或者把他撤职。包家良想真把他撤职也好，对他也没有什么重大损失。当时当个基层干部，叫什么“以工代干”，奔来碌去忙得脚底朝天，得不到什么好处，一时干得不如领导的意，还要给你穿小鞋，人们说这是“奔奔前头吃吃拳头”行当，定量还要减掉七斤。老婆对他还有意见。没日没夜的在厂里忙着，有多少好处？还是当个工人单纯。但是又一想好模好样的，被领导把职务撤掉了，人家总会以为他是犯了错误，面子上总不大好看。
但是那件事情之后，庞天法竟对他不问不闻。家良想他是自知不应该借发电机给人家瞎批评了包家良感到理愧了呢？还是事情过去了他忘记了？这都是他当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人家书记肚量大，事情过去就算了，看人总会全面来看他的吧，也许他想到包家良在生产上还是较得力的，他毕竟不是造反派，那能动不动就把他撤职呢？科里的高书记倒是对家良说：
“小包，你别去顾他，庞天法就是这样的人，只要你做得没错，你不用有什么顾虑！工作上应该怎么做还怎么做。那台发电机事情我也有意见，他连我这个动力科副长也不来问我一下，自说自话借给人家就给人家了，也不问一下我们设备主管部门的意见。天下有这样做法的呀？虽然你是书记，也不能样样事情都一人说了算。”家良听了点点头，也没表示什么。这时只有卢副主任保持沉默，他也听说了借发电机的事情。事情过后他在人前阳阴扬阳怪气地说：“有些人官不大，却也要起权来了，不应该我们管的事情你管他干什么？”
包家良只装作没听见他的话。他只是等待庞天法今后对他的态度。果然从发电机事件之后，庞天法对包家良的看法整个儿都变了。当年说他姥那么好。现在说得他一无是处。
有一次船台区的一条电缆断了，装配工段又急着要用电，而三个电工班都没法安排人去维修，因为做电缆他们都不会做，只有家良做过，他只得自己背起工具袋，亲自出马了。可是这件工作既是技术活又要花点力气，因为要扛三寸粗的白铁管，又要拉电缆，他一个人没法干。于是他只得临时叫了两个小工和他一道去工作。当他带着两个小工，叫他们扛着一捆电线，另一个小工叫他扛着一套接线钳，他自己背着一只帆布工具袋到外场去。在去工地的路上正好与庞天法相遇。当时庞天法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倒没说什么，而急着要去接电缆的包家良也没和他打招呼。
但是当他忘记了一样工具回去电工班时，回来时路过二号车间，见车间门前正在召开临时员工大会，庞天法正在给员工们讲话，他在那里借题发挥地说：“我们有些人，没当几天干部。派头大得很，干一点活就叫几个小工前呼后拥的跟着他，像大小爷一样，得给他拿这个拿那个，哼，什么作风！”
“这不，正是在讲他嘛？”包家良听了真感到十分委屈。作为一个脱产干部他本可以不再去干班里的活儿的，外场的电缆断了他完全可以不管不顾，正因为他急车间所急，想车间所想，班里没有人，他亲自去干，一个人工具材料拿不了，干话时也需要两个帮手，他这才临时叫了两个小工一道去的。这样的事情本应该受表扬才是，而书记却只看见现像不了解真实情况还在兄弟车间职工大会上指桑葚骂槐地这样批评他，还说他是大小爷作风。这干还是不干的好了？勤劳反不如偷懒的了。一时里叫他真想不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