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回家种田
家良在塘河小店当学徒的第三年，家乡解放了。家良的父亲，这个在旧社会最被人看不起最苦难的雇农，一时成了农村里最吃得开的阶级，成了**在农村里的依靠力量。
家良的爸爸是个老实人，不会说话，斗争性也不强，全靠党的领导，靠农会集体的力量，在减租减息中也加到了工资。从那以后做长工有农会替他们与用工人家联系，双方一起开会协议，不用再自已去找。家里生活好过得多了。地主老板们也不敢随便欺压长工们了。有些有点文化的青壮年农民，还参加了工作，当了粮站、供销社、区乡政府的干部。家良也想参加工作跳出这死气沉沉地已不景气的小店。可是他太小了，当时才十四岁，当工作同志还不够大。因此只得仍待在小店里。可是和老板的关系是越来越合不来了，待在店里已没啥趣味。老板觉得如今自已的处境不好。他在旧社会当过保长，且有一些田出租，弄得不好，有可能被划为工商地主，所以把不得摊子收得越小越好。可是**来了，如今又不能任意回掉学徒，只得让家良尴尬地待着。
为不显眼，方家已把小店迁到村中自已的住房里，小店已经完全变成个夫妻老婆店了。家良自然也跟着店房到他们的住房里，这样就根本不需要一天到晚蹲在店里了。他不在，那个不识字的老板娘也能简单地做一些小生意的，因此没事时，家良就到村里和别的孩子们去闲逛聊天。
解放后第三年，家乡实行了土地改革，家良家里一下子分进了十六亩四分田，当时家良在店里算是非农业人口，还没有算上，要上算他他家分进的土地还要多呢。除了土地，还分进了半头大水牛，（和另一户雇家两家合分了一头大水牛。）祖祖辈辈替人家做长工打忙工脚腿肚当米缸的人家，一下子分进了那么多田，又分进了半头牛，父亲高兴得什么似的。但自家种田，再加要养牛管水，劳力也不够了。他决定叫大儿子回去一道种田。可家良这两三年来，已过惯了吃得好，穿得干净，又燥脚燥手干活轻松的小店学徒生活，他一时竟不想回去。说是农忙时来帮一下，农闲时再回小店。但是经父亲的再三要求。家良不得不回家了了。父亲对家良说：“我一人那么多田，实在管不过来，你弟妹又小，你又是长子，你不来帮我谁来帮我呢？”家良想着父亲一个人种这么多田实在太困难。再说现在店里老板对他冷冷淡淡的，再待下去实在也没啥意思了，一时里又没别的更好的出路，于是他终于从乐家小店出来，回到自已家里来，帮助父亲种田。
在这之前，已经读到初中一年级的的乐亚英曾找过他，叫他去考师范学校。
自他离开学校到小店当学徒后，一晃三年过去了，乐亚英已长成一个妙条的姑娘。现在家良见到她不免自己感到比她矮了半截，看见她总躲得远远的。这是因为一来，他如今是个小店里的小学徒，人家已经是个中学生了，他觉得身份不一样了，家良看见她有自卑感。二来她已经长得像个大姑娘了，好像比他老练成熟多了，家良看见她就害羞。所以他偶在路上碰到她，总是避让着她，不与她面对面相见。乐亚英这回遇到他就生气地说他：
“包家良，你老是躲着我干什么？”家良说“没有什么事嘛。”乐亚英说，“这两天我到处找你，到店里找你，阿升伯母说你出去了，到外头找你，人家又说没看见过你，你到底在那里呢？”
家良说你找我干什么？有什么事吗？
乐亚英告诉他，县立师范学校正在招生，听说高小毕业就可以进去了，我想你去考完全能考进的。听说进师范不要学杂费，还有生活补贴，吃饭和另用钱都由公家供给。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呀。要是现在我才小学毕业，我也去考师范了，可惜我已经上了普通中学。你要不要去考考看？家良听了先是一阵高兴，说“哦，有这样好学校？”但他想了一下摇摇头说：“不行，我没有读过高小，考不上的。”
乐亚英说：“你都已经能为报纸写通讯报导了，你的语文程度，早就超过高小啦。”家良说：“可是数学呢？数学我连代数都不大会呢，虽然我也自学过。恐怕不行。还有物理化学，我可是一点没有学过呀。”
乐亚英说：“这些科目不一定都要考，你去试试也可以呀，听说对贫苦农民子弟还会额外照顾。你是雇农子弟，会优先录取的。考得上最好，考不上也没有关系嘛。”
家良说：我爸要我回家去种田呢，就是会录取我我也去不了了。乐亚英说你给你爸爸好好讲讲嘛，叫他眼光放远一点。等到将来你读出了当个老师。不比在家种田强？
家良想了一下又说“我家里弟妹太多太困难了，我可能还是要回家去帮我爸种田的。”
乐亚英见家良这样说，也只得作罢。她最后对家良说：要不过两年也好，现在解放了百废待兴，将后各处要人，参加工作的机会还很多的，再过两年等到你年纪再大一点，再看看也好。
这样家良就决定回家帮父亲去种田了。
家良回到了家里，父亲是非常高兴，当天下午就带他到田头去看村里分给自己家的各块田。
天气还是春寒料峭，他穿着已经穿了两年的旧棉袍，因为阿妈一时没有有能力也没有功夫给他做短棉袄。家良就用根绳子扎起长袍跟着父亲去田畈。父亲兴致勃勃地撩东畈走西畈，带家良一起到分给他家的田里去看。他到一块地畈就高兴告诉家良：这一档是十亩零四分，这一块是二亩六分，这一块是一亩四分－－－－－－还仔细的踏看了每一块田里原来田主种的春花：草籽、麦子、油菜。父亲兴奋地告许他，这些春花也随土地分给他们家了。这样春头就有收获了，也能解决一些春耕时的一此口粮。然后又带他去看关在破墙门廊厦里的那头大水牛。那是从地主家里牵来的一头已经有十五六岁的老水牛。父亲说：“那天农会公布把这头大水牛分给我家和阿利时，我走到地主家牛拦去拉这头大水牛时，一时真有点不敢相信，这么大的一头大水牛就算是我们的了，感到像做梦一样。我从六岁起给人家看牛，给人家看过多少牛，干活用过数不清的牛，都是老板家的，没有一头是我自己的。如今也有了自已的牛。忖忖都不敢相信，没拿出过一分钱，可以把人家这样一头大水牛牵得来。这全靠毛主席**给我们撑腰呀！这么多的田，还有这许多春花，统统都给了我们啦，真像做梦似的。以前你去地主田里偷割一篮草子叫他们看见都要把你当贼办的呢。”
家良听了父亲的话，也十分感慨，这些情况从小待在这个雇农家庭里和父亲一样体会得太深刻了。因此他心里也很高兴，但愿像父亲想的一样：以后他们也会像老种田人家那样，一年一年的发迹起来，过上丰衣足食的富裕农民的生活，再不用忍饥挨饿。并且幻想着过几年，有自已有单独一头大水牛，把那半头也并过来。到那时再在自已屋面前的老屋基地上，盖它一间草屋，以当作牛拦间和摆放农具的屋子。因此这刻上，他决心系起长袍，脱下鞋袜，和父亲一起下田下辛苦把这十六亩田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