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在回家的路上
但是现在回去，为这事对雪梅也感到惭愧，想想雪梅是个多么纯洁的姑娘，而自己却会做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来。虽然不是偷的，但毕竟不是他自己的东西。是周主任让他转交给丢失的人的，托他相信。他却把它据为己有，把它卖掉换钱，穷也穷不到少这几个钱呀。他心里不安极了。当此时刻他想起古人说过：“为人宁可正而不足，不可邪而有余”的话是多么正确！一个人做了亏心事不但在同志间丢脸，还会长时间给心灵带来不安和羞愧。
从这椿事情，他进儿想到自己这两年来来到工厂后的种种表现，深感十分惭愧。他退伍到工厂后，这两年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起先不安心，后来又闹着调工种。工种从锅炉工调到电器修理之后，他依旧还是不安心，仍不肯好好学习技术。在外厂培训时，得过且过过一天混一天。下班后溜马路看小说，回到厂后还是吊儿朗当。车间里没事时转一转就回到宿舍看小说去了。人家和他一起下来的复退军人，都在培训队和厂里入了党，有的还当了团总支书记，动力车间就有两个。可他呢？连个团员都不想当了，嫌过组织生活是多余的。尽天埋在故纸堆里和破稿纸上混日子，尽天价看呀写呀，想当什么作家。
由于这几年来自己对自己要求不严，一步一步走下坡路了，以至会做出这种事来。他感到这不是偶然的，他感现在再这样下去不行了。这样下去会越滑越远，会滑到严重犯错误的道路上去，陷到不可自拔的境地。而且他感到这样消极也与事无补。你想回家，这样吊儿朗当就可以让你回家了吗？照样回不去的。在这里好好干，进步了入党了，将来回去不也光荣嘛。吊儿朗当落后的人，即使将来可以调了对方也不一定会要你。家良想到这里决心这次回来后要好好工作振作起来，去掉得过且过的混日子思想，从此以后要好好地学习技术和工作。
要说组织上对他也不薄呀，原来他在部队后头不好，才让他提前退伍的，工厂把他留下来，如今每月给他三十二元一月，除了自己过生活，还能帮助雪梅读中学，应该说是蛮好的了。可是自己总是这山望望那山高不知足，不安心。
想到雪梅，更感到自己再这样叽吊儿朗当下去也对不住雪梅了，雪梅在学校里倒是正正气气地在读书，认认真真地在学习，而且还在争取入团，自己也这样鼓励她，而他自己再这样下去不就要掉队了吗？况且党和工厂对他不薄。亲人们也对他期待着，他也不能再这样混下去了。他暗下决心，他这次回来后一定要好好地振作起来，把这次卖钢笔事件当作一个转折点，周主任这么信任他，原谅他，也一定期望他振作精神痛改前非的。
不久汽车从市里装好东西来了，他和上海人老龚一起跳上了汽车，中午他们路过泉州吃了一碗炒米粉。傍晚他们到了福州。
夜里一点钟，他们一行两人就乘上火车离开福州了。第二天傍晚就顺利地到达了鹰潭站转车，一路上很顺利。同伴们乘上火车上后，可以顺利的回家了。一起说说笑笑实都很开心，但家良还在想着临行离开鹭江时自己做的那件不光彩的事情，心里总结着疙瘩，仿佛人们已经知道了他的事情似的，感到惭愧得无地自容。
第三天早，列车到达了杭州，他从鹭江带来的半部习作，去省文联一下，把稿子交给他们请他们看看。在杭州耽搁了半天，第四天夜里才到达家乡。这四天四夜时间里没有好好吃也没有好好睡，又没有洗澡，累得精疲力竭，劳累不堪。亏得下半夜到达东海城里，他在车站旅社里阖一会眼，得到了一下短暂的休息，想着今天马上就能见到雪梅了，他又变得精神振奋了。但是那支钢笔的阴影时不时还在他心中显现。他还是感到惭愧。
