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所有职务都被撸掉了
这事件之后，他每天上班时就等上面下来撤销他职务的通知。
但是好长时间，上面无讯无息。没有动他的职务。也没有人找他谈话，没有人对他说什么。家良感到奇怪，上面这怎么了？党委书记庞天法对他不过问了？
但是一个月后，花样就来了。人家以调整部分职能结构不合理为理由，说是动力设备部门要与外面联系工作，原来的机构在名义上不相适应。撤销了动力科和机加工工段的编制。统一成立一个动力科。动力科下面再设一个车间。调来一个新的党支部书记兼为动力科长。原来的副科长调到基建科当科长去了。原来的卢工段长也调到行政科当副科长去了。提拔了一个原来的空压机工为动力科副科长兼动力车间主任。这套班子全都是新了。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看出来换汤不换药。其目的是调换原来的职能人员而已。这样一来，原来的机修工段自然就没有了。而对包家良又没有新的任命。所以他的副工段长职务也就自然而然地消亡了。就这样没有明当当的撤销他的职务，却借调整机构为名就罢了他的车间副工段长职务。这正是领导高明之处。
新上任的副科长又补充了支委。让原来的电工班副班长，后来的电气修理组组长，也加入了党支部委员。这暗示在党内电工方面以后就由吕强组长来代替他了。他这个支委也变得多余的了。起先还算支部成员之一，开会时叫他听听，新来的科长兼支部书记王明权还假客套地说是请他提提意见，说你对车间工作有经验，今后科里的工作还得请他多多协助。
家良想不当车间领导职务也好，省得一天到晚尽忙得团团转，这么辛苦。做得好是应该的，工作中出点差错就难看你。出力不讨好。妻子雪梅知道了也说，还是不当的好，乐得清闲。你当了几年副工段长，没占着你什么光，每天早出晚当归的，有时孩子都要我自己去领，倒陪你吃了许多苦头。还是当个工人靠技术吃饭的好。”他感到雪梅为人以前只感到她不贪婪很实在。现在看来她更没有地位观念。在他落魄的时候她还能这样地体谅他，理解他，安慰他。外面受了委曲，家里还有一个温暖的港湾。他真的感到有这样一个好妻子自己不幸中还算幸运的，如果他走下坡路了，家里的人也埋怨他，看不起他，那他就更苦恼了。现在雪梅对他的职位变动看得这样超脱，真是难得。
他的副工段长不做了，当他把工作详详细细地移交新上任的副科长之后，家良陪着他走了动力科所属的各处变配电设备，对各个车间有关动力电气设备的有关情况，都诚恳地向他介绍了一番。那些设备有什么特点和应该注意的事项都详细地向他作了说明。那个副科长似乎很感动地对他说：“老包，你不要灰心呀，我想党不会把你放在一边的。以后还要用你的。我是啥也不懂呀，以后还得你多多帮助我呀。”确实，听人说，他可从来没有当过什么干部，连个班组长也没当过。从部队退伍下来进厂来就是当一个开空压机的岗位工人。只是在最近的一次党委整风会议上，他作为一个普通党员的身份叫他参加会议，他受宠若惊，于是他吹捧了一通庞天法书记是如何如何的深入下层，如何尊重工人，常找工人谈心，能听工人的话。又说作为一个工人，应该无条件地接受党的领导，党指向那里，就要打到那里，党叫做什么就做什么，要一切听从党的指挥和安排。不能有半点讨价还价等等阿谀奉承的话，这些话深受庞天法的好评。他听了特别舒服。特别是在为出借一台发电机受到包家良几次三番责问之后，相比之下他更感到这个工人的可亲和可爱，于是在拿掉包家良之后，他遍找能听从自己话的人，一时没能找到既懂业务又有领导才干的又能听上面的理想的人选，最后感到他虽是业务生疏但能听话。相比包家良，虽懂得业务，却常常要向他顶顶撞撞的人，宁可还是用他这样的人了。至少他遇事不会反对自己。于是就直接从普通工人提升他为动力车间主任。
所以工人们说，他这是平步青云，越级提拔呀。
他来到车间之后，不顾他过去只是一个空压机操作工，包家良还是十分尊重他。