已经到了家乡的城市里了，明天一早即刻就能见到亲人了。他明天先到那里去呢？是先去看雪梅还是先去看看父母呢？照例说，城里离他西乡老家近，如果不乘航船，走路云两个钟头都能到老家看到父母了。如果去东乡，去雪梅的家，即使乘汽车也要半天才能到达。照例说是应该先去看父母的。上次回厂时是母亲带着三弟亲自把他送到车站上火车的。现在一年半过去了，经过千山万水，他又回来了，不应该先去看看父母嘛？可是那个身材窈窕，年轻美丽的少女的影子，却强有力地吸引着他，他早已忘记了一年半前临走时对老家依依不舍的留恋，感情战胜了理智，第二天一早，他没有经过多少犹豫，就毫不迟疑地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东乡去乘汽车了。
可知做父母的对儿子好是白好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儿子在外他们时时刻刻记挂着儿子，可是儿子对他们呢？有了他心中的姑娘却把他们忘了，真像俗话说的：“花喜尾巴长，讨了媳妇忘了娘”，家良媳妇还没有讨到，还只是朋友，就把父母忘掉了。
早上六点钟，他终于乘上了去湖头镇的汽车，他的心激动起来，他张望着窗外，望着那充满一派丰收气象谷穗累累的青黄色的东海平原，心里是多么的舒畅啊！他望着这些景象心里又产生了一种特殊美好亲切的感情。他从长满录油油的蔗林和乌丛丛的龙眼树的闽南出发，经过富绕的闽东，路过黄土丘陵的江西，走过山水秀丽的绍兴，都觉得没有故乡的田野可爱，故乡的风光诱人。外地的山水再好，都没有他的父母兄弟住着没有雪梅生长的地方好呀。
汽车隆隆地行驶着，逐渐缩短他到湖头渡的距离。他马上就能见到雪梅了，心里非常兴奋。这会相隔一年半，似乎觉得比上次五年不见还长，因此心情也更激动。自从上次春节看过雪梅之后，他更加想念她了，因为现在雪梅已经长大了。去年春节就已经看到雪梅长得高大美丽。他回鹭江后曾把她的一张照片放大还添上彩色，挂在他住的宿舍的墙上。日日看她，骄傲地向别人炫耀。而上次相见之后，她升了高中后他月月寄钱去，他们的书信来往也更多了，他们的情感也发展得更快了。他几乎每天晚上临睡之前都要看看她的书信。一封信可看十遍八遍。直看到下一封信接上为止。她信上的每一句话几乎都能背了。有时还对那用练习薄撕下来雪梅写的信纸轻轻地去吻它一下，仿佛那上面有雪梅的温馨的气息。信越写越热，情越来越切，也越增相思之苦。每当傍晚，在桃林工业区，家良与李永根在街上溜达，看到人家一对对情侣在道路上的树影下散步，在电影院对对成双地看电影，他就自然而然地想起雪梅。他多么盼望和雪梅也能这样相亲相爱地在一起啊！但可惜相隔千里，天各一方，只能看看她的信和照片，却见不到她真正的人。当他看到桃林工业区和工厂的女工们，就会想到她，在鹭江甘蔗化工厂，他是一个退伍军人一个成年的学徒工，可他家乡却有一个姑娘看重他。她是他的骄傲。所以在鹭江，人家要给他介绍他都不要，他感到她们都没有她纯洁美好。厂里的冯小凤也不能和她比，前些日子，阿芹要把冯小凤介绍给他，他当时因为回不了家乡一时也曾苦闷犹豫过，甚至当时有点动摇。但最后还是坚定下来了。为着美好的雪梅，为着将后的幸福生活，他宁可长期等待着。一时在外面一个人，宁可自己苦一点。
现在通过这四天四夜的劳累和奔波，他终于来到了她的身边。汽车隆隆地开着，村庄一个一个往后移，前面出现了绿树围绕的一堆有好几幢的房子的校舍。他的眼睛突然发亮了，啊！这就是雪梅读书的县中呀！此刻她是不是在学校里呢？还是已经放假回家了？他恨不得立时下去到学校去看看。但是他现在在公共汽车上，他是无法下去的，只好扭着头望着它转过湾去。他希望她已经回家了，能在家里见到她。