包家良对他说：“你尽管大胆的抓好了，有啥要我帮助的，我一定会帮助你的。”
包家良不管全车间的生产大事了，在没有调动他的工作之前，一时仍在车间里，还担任着党支部委员，开支委会时仍让他参加。他觉得他现在虽然不担当车间领导了，但还是个支委嘛，应该要发挥一个支委的作用。所以他心平气和地情愿做个配角，尽可能地做些杂七杂八的工作，带着工人挖车间的出水沟，打扫环境卫生。厂里派他出差，或带着人去修路，他都带头去做。一有空就系上工具跑到电工班和大家一道去干活。人家对他说，包师傅，你现在不当领导了还这么积干什么？包家良只是苦笑笑，他仍****的。他对前途还存在幻想？还是怎么的？人家也弄不明白他。反正人家感到包家良这个人就是傻。
这时正遇上国家给百分之六十的人调高工资，名额有限，他就表态说：“我是个双职工，生活过得去，应该让比我更需要的同志去调。”因为这个工厂学徒工多低职工多，按照比例，虽说是百分之六十，到最后调整到的，基本上大家都调了一级，唯独他没有调。他自己主动把自己的名额让掉了。当然，他不让，领导也不一定会给他加的。但至少他对牵涉到他切身利益的事他还是想得开放得下的。
但是不久人家把党支部也改选了，他也自然就选出了。接着是工会改选，民兵组织从新整顿，他所有的职务都被一个个的撸掉了。却从来没有人找他谈话，为什么不让他当了？为什么以前给他这么多职务，现在一下子把他都撸掉了，这么的不信任他了？没有一个人告诉他一句，没有人对他说一句安慰的话。没有人向他解释一下。他悔恨自己失去了以后为大家工作的机会。他感到苦恼，他感到失落，他感到灰心。他心里想不通。这社会为什么这么势利？一上去什么职务都挂职到你身上，一下台，连一个工会民兵的名誉职务都给你撸得精光！好的时候就那么好？什么职务都可以当。犯了点错误就一下子变成了嗅猪头，什么职务都把你撸掉了。
更难受的是回到电工班里，当年他的副班长，如今成了他的上司。过去他发号司令他听他的，现在反过来他得听他的了
他在电工班里劳动了三个月后，一天原来的副班长现任和支委兼职电工班长吕强对他说：“包师傅，上面叫我对你讲一下声，你暂时就在这里电工班蹲点劳动吧。”
包家良说：“我本来就是个工人，蹲什么点！也不必什么暂时不暂时的。从今以后仍当我的电工就是了。”一句话把他顶了回去。这个新支委新班长，也不敢对他再说什么，只是眼睛瞪瞪他。
当此时节，他才相信，当年人们对他说的庞天法整人厉害之说，他也佩服庞天法整人的手段的高超和圆滑。他不要你了，不用宣布你犯了什么错误，他也不在任何场合宣布撤你的职，而通过机构调整和组织改选，悄没声响地就地把你一原任的一个一个职务都弄掉了。这真是一种企业内部撤换干部的一大发明和创造。
从此他又在班里当起一负普通的电工。他的原来的下级现在的党支部委员兼班长吕强总算对他还算客气，还称道他的技术，尊重他是个老电工，叫他带一个工人和一个学徒。成为一个作业小组。叫他带这个小组去搞大型电机维修和设备安装。他感到这正是自己重新学习和提高自己业务的一个好机会。可以在实际工作中重新熟练和提高自己的电工技术。自从他进工厂以来，他是还没有好好地钻研过技术。自从特殊时期以来，他在老厂帮助厂政工组整理大字报搞宣传工作，调到这里新厂后只干了半年工人，又叫他担任车间副工段长，已经有五六年都没有摸电工刀和螺丝刀了，技术都生疏了，现在倒是个好机会。自己才刚满四十岁，脑子还不算迟纯，手脚也还利落，他决心从新学习。而且要多学一些，学习一些与自己等级相称的技术和更高级的技术，比如绕制各种型号的电动机的定子；检修直流电焊机；能够进行铣床、镗床和大型龙门刨床的电气维修；制作油浸电缆终端头。使自己的电工技术更上一层楼，成为一个真正的电工，一个技术熟练的老电工。一个高级电工，一个电气技师。他决心从今后他就实实在在地靠技术吃饭靠技术来为人民服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